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云云之海》季洛云

36、 section thirty-six

　　世间若只分两种美景，一种能使人心怀若谷，仿佛包容天地万物，成为万物主宰；另一种则能让人沉迷折服，甘愿做它的囚徒。迹部所描绘勾勒的景色便是后者——精美绝伦、富丽堂皇、华丽壮观……那一条通向奇幻仙境的隧道，果真引她到了神殿的后花园！

　　未云泱受到吸引般踏进这座花园，仰望头上夜空，繁星和明月犹如妆点深色布幔的宝石点缀在其中。她及目所能见的天际与艳丽的红色花海连成一片，仿佛夜之女神的裙摆，一直拖曳到凡人的脚边。

　　“迹部，这是我在踏进这里之前，绝对想象不到的景色。”她感叹对他说，不舍眼前景色所以没有回头。

　　迹部走到她身边，带着显而易见的满足的笑意说：“不急，本大爷会好好待你欣赏这里的一切！”

　　这座玫瑰园的结构类似盆地。四周斜坡较陡，种满红色玫瑰，未云泱走到跟前抬头，只觉得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要铺天盖地地倾盆倒向她，惶惶又震撼。再仰头环顾一圈，真是全部红色的玫瑰，没有一点杂色。迹部简直将自己的喜好性情发挥到了极致，在私人花园里，种出满山满谷的花海，浓郁艳丽，夺目逼人。

　　而中间平地，则分散耸立着五根云石白柱，望不见顶，但从顶端垂下开有红玫瑰的藤蔓，仿佛从天空降下的吊绳，可以把你拉往天之国度去。石柱上有简洁大气的图腾，端庄稳重。

　　在往中心，有一座金字塔形的喷泉池，有十多阶平台层堆砌，不若玫瑰陡坡和云石柱那么高，却也有十几米。从最顶端的平台流淌下变幻着五彩的水如小溪一样轻盈地拂过一层层台阶，落入池底。

　　未云泱对这池子颇为好奇，走近一看究竟。发现池底有许多晶莹剔透的晶体，大型形状不一，通过光的折射变幻出不同色彩映到水幕上，才有水会变化五彩颜色的假象。然后她有发现每阶平台上都刻有不同精致繁复的花纹，怪不得水声如铃、潺潺悦耳。

　　而在顶端平台，还有一棵树和一个体态丰韵的女子的雕像。
　　“这女子是谁？”

　　“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

　　“嗯？”她疑惑道：“你的玫瑰园内，为什么要摆月亮女神的像？”似乎两者毫无联系。

　　迹部轻轻瞥她，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然后一个弹指，不知埋伏在何处的管家和家仆迅速动作，在水池对面的云石长凳上铺上柔软的坐垫，又摆上了茶和点心，接着风一样的消失无踪。

　　……迹部家的仆人实在是效率惊人啊！

　　“时间正好差不多。”他自语道，然后牵着走过去她坐下。

　　未云泱抬眼正对那雕像，顿时眼睛一亮，不由轻轻“啊”了一声。只见姣白明月悬在月亮女神身后，清辉撒在女神绝美神圣的脸庞上，将她不可高攀的神性衬托出来。

　　这一幕画，是人为与自然共同造就的。未云泱不觉莞尔。

　　迹部带点感叹地说：“我当时也是灵光一现，没想到结果竟是浑然天成了，啊恩。”

　　无心插柳……她心中想道。又问：“那，那颗树是……？”

　　“是月神最喜爱的橡树。你还真是对西方文化一点都不了解！”迹部低眉睇她，很无语。

　　未云泱不在意的笑笑。双眼又忍不住流连四周花海，正好有风送进花园内，吹的玫瑰娇枝嫩瓣颤动，抖出若有似无的芳香。她心头一动，闭上眼将感官全集中在鼻息间，从微甜的玫瑰香气中，想象与此番身处之境不同的花开的姿态……

　　忽地，香气浓烈，她倏然睁开眼！

　　迹部优雅地端着一杯茶在她面前，未云泱鼻翕微动，对他微笑，“是玫瑰花茶？”

　　“当然是上好的玫瑰茶，才配得起本大爷亲手建起的玫瑰园！”她接过轻抿了一口，口感清新细致，回味甘甜柔和。

　　茶几上还放着用玫瑰花做的蛋糕和曲奇。大晚上吃这么多甜食好吗？这样顾虑着，就见迹部用银叉切了一块蛋糕送进口，享受般地品味片刻后，眉梢微挑，然后以高贵的施恩的姿态露出一个赞许的神情。

　　未云泱依然犹豫着要不要尝试一下。

　　“怎么？想吃不敢动手，还是需要本大爷服务呢，啊恩？”迹部瞄见她进退两难的样子，好笑地轻嘲。

　　终于战胜了欲望，她把盘子望迹部那里推了推，矜持一笑，淡定地回他。“不了，我欣赏你品尝时的满足，也就饱了。”

　　说的像他是个吃货……迹部心里嗤声，面露无趣。弹一个响指，管家如幽灵般现身。他做了个手势，管家便将所有点心都撤下去，只留那壶香气四溢的玫瑰花茶。

　　本来这些东西就是为她而准备的，他一个男人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做什么？未云泱见状，有些为自己的不识趣感到抱歉万分，满脸心虚歉意地对他示意。迹部斜睨一眼，撇开脸喝茶，神色倒是不在意的。

　　兴许是因为所处之境太偏梦幻，也不知是谁先起头，二人的话题聊到了中西神话故事上。他们一人轮流说一个，迹部说西未云泱说中。她说女娲补天造人，他说上帝创造夏娃的时候是取的亚当一根肋骨；她说牛郎织女鹊桥会，他说达芙妮拒绝阿波罗化身月桂女神……一应一合很是尽兴。

　　最后她说了嫦娥奔月的故事，他则顺水推舟就地取材，讲了月亮女神的传说。

　　未云泱边听边幽幽望向那座女神雕像，但作为衬景月亮已经西移悬上中空，银白月光幽静地撒向所及万物，天地竟在它的包容之中。

　　迹部说完故事，也随她将目光上仰遥望清辉明月。

　　“无论中西方文化为它加以各种文化背景辞藻，月亮仍旧是同一个月亮。”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她接着他的话，低低吟出一句诗，空间上有不同，意境却是一样的。思绪一转她想到什么，勾唇笑了笑回头对他说道：“月亮虽是同一个，但也因天时地理的不同，看月亮的人能体会出别样感受。”

　　“哦，怎么说？”他带笑回望她。

　　“就好比在这华丽的欧式花园内，月亮有种浪漫的色彩，缭乱迷人，这月是女神的背景；而在古色古香的未家园林里，月亮有着更隐喻的含义，是那女子……”她忽然收住话尾，侃侃而谈的神情沉寂下来，显得若有所思。

　　那夜夜守着古树遥望月色的绯羽怨姬，这十年百年千年来，月盈月缺，她所凝望着的月，到底是什么呢？
　　那夜夜守着古树遥望月色的绯羽怨姬，她所凝望着的月，到底是什么呢？

　　“是她雅白色的梦，和不可追回的遥远的记忆……”未云泱微偏首，自己低喃道。

　　迹部听的不真切，只觉得她的神态有些不同寻常。“你在想什么？”

　　她回了回神，稍顿一会，才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注视他。墨黑的眸如承载了明月清辉，份外明柔清澈。

　　“我过去在家，从未有过不顺心的时候，这次离家第一次感到郁闷不快。”未云泱的口气轻描淡写，不似在抱怨，迹部眉心微拢，继续听她说：“不是外面不好，是未家太好了，好的连让我生出些欲望的念头都几乎没有。那时候我在家，像只井底之蛙，当做是自己清心寡欲，直到最近我才发觉其实这是一种麻木，对身边的人事物习惯性地漠视、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无所谓，才没有自己想要想争取努力的……”

　　轻叹口气，她望向近乎圆满的月亮。想起七濑奈绪在月圆之夜脆弱透明的灵魂，手指攥紧了又放开，仍旧无法平复心中的自责，再回头眼底有掩饰不了的落寞，低声叹息道：“我不想再有遗憾了，景吾……”

　　“不想有遗憾的话，就收起这些于事无补感伤，按下决心去做不就行了，啊恩？”迹部直截了当，没有什么轻柔的言语，或许激励就是帝王安慰人的独特方式。

　　“嗯！”她重整精神，坚定地点头。

　　亲耳听见未云泱唤着他的名字对他倾诉心事，他是有所震动的。这是否意味着在她心目中，他的地位是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的？虽然不知道月色为何勾起她的伤感，他却克制不住自己想给她更多的安慰。

　　迹部走到她身边，一手从她身后抬起，又在半空停住，最终还是抬起轻轻按在了她柔顺的发心上。无言无语，像一个温厚慈爱的兄长、也像一个关怀有爱的良师益友，还有一种淡淡的情愫，她能感受到却无法表达出来。

　　未云泱抬眸与他四目对视，眼波流转。他峻眸中有淡淡柔光，叫她有些失神和无措……

　　“咳！少爷……”管家局促地站在边上叫了声。

　　“嗯？”迹部垂下手，不满地瞥向他。管家硬着头皮，必恭必敬地提醒道：“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考试呢，少爷……”要花前月下改天也可以啊！

　　“嗯，确实晚了。”他看看深沉的夜色，对未云泱说：“回去吧，以后这个玫瑰园你随时可以来。”

　　“嗯……好……”未云泱支吾应声。

　　迹部微眯起眼，她低垂着头眼神闪烁，脸上浮着可疑的红云。

　　啊恩……这莫非是害羞了？

　　故而今晚的花前月下，迹部景吾在最后觉得非常非常的满意，简直超卓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