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4]云过四季花开时》水翊汐

3、花开堪折（下）

　　【陆】
　　自从莎拉住进了皇宫以后，宫墙外的一切都仿佛与她隔绝了。只有透过每个月父亲寄来的信，她才能看到城外的老百姓正在过着的民不聊生、水深火热的日子。

　　信中说，因为是战争时期，军队需要饷银，所以赋税自然就高了不少。法兰城内百姓们的钱本来就吃紧，现在是更加严重，现在每天百姓们都怨声载道。

　　搁下信，莎拉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进宫以后，她更深一步地了解了皇室的生活。本来王宫就极其豪华了，可是现在才知道居住在此的人们的生活更是极尽奢华。譬如王妃，她便是一个挥金如土的女人，几乎每个月都有外来的商人进宫来向王妃展示他们从四海淘来的奇珍异宝，而几乎每一次王妃都会从商人手中买下那一件件奇珍异宝。久而久之，宫内堆积的无用之物越来越多，而国库却越来越空虚。最可怕的是国王对此视而不见。另外还有各个王公贵族们每个月的俸禄。七七八八算下来，不出几年国库就要空了，也难怪百姓受苦了。

　　莎拉隐隐感觉到，这样的做法迟早有一天会引起民怒。失民心者失天下，这样的话国王的王位就将不保了。

　　不过，虽然宫外烽火连天，国王的王位摇摇欲坠，但是宫内却一片风平浪静。每天下午，莎拉都会在皇宫的后花园里与王妃、克莉丝提娜一起赏花、喝茶、谈天说地。王妃和克莉丝提娜对于战事似乎并不担心，她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宫墙就是一个保护障，她们躲在宫中就不会有敌人来侵犯，所以她们每天仍能无忧无虑地谈及礼服、首饰珠宝。

　　而莎拉却做不到如此高枕无忧。她反复阅读着父亲的来信，眉头越蹙越紧。

　　“母后，您这两天似乎情绪不好，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我分忧吗？”克莉丝提娜不愧是莎拉多年的好友，一眼看出了莎拉的忧虑。

　　莎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你太多心了。”

　　成为王妃后，与克莉丝提娜之间除了称呼更改了以外，表面上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宫中，即使是自己最亲密的好友都需要有所保留，特别是当自己内心所忧的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这是莎拉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懂得的道理。

　　也许少女时代的自己那些所谓的不欺骗不隐瞒不背叛的底线，早已在披上婚纱的时候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至于夏洛璐，自从那次圣诞夜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过一次完整的交谈。但是，毕竟住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每次见面时，夏洛璐都会低下头，淡淡地说道：“母后。”

　　母后。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却将曾经美好的一切完全粉碎。

　　如果故事在最凄美的地方终结，男女主角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刻双双消逝，那么也许一切都不会那么悲伤。

　　虽然内心的悲伤翻云覆雨，可是莎拉还是将这一切悲伤化作一个淡淡的微笑。

　　【伍】
　　不出莎拉所料，很快民众就被高昂的税收激怒了。那天，愤怒的民众终于发起了暴动，一路攻到了王城城池下。虽然最后被镇压了下来，但是还是在宫内激起了千层浪。

　　在下午茶时间，三个人的谈话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那场暴动。

　　“还真是可怕呐，听说派了许多士兵去镇压呢，据说还死了人。”王妃一脸惊魂未定地说着，讲话的时候，她的手无意识地玩弄着手指上的一颗名贵的戒指。

　　“是啊，不过那群民众也真是的，明明已经在打仗了，他们却还要发动内乱。”克莉丝提娜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道。

　　“算了算了，我们女人还是不要谈这种沉重的话题了，政治嘛，让男人们去处理就好了。”王妃厌恶地摆摆手，终止了话题。

　　莎拉心里默默地冷笑着。如果王妃口中所说的那些人能够处理好政事的话，现在整个王城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副田地吧？也许如果换成一个更有才能的人，或许还能救法兰城于水火之中。莎拉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冒出了如此大不敬的念头。

　　结束了茶会，克莉丝提娜突然叫住了莎拉：“呐……莎拉。”

　　不是母后，是莎拉。

　　莎拉一怔：“怎、怎么了？”

　　克莉丝提娜垂下眼睑，用一两秒组织了一下语句，然后说道：“夏洛璐昨天说，上次的一战我们损失很惨重，损失了好几名大将，现在战场上一片混乱，士气低迷。”

　　“所以呢？”莎拉挑起了眉毛。虽然私下对这些事很是上心，但是在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不理政事的样子以免落下话柄。

　　克莉丝提娜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夏洛璐说，他也许过不了几天就要上前线亲自参战了。在参战之前，他想单独见你一面。”

　　“呃……哎？”莎拉失声轻喊了出来。

　　“晚上八点，在这里，就这样了。”克莉丝提娜匆匆地说着，然后转身离开。莎拉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克莉丝提娜离开的背影，回想着她刚才的话语和语调，只感觉她说刚才那些话的时候话语中有些难掩的寂寞与无奈。

　　“不可能……不可能的……”莎拉喃喃。这真的是夏洛璐的意思？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在宫里对所有人都要有所保留，哪怕是对自己的妻子。何况是王子与国王伴妃在夜间单独幽会这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事情，而且，以克莉丝提娜的性格，也绝对不会甘愿当一个傻呵呵的传话者……那么，到底是……？

　　万千思绪没有头绪。

　　虽然对事情充满了疑虑，但是当天晚上莎拉还是将信将疑地到了花园内。

　　刚刚走到花园，她就暗骂自己傻瓜。万一是克莉丝提娜的圈套呢？宫廷可是个大染缸，能把亲情友情爱情统统染色的大染缸，人为了自身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何况自己是个新近受宠的伴妃，宫里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是谁也不该是她啊……

　　思绪一片混乱。莎拉想着，还是离开为妙。但是，刚刚站起身来转身要走，却看见夏洛璐迎面走来。

　　那曾经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少年，那个曾经在寒冷的冬季握住自己的手的少年，那个曾经在阳光下闪烁着一头金发朝自己微笑的少年。

　　他略微迟疑，然后，从阴影中走进月光里，在银霜一般的月光中站定，然后定定地望着站在阴影中的自己。

　　多么可笑的隐喻。

　　一时间，她竟然忘记了言语。微张着嘴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自己，然后，朝自己微笑。

　　“莎拉。好久不见。”

　　不是恭敬而陌生的“母后”，而是温柔而熟悉的“莎拉”。

　　莎拉沉默良久，然后抬起头，第一次在宫中露出了真正的笑颜，她道：“久违了，夏洛璐。”

　　【肆】
　　莎拉和夏洛璐比肩坐在花园里，虽然莎拉内心渴望这一刻能够长久一些，但是，理智却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赶快结束对话回房，否则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两个人沉默许久后，是夏洛璐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转过头，对莎拉说：“最近，过得可好？”

　　莎拉扬起脸，笑：“你说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过得算是好，还是坏。

　　夏洛璐打量她许久，然后说：“你不快乐。”

　　莎拉苦笑着摇摇头没有答话。谁能在这种环境下快乐得起来呢？嫁给了一个比自己父亲都年长二十岁的人，成为了自己深深喜欢着的少年的母亲，每天与别人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对所有人都有所保留。谁能快乐得起来？

　　“你不也是么？如何呢？找回遗失了的自我了吗？”莎拉问。

　　“没有。我早已在三年前彻底丢失了那个自我了，”夏洛璐扬起脸，眼中写满了悲哀，“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莎拉一怔，三年前，她和他在那个寒冬腊月决裂。想来，理由也是幼稚得可笑。她垂下头，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苦笑。

　　如果当初能够站在他的立场上思考，如果当初的自己能够不那么轻狂，如果当初能够谅解他理解他……无数个“如果”滑过心间，叩击着心灵。

　　“你后悔过吗？”夏洛璐突然问道，他湛蓝的眼中有着追问，有着悲哀，也有着期许，“三年来，你有没有后悔过？”

　　莎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做了决定。她微微一笑：“自然后悔过。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处呢？你能改变什么吗？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话音落下，她心中微微有些释然——多久没有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了呢？还是，违心的话说了太多，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

　　可是，夏洛璐那写满了忧伤的眼中恍惚有了些笑意。她听他说到：“莎拉，其实我在娶克莉丝提娜之前曾经和父王提出要娶你的。可是他没有答应……”

　　莎拉笑了，她摇摇头示意夏洛璐不要再继续讲下去了。明明一切都回不去了，谁也改变不了什么了，那么，这一点点的慰藉究竟能有多大的用处呢？

　　心中那朵花儿，不是早早地就凋零，风化在空中了么？

　　“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这两天要好好休息，才有力气上战场啊。”莎拉挥挥手，示意夏洛璐回去。

　　夏洛璐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是父王告诉你的么？”

　　莎拉也是一僵，她转过头看着夏洛璐，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指向了一个唯一的答案。

　　【叄】
　　两天后，夏洛璐领着王城内最优秀的一批将士们出发前线。

　　王子亲自出征，似乎代表了这次人类要与魔族决一死战的决心，王城内一片人心惶惶。富翁们甚至开始着手考虑移居海外。而民众们的怨恨情绪却得到了更深一步的激化，几天内又接连发生了好几次全民暴动。老迈的国王在盛怒之下突然发病，病倒了。

　　国王这一病，搅乱了宫内的风平浪静的生活。统治者倒下了，不论是臣，还是民，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现在法兰城上下一片混乱，在外对敌的征战也是屡屡败阵。

　　然而，即使是在这种糟糕至极的情况下，王妃仍然是以享乐为先，仍然在挥霍着国库中最后的钱财。终于，王妃的极尽奢侈的生活引起了百姓的愤怒，在一个早晨，王妃被一个佯装成商人的刺客暗杀了。

　　王妃被杀的那天早晨，莎拉其实也在场，她早早地便发现了刺客的动机。但是她却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到刺客得手的时候，她才微微一笑，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捉拿住了刺客。

　　“是你！”刺客被捉住的时候，看着莎拉，然后惊怒交加地脱口而出。

　　莎拉愣了愣，然后认出了那个刺客——他是詹姆士，是当初自己武术课上的同学，和自己的实力不分伯仲。而现在，他变得那么瘦，自己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他……

　　“没想到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去前线杀敌了呢。”詹姆士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声中只剩悲凉，“也好！也好！我至少可以安慰自己说是莎拉打败了我，而不是法兰城的王妃殿下。”

　　莎拉垂下头，面露悲伤。多久了呢，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酸涩的痛苦了呢？

　　王妃的死加重了国王的病情，现在国王整天处于昏迷之中，朝中越发混乱。

　　莎拉坐在花园里，读着父亲的信——人类的军队越来越抵抗不住了，战火已经将将波及法兰城了。读着读着，她的眉头越蹙越紧。搁下信，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不论是宫内宫外都是一片混乱，她越来越坚定要换一个统治者来稳定大局的想法。

　　心中，什么时候开始，隐隐地有另一株花朵生根、发芽，然后现在含苞欲放。

　　“母后，您也在这里啊。”什么时候，克莉丝提娜走到了莎拉身后，莎拉一惊，然后收起信纸，向她微微一笑：“是啊，天气难得这么好。”

　　克莉丝提娜在莎拉对面坐下，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微微眯起了眼睛：“是啊，自从法兰被蒙上战争的恐怖阴影之后，很久都没有出现过那么美的天空了呢。”

　　莎拉也抬头望着天空，的确，天空十分蔚蓝，又高又远，让人看了不禁有些伤怀地想起曾经儿时的美好岁月。那个时候，四个人还没有分开，每天在广场上那会哗哗喷水的喷泉边嬉戏玩闹。好时光过去得如此之快，现在那四个朋友，两个深锁宫墙，一个在战线浴血杀敌，一个在纷飞的战火中流离失所。

　　“也许我们两个是最幸运的，但是也许，也是最不幸的。”莎拉望着天空，淡淡地说道，然后她转过头看着克莉丝提娜，“你觉得自己幸运吗？提娜？”

　　克莉丝提娜笑了，莎拉注意到现在克莉丝提娜憔悴了许多，完全没有当初那玫瑰花瓣似的新娘的美好了，她说：“能够成为殿下的妻子，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子。”

　　莎拉哑然，她嘴角挂着一抹苦笑：“那么，你喜欢的到底是公主这一地位，还是夏洛璐本身？”

　　克莉丝提娜似乎没有想到莎拉会这么问，蓦地一怔，然后她垂下眼睑，说道：“曾经是喜欢地位，可是现在，喜欢的是夏洛璐。”

　　莎拉一怔，看着眼前的克莉丝提娜，心中突然涌起了羞愧感。她舒展开眉头，眼角蓄起了笑意，她说：“谢谢你，克莉丝提娜。我真羡慕你呢。”

　　克莉丝提娜依旧低垂着眼睑，她手里无意识地拨弄着喝咖啡用的小勺，说着：“我很早就知道了，夏洛璐喜欢的，是莎拉吧，莎拉也喜欢着夏洛璐。是我太过天真了吧。”说完，克莉丝提娜抬起头，朝莎拉笑笑。

　　“提娜，爱情使人盲目。”莎拉摇摇头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太远了，回不去了。”

　　没有去理会克莉丝提娜投过来的惊讶的眼神，起身走到一朵正开放得最热烈的花儿旁边，伸出手按住了花茎。

　　“呀，母后！”克莉丝提娜轻叫出声。

　　可是莎拉已经把花折了下来，她看着手中那朵美丽的花，微微笑了，转过身对克莉丝提娜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是东方的诗人写下的诗句，很美，不是么？”

　　如果当初能够在那朵花朵开放得最灿烂的时候及时地采摘，那么我们是不是也不会如此悲伤？

　　【贰】
　　人是会变的吧。莎拉默默地想着。

　　自己已经无法像克莉丝提娜一样善良了。如果换作自己是夏洛璐的妻子，而夏洛璐喜欢的是克莉丝提娜的话，自己也是绝对不会安排机会让两个人独处的。

　　也许从前会，但是现在绝对不会了。

　　莎拉走到池塘边，看着水面上反映出的自己精致的脸庞——那张脸庞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憔悴消瘦的脸庞了。现在，这张脸庞上洋溢着骄傲与尊严，也隐藏着深深的城府。一切都在变化。

　　是不是心中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已经随着曾经的幼稚与无知，悄悄地逝去了呢？

　　曾经最美好的那朵花儿已然逝去，而另一朵花正在悄然生长着，等待有朝一日，能够妖冶地开放。

　　“王妃殿下！王子妃殿下！”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扑倒在了地上，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么了？”莎拉和克莉丝提娜同时站起身来。

　　侍从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惊恐：“陛下、陛下他……”

　　微风携来了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心中的那朵花儿，将将开放。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壹】
　　1451年，人魔大战的形式突然转变，之前几近落败的人类突然奋勇反击，魔族连连败退，不久，人类攻入魔界。在与敌人交战7天7夜后，人类终于攻下了魔界，取得了人魔大战的最终胜利。

　　夏洛璐王子率领的军队在一片凯歌中凯旋归来。一路上，街边的百姓纷纷向军队挥手欢呼，夏洛璐坐在黑头大马上，目光游离在法兰城的街道两旁。街道旁的建筑似乎翻修过了，路旁也种上了五颜六色的小花，街道比一年前精神了不少。百姓们的变化也让人膛目结舌，他们早已没有了一年前面黄肌瘦的样子了。

　　夏洛璐内心微微惊叹着，一个国家整体的繁荣恰恰是体现在这些细节上。虽然知道那个人十分聪慧伶俐，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有力挽狂澜将一个岌岌可危的国家拯救于水火之中的能力。

　　军队渐渐靠近王宫，夏洛璐远远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王城门口，她那及肩的浅亚麻色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他微微一怔，然后策马先军队一步到了王城门口。

　　“欢迎回来。”那女子上前一步，微微笑着。夏洛璐看着莎拉的微笑不禁一怔——她的微笑竟然让他感到如此陌生，再也不是曾经所熟悉的那个莎拉会露出的笑容了。难道岁月没有带走她的容貌，却将她的笑容带走了吗？

　　“母后辛苦了。”夏洛璐朝莎拉行了礼，然后目光游离到了莎拉身旁的克莉丝提娜身上，她虽然也打扮得光鲜亮丽，但是和莎拉并肩的时候，在夏洛璐眼中却黯然失色——不仅仅是因为情感的亲疏，更多的是因为后者太具有威严，让身旁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类似于强盛的植物大量繁殖，最后导致身旁的其他植物都因为过度缺少养分而纷纷枯死。

　　在按规矩进行完了庆功宴后，莎拉驱散了其他的人，方才还热闹的大厅里只剩下夏洛璐和莎拉两个人。

　　莎拉走到夏洛璐面前，脸上带着隔岸观火的表情看着他。

　　夏洛璐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是他还是按照原来想好的话语，低下头说道：“这一年幸亏有母后了，辛苦母后打理法兰城内地事务了。”

　　莎拉微微笑了，夏洛璐注意到她笑的时候眼角不再敛着微微的笑意，只是勾起了嘴角而已。她说：“这是我作为一个王国的王妃应尽的本分。”

　　夏洛璐微微皱眉，按理来说王妃是不能够参与政事的，战争期间管理政务的应该是宰相和大臣他们才对。那么，莎拉是怎样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参与国家政务呢？

　　在夏洛璐愣神的时候，莎拉向夏洛璐走近几步。她依旧微笑着，可是她的微笑却让夏洛璐感到深深的，恐惧。

　　“夏洛璐，你是王子。按理来说，现在你应该是法兰城的国王陛下了。是吧？”

　　夏洛璐一愣，他发现莎拉正在盯着自己，那一双琥珀色的眼中有着什么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他低下头，没有回答。

　　“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四年前的我没有那么任性，那么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我们会不会就可以就此幸福，但是我发现我错了。”莎拉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夏洛璐抬头看着她，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才发现，也许现在这个结果，是最好的结局。”

　　“……什么意思？”

　　莎拉微微挑眉：“你还不懂吗？夏洛璐。无论我们最后怎么样，法兰城终究还是会败在你的可亲可敬的父母亲手中的。如果我嫁给了你，那么我只能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盲目的傻瓜而已。而现在，你看，你看，这法兰城。”莎拉的手指指向了窗外，那是夜晚的法兰城，灯火通明，百姓欢歌雀跃，一派繁荣之景。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夏洛璐还是在内心惊叹着，有多少个君主能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将一座近乎成为废墟的王国打理得如此繁荣呢？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是绝对办不到的吧。

　　“爱情使人盲目。”莎拉淡淡地说道，“我的心中也曾经盛开过爱情之花，可是她最终还是凋零腐烂了。你知道吗，她凋零了、腐烂了。”她加重了读音，面色突然凝重起来。

　　夏洛璐怔怔地看着莎拉。莎拉见夏洛璐没有反应，于是便接着说道：“什么爱情的承诺，统统都是虚假的！相比而言，我现在更相信能够直接攥在手心的东西。”说完，她伸出手，展开十指，然后再牢牢抓住。她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夏洛璐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可是什么都晚了。

　　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夏洛璐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湛蓝的双眼写满了痛苦与凄迷。他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定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那个自己从16岁便深深迷恋着的女子。她一脸沉静地望着自己，精致的脸庞上找不出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真的变了。她再也不是那个自己深爱着的莎拉赛斯了，那么她现在是谁呢？自己的母后？法兰城的王妃殿下？抑或是……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任凭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他抬起眼睛，想再看一次莎拉。哪怕，眼前的女子不是那个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笑靥如花的莎拉赛斯了，而是一个满心都是权与利的可怕的野心家。

　　是自己看错了吗？她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哀伤，是莎拉赛斯吗？夏洛璐的眼前渐渐模糊，耳边突然响起了呼呼的风声，哗哗的水声，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广场上。蓝天白云下，喷泉哗哗地喷着水，一位红衣少女坐在晶莹透亮的水池边，她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傻傻地微笑着。夏洛璐顿时释然一笑，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少女听见了声响，然后扭过头来，见来者是他，展露出了笑颜，她说：“夏洛璐，是你！真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洛璐浅浅地微笑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牵起了少女的手。他想，他再也不会放开了吧。

　　“莎拉……”夏洛璐最后喃喃道。

　　莎拉微微一怔，然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是我行动得太快了吗？”詹姆士望着瘫倒在地上的夏洛璐，问。

　　莎拉摆摆手：“不，你做的很好。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说完，转过身，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夜晚那灯火通明的法兰城。

　　年少时的一景一物纷纷闪现在眼前。莉洁、玛丽、卡莲，还有克莉丝提娜……以及，那个在阳光下微微笑着的金发少年。

　　当初的莎拉赛斯已经和夏洛璐一起死去了吧。她想。有些想哭，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伸手摘下了那朵开放得美丽到了极致的花朵，微微一笑，但是转而，无限的悲伤寂寥滑过心间。

　　“胜利万岁！”

　　“法兰万岁！”

　　“女王陛下万岁！”

　　莎拉颓然地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的金椅上，望着这空空荡荡的宫殿，突然有种溺水的窒息感。她哑然笑道：“这便是我不惜一切所要得到的东西吗？”

　　她的声音在宫殿内轻轻地回响。可是，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

　　有些人死去了，他们却活在最美丽的回忆之中。有些人还活着，可是他们却连回忆都不敢去触动，生怕一旦触动了回忆，自己佯装的坚强便变得不堪一击。

　　【零】
　　爱情之花固然会凋零，但是她的美丽却永恒存在于人们的回忆之中。

　　权利之花固然美丽，但是她也会逐步凋零，然后花瓣落在地上，渐渐腐烂，渐渐被人们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