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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section thirt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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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峰家同未家一样奠基百年,子孙众多,然而不是每个大家族都能如未家一样,在庞大的支系中轻易维持平衡和谐的现状。自古以来良峰家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家之主必须由长子或长孙继承,所以历代长子和长孙自出生起就被赋予了良峰家家族领袖的重任,从小接受足以担此重任的训练和教育。我的父亲本该是这一代的家主,却因为一场车祸英年早逝,家族上下人心惟危,人人都觊觎家主的位置能落到自己头上,”说道这他停了停,看向未云泱问:“你知道为何家主的位置要规定由长子或长孙继承吗?”
未云泱侧头想了想,“是怕兄弟之间反目?”
良峰君义赞许地点点头,怅然道:“怕的又何止是兄弟间的反目,倘大的家族亲支旁系众多,人人都想得到属于自己的权利,都想牢牢握在手里。这样的家族若没一个才能卓越,又毫无私心顾全大局的人来当家立纪,恐怕人心涣散、分烟析产是迟早的事。到时家族内部的风波很可能会殃及无数依附着良峰家生存的人们的生活……所以要成为家主,最重要的并非拥有踔绝之能,而是要有一颗绝不贪婪自私自利的心。”
这一点,未云泱没有切实的体会,未家几百口人聚在一起总是熙熙融融,也从不听闻有徇私利己,离间家族的事情发生。但可以想象,一个人要扛起整个家族的重任,是何等艰辛和孤单。
他长叹一声:“但父亲死后祖父看到的却是一双双眈眈逐逐的眼睛,没有一个人愿意放下私欲,一心为家族尽责。就在这时,我的母亲为已逝的父亲生下了一个孩子,祖父仿佛在一夕之间又看到了希望,但是……”话尾突然收住,他盯着早已凉掉的茶水,紧拧着眉心。
未云泱不由吸了一口凉气,望着学长清俊削瘦的身影,喉咙口泛起一抹酸涩。
“这样是对的吗?用欺骗和牺牲的方式换来的家族和平,而且你连选择的权利也没有……”
良峰君毅缓缓回过头,竟然一脸平静,看见她为他流露出的怜悯和不忍,淡淡的柔和的给予一抹安抚的笑容。
“我记得祖父在我小的时候曾一直给我讲一个良峰家祖先的故事……”他顿了顿看她略显不解,但仍认真聆听的表情,继续说:“良峰家在古时其实为一城之主,当时的东瀛被一个残暴的将军独裁,而那时的良峰家人丁单薄,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长子和他的妹妹。良峰家的这位小姐是美誉整个东瀛的美人,并且拜东瀛最强的剑道高手为师,可以说是才貌双全。她还有一个和她同样出色的未婚夫,两人很相爱。但就在他们要成亲前的三天,她的兄长突然离世,城主之位悬空,若没有适合的人选继承,整座城池就会被那残暴的将军接管,到时城里的百姓将面临一场灾难……”
“为了不让城里的百姓遭受灾难,良峰小姐毅然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和未婚夫分离,并代替她死去的兄长执掌政务。从此她用已故兄长的身份活着,至死脸上都要戴着兄长的面容,墓碑上刻着的也是兄长的名字,无论之后她做出再大的功勋和成就,历史所记载的永远是别人的名字,因为真正的‘她’在兄长离世的那天就‘死了’”
“学长,难道你……?!”未云泱神情震动,听完故事的她的确十分动容,但她更担心良峰君毅效仿这个故事里的祖先!
良峰君毅明白她的意思,淡淡笑着说:“我并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目标,或把自己当成另一个她。只是我以为,每个人从出生起就有必须承担的事情,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在选择,而是我们在不断走在向自己的使命。”他睇着未云泱懵懂的神情,语重心长地说:“云泱,说不定你也正走向你的使命,只是你不自知而已啊!”
“我的使命?”未云泱腼腆的笑了笑,“在未家我是最平凡无用的,会有什么使命呢?”
“一个人为何要降生在这世上呢?我觉得就是为了完成一件你必须且只有你能够完成的事情,不论大小与否。”他温和地望着她说,“不要妄自菲薄,也无须刻意为之,只要认真地面对当下,跟随自己的意念做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的。”
未云泱似乎慢慢有所顿悟,却又说不清究竟为何,只是想起之前的种种事情的困惑及伤痛,这些话犹如福至心灵一般,给了她某种启示——低眉细想,一时还无法尽想的透彻,只好暂且等等消化。她又想到天宫织影,学长如此的命运,是不是必然要让她伤心失望呢?
“学长,你把一切都告诉织影后,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终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只能尊重她的决定……”说到这里,门突然“咔嗒”一声被推开,两人双双朝门口望去——织影迟疑羞怯的露出半张脸在门后。
瞧瞧良峰君义凝望织影的眼神,里面的爱怜和疼惜是那样不加掩饰,却也有着深深的无奈和忧虑……
原来学长一直以来的痛苦,并非这身不由己的家族责任,而是面对心爱的人却不能爱的无助……
想起以前她信誓旦旦对自己说过的话——既然喜欢了一个人当然要永远喜欢下去!属于少女稚嫩而又真挚的信念。
她低声对良峰君义说:“学长,无论怎样,你就是你。在我们心里你不会有任何改变,我想在织影心中也是如此。”说完走到门边,鼓励的拍了拍天宫织影的肩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出了学生会办公楼,就正巧遇到了迎面走来行色匆匆的迹部,看见是她收了步子。
“我正好要找你。”他皱着眉,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今天的训练我会缺席,替我和教练请假。”
“哎,现在这个时候吗?”都大赛已经过半,对手的实力在不断变强,虽然冰帝的实力强大,但大家并没有松懈,都在很努力的练习,身为部长在这种时候缺席,似乎不太妥当。
“啊嗯,公司里的事又出了点问题。”他揉揉眉心,总是意气风发的帝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疲态,瞧见这模样的迹部,她也不忍多说什么了。
迹部最近参与财阀的动作越来越大,学校公司两头跑,还要兼顾网球部的训练和学生会的工作,能应付下来已经是很难得了。只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总有要做出取舍的时候,如果是迹部的话,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心里想着,便脱口问出来。“迹部以后会放弃网球专心接手迹部财阀吗?”
他怔了一秒,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这是早晚的事吧!”没想到那么干脆,连一丁点不舍也没有,确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他躯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教训:“你当本大爷那么不济,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啊恩?”勾着不羁自傲的笑,言之凿凿的样子,叫未云泱也不由笑了。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留恋呢……”
迹部收回手插入口袋,侧身望着不远的某处,认真又似感慨地说着:“毕竟有些事,非得我去做不可……”
——一个人为何要降生在这世上呢?我觉得就是为了完成一件你必须且只有你能够完成的事情,不论大小与否。
她注视着迹部坚定的神情,有光穿过他俊美的侧颜,在她黑如墨的眼底投下一波涟漪,心湖也随之荡漾起来。悠悠想起之前在机场的那次送别,他口中所说的“可惜”和“遗憾”,终于知道,为何在那种无奈之下他的背影却更加挺立坚持,原来那个时候的迹部已有背负起家族责任的觉悟了。
迹部转过身,收回刚才的表情,见她如此盯着自己,又笑了。“好了,我还要去学长那里打招呼,你别忘了替我请假。还有本大爷不在,提醒那些家伙不准偷懒!”
“是,我记住啦!”她煞有其事地保证道。
迹部转身刚举步,一个回马枪又杀了回来,耐人寻味的目光在未云泱脸上游移。
“本大爷不在,你会不会想我?”突然问道。
“啊?”她微瞪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表现的镇定。刚想酸他两句,却意外发现他的眼神中竟隐隐藏着某种期盼。
“嗯,会想。”她改口,如他所愿。
于是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离开,自信潇洒的华丽背影,又是那个锋芒耀眼的迹部景吾了。
学生会灵异事件后的一个周末,未云泱、良峰君毅、迹部景吾和天宫织影一起到墓园祭祀七濑奈须,回来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时而滂沱,时而霏霏。
雨过天晴后道路两边的樱花树早已凋零殆尽,从被溅落的一地花泥,变得连半点也不见了。空气中蒸腾起的水分夹着闷郁,似乎预示着春天将尽,属于夏天的脚步渐渐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