《临季之末》黯莫

1、第 1 章

　　蓝，无尽的蓝。浑浊一片，仿佛沉没于深水之中。空寂，虚无。
　　伸出手去，空气流线般从指尖划过。轻柔的，顷刻不见，再触不到其他。于是，四周是深蓝。泛着磷光，荡漾，最终淹没于其中。
　　无数记忆连接，碎片般拼凑，那承载着人间情感画面，不断回放，切换。最终停格在同一景象。周围海水般幽深。能看到飘扬散开的发，纯白色。面前画面，逐渐破碎，恢复最初摸样，于是我便知道，千年一次的昼夜交替已经来临
　　待醒来时，我正站在光滑，冰凉的大理石板，眼前是窗，垂落于地面，硕大的落地窗，浅灰黄色的窗帘，蝉翼似得卷在一旁，别成花的形状，那种淡雅的榠花，象征安逸，和平与祝福。
　　看到天边一道暗色痕迹，浅浅的，靠近天空边缘接近青色。但在扩散，如同打翻了的墨瓶。有那么一刻，世间万物都消失在黑暗中，不可分辨，无法触摸，唯感到自己的存在。
　　“大人，我来接您。”
　　少年独有的微哑嗓音，在一处角落传来，我向声源处转身，只看见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身体轮廓破碎无法分辨，仔细看，是穿了斗篷，半跪在房间角落，也难怪刚刚没有察觉。
　　我问：“你是这一世的守护家族？”
　　那身影仍无反应，身体微倾，无比恭敬的样子，似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眯了眯眼，果然是王室的走狗。
　　许久，他开口，打破了沉默：“是安翼.骑士家族，大人。”
　　我愣了片刻，这时，灯火亮起，无数光影闪烁，摇曳，投射进这个房间。房间一览无遗。
　　只有地毯，柔软的，深紫色地毯，落满榠花花瓣，那种细长，微卷的浅灰黄色花瓣在空气中留下甜美的馨香。而那少年半跪在地毯之上，黑色斗篷掩住身形，露出灰蓝色束在肩头的发，及那双，细长晶紫色不惊不惧的眼眸。全然没有方才的谦卑之意。如此淡然，无冒犯之意。只是例行公事般。
　　于是我一个侧转，直径出现在他面前，挑起他的下颚，迫使他的目光同我相对，他有瞬间震惊。
　　弯起眼眸，轻佻的笑道：“银灰色眼眸，在这个以眸色决定人力量的地方很少见吧。”
　　他睁开被我禁锢的下颚，向我再次矫正：“是订.尼奥斯神域，大人”
　　我失笑，慵懒的靠着手臂，一边细细打量这个少年。我发觉安翼.骑士的人都很喜欢和我作对。
　　“那么，好吧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起头并不畏惧。我看到他眼睛里有很美的磷光，像是泛了泪，很理智的一个人。
　　“已鞍。”“那么叫我怃愉，已鞍。”我说。
　　我已经忘记自己活了多少岁，貌似从这个国度出现时我便活着了，每天每天。无聊乏味的生活，有白色的云彩，深蓝色天空。遍地的花朵，一簇簇不知名字，永久的开着。偶有比翼鸟飞过，传来清脆鸣叫。
　　这是最初的记忆，还有我的祖母，那个不善言辞却慈祥温柔的老人。
　　祖母总是穿着褐色长袍，系着绿色绸带。
　　她曾怜惜的对我说：“怃愉，人活了太久，是要无心的，不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伤心，快乐，那样的人无法受伤的，但也是最可悲的。”
　　于是，在她说完这些这些话的第二天，我看见无尽，流不完的冰蓝色鲜血从她的心脏处流出，不断的流，涓涓不息的，染透了她那件褐色长袍，绿色绸丝带。直至浸入了她从未衰老过的年轻面容。
　　那时我站在不远处，嫌恶的停留在血液无法触及的地方，一边在想，是否有那么一天，我也要像她那样，用此来完结我永久的生命然后再让他人看的冰蓝色血液从身体里不断流出。直至身体消失的那一刻。
　　然后我发现自己内心的茫然，是的，茫然，不知所措，无比恐惧的茫然。
　　我想，我并不是无心的，至少我会害怕，所以，在我看向已鞍的眼眸时，我在不安，不安于那双洞知一切的眼睛，仿佛看穿我的伪装。用来伪装逐渐变空的心灵的外表。
　　他对我说：“大人，怃愉，是否是无心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