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我曾问过他：在你们眼里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他当时的神情我已不太记得了，只是依稀记着他极浅地对着如血的夕阳笑了一下：“我们不分善恶，只是做自己爱做的事罢了。”
他背对着我，脸自然也没有向着我。
“谁不喜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对着他的背影颇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但我的善恶分得很清楚。”
你们所做的事是恶，你们便是恶。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转过头来，眼中难得地带上了若有所思，“猎协也未必是善。”
他对着我微张开了双臂，染血的衣角被悬崖上凌厉的风拍打地“簌簌”作响。
我配合地走近且把头埋在了他的胸膛上，双臂也环上了他精瘦的腰，没人知道我在掩饰自己眼底的慌乱。
“好好地怎么提到了猎协。”隔着并不算厚重的衬衫我听见了自己闷闷的声音，“……也许是我分不清了。”
话语不算响，但很清晰也很冷静。
只有我自己听得见自己胸膛深处心脏几近的崩溃尖叫——
我怎会分不清，怎能分不清。
旅团自然是恶。
即使猎协未必是善！
日落西山，黑暗就像是吞噬人的魔鬼入侵了山中的每一寸。
然后很顺理成章，他低下头吻了我，毫无缝隙的接触让我知道，他一如既往冰冷的唇此刻是没有任何上扬的。
“莉拉，有时候你想却未必能做到。”他嘴唇微微蠕动着，有些含糊地道。
温湿的舌头在话毕之后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我沉默地闭上了眼，环住他腰的手随着心中的愤懑与无力渐渐地感到疲软。
什么时候流泪了我也不知道。
“你应该去做的。”他略哑的嗓音让人沉醉，眼眸中的深沉就像是子夜最寂静的星空。
只是这些我都无暇顾及。
他甚至都没有问我为什么哭泣。
“当你分清了所谓的善恶，你就不能做到了。”
“我只是喜极而泣罢了。”答非所问地回了他一句，我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轻轻从他怀里脱离开后退了一步，越过他的肩膀恍惚间能似乎看见了最美的夜空。
最美的夜空……呵……
这种东西在很久以前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山间的风夹杂着夜晚独有的湿润与刺骨的冷席卷着悬崖巨石周围的每一寸。
我听见他微不可闻地“恩”了一声。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我们两一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有大部分是以沉默与寂静度过的，有时他静静地斜靠在床背上入神地看着书，我在默不作声地冥想着修炼缠的厚度与纯度。
到没有什么时候是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有这次例外，两个人都在沉默地看着空荡漆黑的崖谷。
安静得让人几乎忘了所有的事情。
没人注意到我握成拳的手渐渐用力，长久未修的指甲顺着主人的意思伤害着时刻陪伴在它身边的皮肉，隐隐的痛楚无情却又令人冷静。
怎么会忘，怎么能忘，我的爱，我的恨……
你有没有试过那种在伤口快好时狠狠剥开结痂的伤口的感觉，那种一遍遍鲜血淋漓的快感，那种快好时搔痒难耐而期待的感觉，一次次被破坏，所以伤口，一辈子也不会好，只会越来越疼。因为你，我还剩的只有毁灭……还有深刻入骨的恨意。
我的善，我的恶，全部在悲恸的双眼中灰飞烟灭。
“色泽没有以前亮丽了。”他半蹲在一具尸体面前，沾满暗红色血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刚从眼眶中挖出的眼珠平举到眼前，观察了一阵后颇有些孩子气地转过头来对着我抱怨。
他是仰着头的，因为我正坐在一间屋子的废墟上。
“那就扔掉。”我对他笑了笑，同时把手中的另一对眼珠捏碎，“刚刚应该留着一些活口的，眼睛如果不挖下来的话就会是一直是那样鲜艳的色彩。”
被捏碎的眼珠很是粘手，我想吐，但我更想哭。
可是哭泣又有什么用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只会这样做。
面对着那个男人，你只能笑。
“没有用的。”他直起身来，学着我的样子也将手中的眼睛捏碎却在瞬间皱了皱眉，“这种感觉真奇怪……你也许可以做做飞坦的帮手了。”
“没有用？”一手支在身侧当做支持重心，我双脚轻轻一用力便从废墟上跃下站到他的身前。
“恩。”他走近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声音低沉，“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恨，就算是眼见亲人的死亡并且饱受痛苦的折磨，他们也不会承受得了永远的恨——我喜欢愤怒的红色。”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满地抬起手擦了擦他留下的血迹。
“谁都知道。恨往往比爱要来得更加痛苦，一个是华丽短暂的梦，一个是残酷漫长的现实，人本身就是脆弱，不是他们不想去恨，而是他们恨不起。”
赌上一生的恨只能自己买单。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带着了然与自信。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
……是试探？还是别的……
带着血腥味且微湿的风卷起了屋架燃烧殆尽后的灰烬，在空着弥漫扩散着，像是一绺一绺的灵魂交织，缠绕，舞动，升腾——哀痛的黑色成了不悲不喜的灰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那比黑色更要令人绝望和烦闷的灰啊……
我不禁有些恍了神。
窟卢塔，死者不再怨恨，他们的灵魂随着风升入了天堂，生者却再也恨不起么？
“啊哈，说的仿佛你都经历过一样。”收回心绪，我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他但笑不语，那副我恨透了的了然表情，眼中的纯黑仿佛在引诱着迷惑着什么。
我无法别开眼。
远处的窝金兴奋地对着我们的方向挥了挥，代表性十足的粗嗓门毫无阻碍地摧残了每个人的耳朵：“团长，这些怎么处理？！”
几乎是解脱了一般地，我转头看向窝金。
他挥舞着的手中是几个鼓鼓囊囊的简陋之极的袋子，浓稠的暗红色的血液透过不知什么材料的表面渗了出来，沾满了他的手后断断续续地顺着手的轮廓滴落在厚黑的土地中。
——那在黑与灰中美艳到刺目的红，就那样慢慢地渗透在了泥土之中。
不留痕迹。
“随便挑几个你们喜欢的，其余的都卖掉。”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似乎是从我身后很远的地方随风而来。
我诧异地转过头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从我眼前离开坐到了我原本坐在的废墟上。
“哎呀，真舒服呢，怪不得你坐在这里好久。”看见我正在他，他像个孩子样地粲然一笑嘟囔着。
“衣服。”
“？”
“没什么。”派克回去又有得忙了，这星期是她管卫生。
“那么，准备一下回基地。”他似乎很是愉悦，轻巧地从废墟上跳了下来。
“嗨嗨。”不远处的芬克斯答应了一声。
观摩飞坦熟练的挖眼技巧，但因为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原因被后者毫不留情瞪走的侠客走上前来，“团长，我申请单独行动。”
他定定地看了侠客一会，被侠客一脸‘我是好人我要干的都是好事再说泡个妞都不行我要到XX部门控诉你’无辜地回看过去，无奈之下正准备张嘴。
“库洛洛～找我有什么事吗～”
尾音熟悉的上扬。
“你来迟了。”他给了侠客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转向了西索。
我抿紧了唇，盯着来人默不作声地篡紧了拳头。
“嗯哼～”
是西索。
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此刻都不顾一切地烧了起来，在血管中愤怒地沸腾咆哮，怨怼的热浪汹涌地冲破了大脑皮层，整个人几近被一种名为‘仇恨’的炽日焚烧殆尽。
理智快要化得连灰都不剩。
“莉拉看到我似乎很是兴奋呢～”西索在５米开外的地方站定脚，并不接他的话，而是瞪大了眼兴奋地看着我。
他右手两指尖之间捏着的扑克牌边缘上有着干涸的血迹，牌上的QUEEN高傲地扬着她精致的下巴，妩媚的双眼却并不带着任何情感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不做声地把身上所有的缠撤去，将念力全都集中到了右手上，脑袋在看到这一熟刻在我心中的画面时轰然爆炸。
我知道此刻他在看着我，用那种探究的眼神，想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也知道此刻我是该忍着才对的，可是……可是……西索！！！！
“闭上你那恶心的嘴！”我粗重地吸了一口气猛地冲上了前去，西索兴奋到极致的表情在我的瞳孔中迅速的放大。
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周身按捺不住的暴力金光在一瞬间爆发。
只是一道比它更耀眼的银光在我的眼前炸开后，我已经被库洛洛带到了派克的身边，他瘦长的手指按住我的肩膀，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一个激灵。
冲动了。
我抬眼望去西索的身前已经站了个飞坦，他对西索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后变熟练地抛出了一枚硬币。
“正面，不打。”我立刻心领神会地高声说道。
“反面～入团。”西索似笑非笑地说。
我忍不住看了看库洛洛。
他的下巴紧绷着没有什么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