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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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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夜时分，宋家铭抱着在他肩头睡着的诺诺终于回来了。
医生给诺诺的诊断是吃坏肚子，受凉。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还是挂了一瓶水。
当电梯的门打开时，宋家铭的眉梢些许敛了一下，因为他看见了窝在门口的顾萤。她双臂环抱住蜷缩起的双腿，把脑袋耷拉在膝盖上，眼睛毫无生气地盯着前方的大理石地面，微暗的的走廊灯给她的身上度了一层忧伤的橘黄，似乎在暗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她定格成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有那么一刹那，宋家铭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也温存了。不过这也只是很短的时间而已，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前一秒钟，他回了神，走出来了。
顾萤听见了动静，转过脑袋朝向电梯的一方，她处在空洞状态的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钟后，信息才被大脑的神经末梢给处理了。
“啊？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事？诺诺好点了吗？严重吗？医生怎么说的？……”
顾萤在激动地问了一连串问题的同时也赶紧准备站起身来，但可能是保持蜷曲的姿势太久了，发麻的双腿竟然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面上，膝盖磕在大理石上的瞬间顾萤倒吸了一口气。
她微微蹙起眉，顾不上疼又十分抱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顾萤说完抬起头不安地看向宋家铭，却见他的眸光忽然就重了些许，于是她的一颗心就又接着凉了，他还没有原谅自己。
“挂过水了，现在已经没事了，让诺诺好好睡一觉吧。”
顾萤早是该想到的，否则也不会折腾这么晚了。她看向趴在宋家铭肩头的诺诺，心里非常难过，她真希望自己能替代诺诺遭受这些。但是她不能，所以不管她说什么都起不了作用了，似乎连最基本的一声对不起都没有意义了。
她知道宋家铭此刻要进家门，赶紧咬咬牙扶着墙壁坚持着站起来让开一条道。
宋家铭抱着诺诺来到门前，顾萤看见诺诺疲惫的小脸蛋的时候，她几乎冲动地就想要伸手摸摸他，然后再亲亲他的额头。
但她忍住了。
不是怕宋家铭责怪，而是此刻只穿了一件薄薄衬衣的顾萤浑身冰凉，梅城这个季节里昼夜温差相当大，所以她不能用自己冰凉的手触摸这个带给自己温暖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跑出来没能追上宋家铭，可也无法再进门了。
外套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机在里面，她无法联系宋家铭无法知道是哪一家医院，只能在门口干等。
冷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诺诺的情况。不过现在看来，幸好是没有太大的事。这样，顾萤稍许减轻一点愧疚了。
门开了，宋家铭抱着诺诺进去了。
顾萤则被留在了原地，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被欢迎的人，如果让家铭哥哥开口让她走，这会很尴尬的，她不怕自己尴尬，但她不希望家铭哥哥看在程柏玫和顾振卓的面子上做这样为难的事情。
所以，顾萤揉揉自己的膝盖再拍拍有点发麻的小腿，然后很小心地溜进去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不敢做片刻的停留立即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
等宋家铭在卧室里安顿好诺诺后再下来时，他再也看不见顾萤的身影了，除了厨房里留下的几样已经冰凉的菜。
清炖豆腐，芦笋肉片，紫菜鸡蛋汤，一罐豆瓣酱还在流理台上，以及一盘上面盖有一只冰激凌盒子的西兰花。
而菜的香味也早已冷淡了。
他走到冰箱前，拉开了冰箱门。一盒酸奶口味的冰激凌和一盒巧克力口味的冰激凌安静地待在角落上。
诺诺在挂水的时候把大概的情况告诉过宋家铭，所以宋家铭也知道今天顾萤的同学请诺诺吃过冰激凌，因为他想要和爹地妈咪一起吃所以后来又让顾萤买了三人份的冰激凌，顾萤让他把冰箱里的留到下次吃，只是小萝卜头自己没能忍住，没听顾萤的话又偷吃了。
想到这里，宋家铭把冰激凌拿出来看了看后又放回了原处。他随即走到窗户旁掀开了窗帘，只是外面一片漆黑，天与地仿佛都连成了一片，零落的路灯孤零零地守候着已经没有车辆的寂静道路。
凌晨这个时间段，在这片住宅区，地铁停了、公交车没了、车也很难打到。
宋家铭皱了皱眉。
……
顾萤走出公寓后也发现了深夜交通这个大问题，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她一个人，此刻世界安静得简直不像话了。
她别无他法，只能顺着来时的记忆沿着公交车的路径向前走，希望能沿路碰上一辆出租车。可是她的运气很不好，再加上在这片高档住宅区出入的大多是私家车，她目前还没有半途拦下私家车的胆量。
也就是说除了走还是走，她只好认命地耷拉着脑袋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走去。
路灯虽然比不上白天的亮堂，可也足够照亮人行道的一条路，仿佛是这个黑夜里唯一的一条道路。间隔安置的路灯将顾萤映在地面上的影子拉长后又剪短，然后再拉长，再剪短，再拉长……如此不停地交错，也不断重复……空荡荡的人行道上除了偶尔有飞驰而过的车声外，安静到顾萤能听见风吹起地面上几片落叶的响动声。
顾萤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地坐下了，因为她的膝盖真的有点疼，开始走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但走多后就发现每一步似乎都很痛。她猜可能是磕破皮了，可是穿着的牛仔裤又没办法卷到膝盖查看，所以她也只能打算在歇歇后再继续走夜路。
这样的安静和空旷忽然让她想到了在琼城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也常常在深夜爬起来坐到屋外对着广阔的四周发呆，只是，虽然那个时候空气也像今夜一样寂静，四周也像今夜一样空旷，可是琼城却到处都是暖暖的草香味，似乎任何时候都可以以天为盖地为庐，不像这里的钢铁混凝土有机玻璃，冰冷得无法触碰，因为触碰后会更觉得冰冷。
那个时候，她可以无所拘束地躺在草地上，听着周围的虫鸣声，数着天空的星星，然后任何烦恼和愁绪都会尽数散去，但其实那个时候的顾萤还真没有多少能让她烦恼的事情，因为她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平淡和简单就是她每天的流程。
可是现在呢？她似乎还是一个人，可是却又似乎再也不能像曾经那样了。
于是，这个时候，在路灯落下的光圈最中心就坐有一个长发披肩抬头仰望天空的女生，她看天空看得很认真，认真到看起来她仿佛在透过天空看向另一个地方，因为认真所以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忘记了空旷无人的车道，忘记了漆黑的夜晚和偶尔的冷风，还有她磕破的膝盖，以及一切的难过和小哀伤。
所以，她也不可能注意到刚刚有一辆车在不远处的行道树旁停下了，黑暗的车身在树荫黑暗的遮掩下与这个黑暗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
宋家铭解了安全带坐在车内，他把车熄了，深邃如同此刻天际的双眼正在透过车窗看向路灯下的人。
此时，路灯下坐着的人在按几下手机键后会抬起头看看天空，她的眼睛不算大但却是乌黑透亮的，仿佛今夜之所以会没有星星是因为它们都掉进了她的眼里。顾萤看了一会儿天空似乎是想好了什么，然后又继续按手机键，她手指的动作不快但却很郑重，像是老师上课时书写板书一样，不过她的认真中又会带点调皮的感觉，因为她会时不时地挠几下头、皱一皱眉、嘟一下嘴，有时又会咬一下手指尖，或者舒一大口气，看上去似乎是在纠结一个天大的数学难题，而她的两片樱桃色的唇瓣间或不断地在上下煽动，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宋家铭觉得这样的顾萤跟诺诺很像，又或者说诺诺其实确实很像她，在某些方面他不得不承认。
如果说他之前还是有点生气，那么现在他应该是完全气不起来了。诺诺受凉闹肚子的事，他是担心的，但这种担心还不至于让他置气于顾萤身上，更可况他也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更不可能置气在这个连自己磕着膝盖还要顾着对他说‘对不起’道歉的人身上了。
这个和诺诺很像的人此刻正在被路灯柔暗的光线包裹住，安静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这样的安静氛围让宋家铭想起了前几天他对诺诺说的一个童话故事，此刻路灯下的顾萤就像是从书里出来的爱丽丝，她掉进了一个奇异的世界里，因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身沉浸在了那个世界里，而他竟然对她此刻沉浸的世界产生了点兴趣。
然而就在宋家铭凝视着路灯下的人有点出神的时候，他放在车前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伸手拿过，低下视线扫了一眼，只是那么一刹那，他的目光里就忽然有了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情绪闪过。
他再次将视线投向车外，原来她是在给他发短信。而这一条她纠结了半天的短信实际上也只有区区的六个字：
真的很对不起。
……
顾萤盯着手机的屏幕却久久不见有回信，她是真的怕宋家铭生气可也怕他不愿理睬自己，所以才选择了最能回避尴尬的方法：短信。
可是这样的方式却也是最尴尬和忐忑的。如果对方不回复，那么他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可是，如果对方不回复，她又会猜想是不是关机了？是不是没电了？
然后又会想到如果是没电关机了那还好，但若是有电却还是关机的话，那可怎么办？
因为在顾萤的心里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心思的，也许家铭哥哥在看见她开溜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毕竟时间真的是挺晚的了，如果说他还担心自己，那么事情也许还不至于太严重，她也许还可以挽救的。
所以，想到这里，顾萤突然真的害怕起来了。
于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竟然已经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他的号码。
“嘟——嘟——”
她紧张得不知所措，几乎想把手机给扔了，可是即便扔了，他手机上的来电记录也是抹去不了的了，她怎么会想要拨通电话的？这不是给自己找尴尬的么？
然而，她这个紧张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彻底的消失了，因为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经关机……Sorry, the……”
于是，这份尴尬瞬间变成了失落。
顾萤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是她好像更加明白了，原来，她真的是这么的不被重视。如果说她原来还抱有一点点希望的话，那么这通电话让她彻底不再有任何念想了。
果真是她高估了自己。
也许是真的被讨厌了，他本不想诺诺与自己有过多接触的，可她自己却总是做些让他反感的事，她接连几次都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还一次又一次地麻烦他，总在他面前犯错误。
他已经生气到连假装不接电话都不愿意了，直接关机了……
所以，她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很低很低，连发梢的尖端都触碰到了地面，在微微的阵风吹动下，仿佛是蜻蜓的尾翼轻触水面般飘摇倏忽。
不过她的丧气没持续多久，一道略显低沉却异常动听的声音也触动了这片水面，在平静里划出了一弯波澜，然后那只蜻蜓的尾翼便被惊起离开了这片水面。
“手机电量不足，刚才响了两下后它自动关机了。”
顾萤抬起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