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章 ...
-
顾萤追出教室，追到教学楼的前方，追着前面人的脚步。
“等一下，请等一下……”
但是前方的人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
顾萤不得已只得停下来喘一口气，只要再绕过这块小操场就是停车场了，那么她就再也追不上他们了。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有些焦急地咽了一口口水。
不能让他们离开，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关于这点，顾萤再清楚不过了。她又敛了一下眉梢，稍许抿起唇，再深呼一口气，然后对着前方大声说道：
“有一个人问过我，我帮了一个人后能否还能帮下一个人？又或者下下一个人？……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去帮助每一个人，因为我也是一个需要被帮助的人……可是如果遇上了……可是如果遇上了……我还是会尽力去尝试……”
前方的人渐渐地停下了脚步，顾萤也终于可以慢慢地追上他们了，而追逐顾萤步伐的人也同样可以停下脚步了。
“李先生，你刚才问的问题……如果可以……你能听听我的答案吗？……”顾萤朝前走了两步。
李铎转过身有点疑惑地看向顾萤，楚望也同样望向她。这个夏日好像倏然地安静了，温热的阵风吹拂在这个不大的室外空间里，吹在了此刻的四人身上。
风过，留有余热。
顾萤看向前方，平静地开口了，“今天看见图图的爸爸妈妈，我觉得你们真的是很幸福，很为你们高兴，当然也很羡慕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只不过有些人多点，有些人少点，有些人最后得到了幸福，有些人却找寻不到……”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生活很不公平，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别人一样，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个疼爱我的父母，有个我爱也爱我的人……明明只是很简单的要求，却偏偏连这点就不能实现……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对我的……可是生活也就是这样对待那些同样不幸的人……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生活很辛苦、很疲惫、也很累很累……”
蔚蓝的上空中有云朵在漂浮，一点一点地慢慢飘走，然后又一点一点地又飘来另一朵，可是整个天空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或离开而改变，就像这个世界一样。
“可是……我们都没有选择余地，因为老天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机会……既然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了这个世界上，那么就必须挣扎着生存下去，哪怕那并不是生活，也一定要生存下去……”
“你问那些孩子有没有未来……所以我想说的是……他们是有未来的，不管生活再艰辛，道路再坎坷，只要生存下去，只要活着下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存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是他们的未来，这个世界都见证到了他们存在的痕迹，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痕迹，而不是别人的……”
未来，是个太大的词语，大到让人恐慌也大到让人憧憬，只是对于顾萤来说，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了，未来，是小小的，又或者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不过，如果自己没有未来但却能延续别人的未来，那似乎也不错。
喧嚣的蝉鸣声让此刻更显得安静了，安静的枝叶摩挲声，安静的沙粒摩擦声，以及安静的呼吸声……
林谦言走近顾萤的身边，此刻的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能站在她身旁或许会好一点。她说的每一句话，他仿佛都能理解，这个简单的顾萤活得却是这么的不容易，她单薄的身姿就像是在风中摇摆的一叶扁舟，一不小心就不知道会被吹打到何处了，就再也找不到了，连痕迹都寻不到了。
想靠她近一点，想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臂弯，想让她感知到至少还有他会在她的身边。
语言已经是多余的了，简单的动作已经足够。
顾萤似乎感受到了林谦言的好意，她对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李先生……你说的并没有错，省台和其他媒体没有差别，观众想看见什么，我们就通过镜头让他们看见什么；观众在期待什么，我们就将他们的期待制成视觉效果……你说这是一种附和也好，你说这是一种虚假也好……可是让人不安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如果能通过媒体使得这些不安而紧绷的情绪得到安慰，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顾萤抬头看了一眼此刻的天空，“从我进省台到现在，时间不算长，却遇到了不少问题，带有感情偏向的报道是错的，不带有感情偏向的报道也是错的，说假话是错的，说真话也不对……究竟该怎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可是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我知道我想要好好的工作……只要我还处在这个位置上，哪怕只是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我就想要好好的工作……”
不论话语说得再漂亮再动听，都比不上她这一番话来的实在。想要好好的工作，这是一个年轻女子朴实无华的承诺。
因为李铎沉下神色不做声，片刻的时间变得好长好长。他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顾萤也不说话了。她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失落的微笑，浅浅的，她想她自己果真还是做了多余的事、说了多余的话。
而就在一句‘抱歉’即将要从她的嘴边跳出的时候，李铎的眉梢终于动了一下，像是被风终于吹动了的执着树枝。
他说：“把你的问题提纲发给我的助理，‘好好的工作’？我很期待你是如何实践的。”
话毕，他转身继续他没走完的那一段路程了，从这里到停车场，很短的一段路程。
“加油哦~”
楚望拍拍顾萤的肩，然后三两步追上了那一抹吸引人目光的背影，她跑过去挽上他的胳膊，将头搭在他的肩胛上，又笑着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他也笑着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转个弯，消失了他们的身影。
透过云朵的日光变得温柔而暖心，顾萤舒了一口漫长的气息，然后抿唇笑了。
为了那两个人而笑，也为了没有白费的努力而笑。
“顾萤，”林谦言又惊又喜地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的意思是……是让你做采访者？！”
“嗯？”顾萤懵住，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推敲李铎话中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
林谦言笑着点点头，这是只为她高兴的笑，无关乎其他。他伸出手揉了揉还在发愣的顾萤发顶，仿佛柳暗花明终于又迎来一村了，他觉得顾萤会有未来，并且也许她的未来里也可能会有他……
日光无法在大地上留下痕迹，昼日轮替之中这些痕迹都会消失，可是它却让万物生根、发芽、生长、开花、结果……
这些是它永远都不会消逝的痕迹……
而此刻不远处有另一抹身影，她站在那里好久了，久到已经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然后肖筱转身进了教室。
……
……
任务顺利完成，连带着专访H&L李总的事情都定下来了，所以在福利学校拍摄完毕后，顾萤他们便留下来和孩子们玩玩，顺道帮帮忙打打杂。
直到傍晚他们几人才离开了西郊，在回去的路上不知是谁提出来要开个庆功小聚餐，竟得到了一致的呼应，除了顾萤以外。
“我还是不去了吧……”她小声地对走在旁边的林谦言说。
“顾萤你可不能偷溜，这次你可算是大功臣了，怎么都不能少了你的！”肖筱笑着说道，“你们说是不是？特别是师兄，顾萤在学校的时候都听你的，你可不能同意哦……”
“你怎么说？”林谦言问顾萤。
“还是不要了吧……我、我没有去过……”顾萤有点为难地挠挠头，“好像不太好……”
“酒吧？”
其他几人听见也乐呵了，“哎呦，不会吧？顾萤你都多大了？你这个理由不可信，不能服众，不相信……”
“难得完成任务了，当然要去放松放松，明天又不用上班，走走走哎……”
“顾萤你一定要去，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啦，同事一场怎么能不去啊……”
肖筱也劝道：“去吧，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
林谦言看见顾萤满脸的尴尬，他忽然觉得很好笑，便想逗逗她，问道：“为什么不太好？”
“就是……”即将出口的话又被顾萤咽下去了，她早过了要出示身份证的年龄了，这有什么不好的？她要别人不把她当做孩子来看，那么首先她自己就必须要像个样子才行啊。
林谦言挑起眉梢在等她的回答，而其他人也同样。
“就是……我担心专访提纲的事嘛……要尽快交过去才行……呵呵……”
“这个没事，再急也不急这一刻，而且肖筱也有过准备，让她给你一些提点就行了，修修改改嘛……”
顾萤朝说这句话的人笑笑，不语。
“是啊，不用担心，我这边有些东西可以给你参考的哦！”
顾萤犹豫了一会，做出了决定，“……那好……那一起……走吧……”
肖筱微微地眯起眼睛，笑着带头往前走去。
“欧耶——”
“好久没玩了——”
“出发——”
伴随着一阵欢呼声，一行人最终目标一致地朝目的地进发了，夏日的傍晚才是年轻人一天生活的真正开始。
顾萤笑笑，也迈开了脚步。
“不用担心，给自己一个机会放松一下，然后才能卯足了劲再开始新的明天……”
顾萤点点头，“嗯，我知道，师兄，谢谢了……”
“而且……”林谦言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言。
“什么？”
顾萤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他，浓浓的橘色染黄了天边的白云，也给林谦言的面容着上了薄薄的氤氲，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融进了晚霞的画面中，很柔和。
“顾萤、师兄，你们快点，车要开了哦——”肖筱张开手臂对落后的俩人挥挥手，“快点——”
“好，就来了——”顾萤应了一声，转过头对林谦言说道：“师兄，我们也快点过去吧……”
“嗯……”
林谦言看着顾萤朝前跑过去的身影，无奈地撇了一下嘴角。
——而且，有我在，不用担心。
他是想这样说的，可是听他说话的那个人已经跑远了，只剩下影子还在他的脚边，影子在一点又一点地远离，所以他现在得追上去才行了。
于是他笑了笑，也迈开步子跑过去了。
……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