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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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萤？”在顾萤仅仅舒了一口气的短暂时间里，电话被交到了顾振卓的手中。
顾萤低头看了一眼小萝卜头，此刻他正抬着小脑袋并且睁着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在盯着自己看。顾萤躲得开客厅里那个人的目光，却没法躲开小萝卜头的目光，她知道有些话她得注意点说才行了。
咽了一口口水，她对着电话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跟她说？……”
虽然句子主谓宾定状补都含糊不明，但她知道顾振卓一定是能明白其中意思的。
“嗯……爸爸都知道……只是……小萤，你妈妈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前俩天刚去医院检查了，然后……”
顾萤拿着听筒的手僵住了，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她询问结果如何的时候，她就听见电话那一头传来了程柏玫的声音——
“老头子你跟女儿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嘛……什么事都没有别让人担心……小莹听见了吗？……妈妈没事，别听你爸乱说……”
“好好好……我刚才随便说说的……什么都没有，你妈妈好好的……小事情而已……爸爸说话一向比较夸张……这点小萤你是知道的……哈哈……是不是？……”
顾萤伸出手摸了一把脸，回道：“嗯，我知道，爸你放心……”
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有点疲倦，似乎又回到了先前没睡醒的状态。她先前说的话顾振卓听明白了，而顾振卓之后说的话她同样也听明白了，他们俩人果真是父女。
顾萤拿着听筒没再说话，而电话那一头的人却一个人演起了独角戏，在这一场戏剧中他们都是演员，为了程柏玫这唯一的观众在演。
……
“又闹别扭了啊……这可不好……”
……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就是说你烧的饭菜不好吃嘛……没事的……”
……
“……怎么说我们小萤也不能睡书房啊……小萤你要拿出点你妈的魄力来……每次我跟她吵架，结果都是我睡客厅的……所以爸爸坚定地支持你把家铭赶去睡……哈哈……”
……
程柏玫似乎又接过了电话，因为顾萤听见她的声音又变得清晰了。“小莹你都是五岁孩子的妈了，怎么总是折腾些不值得的小问题……有些事情你好好想想，没有什么是不能静下心谈谈的……是不是？”
这时，顾萤渐渐有点明白了，原来陈妈临走前说的那一句话中有这么一层意味，只可惜不知实情的陈妈完全误会了。她对陈妈不能说实话，而对程柏玫更不能说实话了。
顾萤也不知道这一切将会如何收场，但目前她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哦，是的……”她缓了一口气后回道。
程柏玫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顾萤也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了，只是间或地时不时‘嗯’一下、‘哦’一下、再‘好’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顾萤听见程柏玫问道：“过几天你们抽个时间来吃顿饭，不要让妈这把年纪了还为你们担心，好不好？”
“嗯……”
“怎么跟你说什么都是‘嗯’‘啊’的呀？这么敷衍？你究竟有没有将妈妈的话认真地听进脑袋里？”
“有……”
程柏玫对顾萤只一个字的回应很是不满意，听见她又答了一个字后更是不满意了，“小莹？知道妈妈在说什么吗？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顾萤被她有些高分贝的嗓音给弄愣住了，这才从‘嗯’‘啊’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赶紧回答道：“听见了、我听见了……我知道了……过两天我们就回去吃饭……我们都很好，小事情而已……不用担心……真不用担心……”
“小莹，那个……”
顾萤不敢给程柏玫插话的机会，迅速地说道：“妈你要自己注意身体……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挂了哦……”
“你这孩子急什么？你不要跟妈说话，好，那就换诺诺，他在你旁边吧？让我跟小萝卜头说两句，那么长时间没见了，你也都不带他过来，你们这些做晚辈的都想不到我们做长辈的……”
在程柏玫絮絮叨叨中顾萤赶紧将话筒递给了小萝卜头，“外婆想跟诺诺聊聊……”
“哦，好哎……”小萝卜头开心地接过听筒，“外婆……我是诺诺……”
得到解脱的顾萤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她不是不愿意与程柏玫说话，只是如果每次都要费尽心思圆谎，那实在是让顾萤很难为，但如果这样的难为却能够让程柏玫有了生活的希望，那么她也只能难为了。
一旁的诺诺抱着听筒似乎越聊越起劲，丝毫没有准备挂电话的打算，顾萤听着听着然后有点无聊地转动视线看向四周，当视线再一次落在客厅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还没跟宋家铭解释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还冒昧地睡在书房的原因。
她有点心虚地瞧了一眼小萝卜头，然后从电话机旁绕到了客厅的沙发前，就站在宋家铭落座的旁边。宋家铭见她走过来，便也将手中的文件放下，轻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看起来是做好了听她解释的准备。
“家铭哥哥，那个……我……”
她挠了挠头，有点头痛这事情要怎么解释才不会让他误会，但好像不管怎么解释似乎都会被误解，总之，顾萤觉得实话实说总是必须的。
她的声音并不高，再加上电话机离得也稍远了些，所以顾萤在不用担心自己说话声传进电话中的情况下，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家铭。
“事情就是这样的了……”顾萤将自己所能解释的都解释完毕之后，她用她那原本盯着地毯纹路的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宋家铭，见他脸上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她就也弄不清此刻他是怎么想的了。
“李铎？……”宋家铭将一只手托在颚下，若有所思地问道。
顾萤很庆幸他的关注点是在省台工作上，于是她赶紧趁机将话题往工作上引，说道：“是的，H&L在这边的上层，蛮厉害的，家铭哥哥你知道这个人吗？……”
宋家铭敛了敛眉头，他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你今天下午在接到任务后就行动了？你不觉得自己行为太草率了么？”
顾萤听后立即耷拉下脑袋，她已经知道自己草率了，只是知道得太迟了，不过再草率的事情她都能做得出，这个对她来说也算不上有太多吃惊的了。
就在宋家铭刚要再开口的时候，他瞧见了顾萤脸上苦大仇深的神情，于是本想再说她两句的话也就没能说出口了。
片刻的静默后，顾萤听见他叹了一口气的声音，她想他一定是对她有点失望了，连最基本的准备工作她都没能做好，反而把事情越弄越糟糕。
真是糟糕透了！
“对不起……”她抿着唇说。
宋家铭将展开的文件全数合上，“萤萤……”
“嗯……”顾萤用鼻子无力地应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像是蚊子在哼。
宋家铭侧过脸、抬起头看向她，“关于H&L的李铎，在省台任职后我对这个名字的认识也仅仅限制在相关产品的新闻中，不过，我觉得周总监会没有办法直至想托你帮忙这其中应该是有些原因的，至少说明他不是一个愿意接待媒体的人，也许这其中有些缘由也说不定……”
“但是……我从拿到的资料、还有搜索的结果中都没有发现特别的……”顾萤将一根手指撑着下颚努力地开始回想，但正如宋家铭所说的一样，关于李铎这个人的新闻全都是与H&L有联系的，而关于他自身的则几乎没有，甚至连八卦都翻不出。
“类似于这样的人物，有些人是在压制媒体，普通的搜索肯定是搜不到的，不过也有一些是是真的没有……”
顾萤想到了照片中的男子，她觉得那个人跟宋家铭很像，给人的感觉很沉稳绝不轻浮，而且不管年龄再也怎么变，他们都仍然保有一份干净而舒爽的气质。
因而顾萤得出了一个结论，“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你怎么知道？”
“这个……”顾萤再也不会告诉他这原因只是因为她觉得那个人跟他很像而已，虽然她知道这种主观判断是要不得的。
顾萤她答不出来了，不过宋家铭也没再多问，而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萤萤，你还记得当时那位李夫人是怎么拒绝你的吗？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嗯……拒绝的话……意思就是不想生活被打扰……然后……”顾萤按照宋家铭的提点路线想下去，突然脑袋像是被敲了一下的木鱼，她立即顿悟了，“哦！她有说过一句话！她说‘我应该很清楚以前发生过的事’，家铭哥哥，这是不是就表明以前真的有事情发生？！”
“是么？”宋家铭听后点点头，“既然你是以省台工作人员的身份与她谈论此事的，那么她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明显了，这其中应该是存在与媒体有关的事情，也许是以前有过关于他们的报道……”
没等宋家铭把话说完，顾萤便急匆匆地辩解道：“可是我没有搜到，这……”
“我知道，我刚才也说过了有些消息是可以被屏蔽的，你我之前都不在梅城，他们在梅城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许有当地人会比较清楚，你可以问一问。”宋家铭平静的话语让顾萤刚才激动又焦虑的情绪重新又安静了下来。
可一想到这些本该是她自己注意到的事情，却偏偏都是在被宋家铭提示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所以顾萤又不好意思了，她只能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个脑袋，“哦，好的，我知道了……”
她点完头后又舔了舔自己有点发干的唇，接下来该做什么？继续站着？立马告辞？还是……
“对了，”宋家铭的话打断了顾萤此刻正在纠结的思路，“你去省台的文档室里查查，里面有所有新闻报道的存档，不管是已经报道出的，还是未报道出的，以及被压下来的报道都在其中有底案……”
“啊？文档室？”
这是顾萤第一次听说省台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她有点吃惊，不过这份吃惊还未持续一秒，她立马又觉得肯定是存在这样一个类似的地方，所以这又只能说明她自己做事前没考虑周全了。
然而顾萤脸上显露的奇怪又不奇怪的表情反而让宋家铭产生了奇怪，他有些严肃地问：“难道你不知道？”
“也、也不是……”顾萤挠挠头，她再也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所以顾萤也只能‘呵呵’地回道：“我只是……一时间没想到……呵呵……忘了……”
宋家铭看了她一眼，问：“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这项任务是临时交给你的，按道理说之前应该是有过比较详细的准备，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顾萤没有回答，她本来还不觉得怎么样，但被宋家铭这么一说，她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她并不愿意去多想。顾萤扭开视线看向其他地方，既是不想让宋家铭看破她，也不想他继续追问下去。
幸好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救了她——
“妈咪——你来帮我挂电话，我够不到……”小萝卜头拿着听筒踮着脚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不得已只能求帮助了。
“哦，好的好的……”顾萤脑袋想都没有多想，顺口应声之后赶紧过去帮小萝卜头把听筒挂上了。
可就在电话挂上的那么一瞬间，顾萤突然地僵住了，这一切发生的都很自然，她已经习惯了在两个身份间的切换，而在面对小萝卜头的时候，她其实都只是一个身份——妈妈。
小萝卜头只是把她当做妈妈，他并不在乎她究竟是顾莹还是顾萤。
“爹地，已经到看动画片的时间了哦……”诺诺扑到宋家铭身边，用极其期待的语气与目光告知道。
在得到宋家铭的点头允许下，他开心地跑过去开了电视机，然后又像小鸟飞一样地坐在了电视机前的沙发上。
“妈咪，来……”诺诺坐下后朝顾萤招招手，“陪我一起看……”
顾萤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走过去坐下了。她挨着诺诺坐下，而宋家铭就坐在她侧面的另一侧沙发上，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
“刚才妈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让我们回去吃个饭……”
“哦，那就这周末或下周末吧。”
“好……”
……
在电视屏幕的缤纷色彩画面中，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显得很家常，但却是不正常的，就像屏幕中戴着头盔与怪物作战的人，明明很不现实，可是在荧幕的方框里，便是合情合理的了。
“……你刚才把我当做顾莹了……是吗？”顾萤盯着画面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然后她终于开口了，“我不是她……但是我可以……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家铭哥哥……”
她是顾萤，但是她可以努力装作顾莹，所以她不介意他把她当做顾莹，她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宋家铭先是怔住，继而在明白了她没有前后逻辑话中的含义后，他有些生气地说道：“萤萤，别胡闹了。”
顾萤觉得有点好笑，他说她在胡闹，其实真正在胡闹的人是谁，这还不一定。
她感到有些委屈地回道：“我没有……你说我胡闹？那你说这一切究竟算什么？……你总是这样若即若离……总是像这样时不时地给我一点希望……我都说我不介意了，我还能再怎么样？……你为什么就……”
“那真的是抱歉了，”宋家铭打断她的话，顺势从沙发上站起身，“如果有些地方是我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因为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没长大的孩子来看待，所以有时候可能将对待诺诺的态度用在了你身上，给你带来的误会，非常抱歉。”
顾萤咬了咬唇，抬起头回道：“你不要把我当做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我已经二十四了……”
“那你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像吗？你做事不但考虑不周全，而且冒失糊涂，你自己回想看看在这段时间里你究竟做过什么事？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个结果？如果不是你这样一个长不大的性格，为什么每次碰上事情的都是你而不是别人？包括这次也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
顾萤吐了一个字后就吐不出下面的字了，因为她自己也觉得没办法反驳，他说的都是事实。
宋家铭绷着一张脸色不好看的面孔，这使得他原本英俊的面容看起来有点苍白，就像是砌墙时涂抹上的一层白漆，僵硬地附着在上面。他没再多说一句话，弯下腰拿起文件后就离开了客厅。
顾萤看着他的身影走向了二楼，看着他上了楼梯，直到他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门声之后小萝卜头随即扑了上来，他不安地扯扯顾萤的袖口问道：“妈咪、妈咪……你们又吵架了吗？是吵架了吗？……”
顾萤愣了一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吵架，但她知道宋家铭是生气了，原来他是会生气的，这是她第一次的大发现。
小萝卜头见顾萤在沉默，他的两只小手随即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妈咪……诺诺害怕……妈咪你不要走……好不好？……妈咪不要生气……妈咪不要丢下诺诺……”
这样的状况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开始，她说宋家铭时不时地给她一点希望，而她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吗？她给小萝卜头的希望更大，那么最后她又要如何来亲手打破它？
如果这是一场棋局，那么现在，所有的余地都被堵死了。
顾萤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诺诺抱坐到腿上，安慰地说道：“没事的，不用担心，诺诺继续看动画片，这次是我不好，惹你爹地生气了，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我保证……”
“真的吗？”小萝卜头糯糯地问道。
顾萤笑了笑，“嗯，真的！”
“哦，那就好，但是妈咪说话不许骗人哦……”小萝卜头边说边伸出手指，“我们来拉钩……”
“好的，好的，”顾萤也伸出手指头勾上诺诺的小指，“好了，现在可以继续看动画片了吗？”
“嗯，可、以……”
小萝卜头立马忘了刚才的烦恼，笑着窝进顾萤的怀里。顾萤摸摸他的小脑袋，让他舒服地倚靠着自己继续欣赏动画。
动画片里偶尔会出现一些搞笑的场景，顾萤也会跟着弯弯嘴角，这一次她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难过了，竟然也还能笑得出来，也许是因为本来就知道结局会这样，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于是，也就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失落了。
又或者是被拒的次数变多了，也就自然地麻木了吧。
“只是……干嘛生那么大的气？……前几次不都是好好的么……”她觉得搞笑的动画随着情节的递进也渐渐变得深沉了，被感动了，然后她嗅了嗅鼻子，有点想哭了。
……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