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靖天阑》童蒙央然

1、楔子

　　弦月如钩，清风凌谷。
　　空濛的颜色映在崖顶的石碑上。石碑已经残缺，岁月的刀锋剑痕将它啄食的模糊不清。千百年间孑然而立，默然无声，生者不明，亡者惘然。
　　地上的皎洁映着月色，是最后一场雪还未融化进泥土。
　　若说有谁看尽万千红尘，解得石碑之上的文字，亦或本没有文字，恐怕连此亭中的二人也未能所知。
　　今夜月色尚可，目尽之处依稀流萤闪烁。
　　“天象难测……”喃喃自语的是个胖子，胖子头上银光闪闪，可是头发已经全白。
　　“乱世之中，岂容你我窥测涉足。”答话的本应也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却不见白发，竟是一根头发也没有，亮油油的脑袋任山风拂去，也不知是拂去了三千烦恼还是胸前花白的眉毛胡须。
　　“你这怪物削发二十六年，难道不是自责窥测？”
　　他扬手摸摸自己的光头，哈哈一笑，“自是窥测，却无力回天。那你可知，我削发还有一因。”
　　“为何？”
　　“为人。”
　　“何人？”
　　“天下人。”
　　“一人扯去了一根？”
　　他摇摇头，“那只怕连胡子眉毛都扯去了，也不够。”
　　胖子点点头，“那我知道了，你定是遇上了天下最厉害的人。”
　　“你这胖子，不只会吃。”
　　“太康六年你六爻输我一爻，自去红尘历劫，想你不惑之年竟真劫于美色，当真红颜祸水？”
　　“非也，祸水并非红颜，其根在心。”
　　“如今你我二人了无牵挂，劫数自消。世道无常，你不必责难太深。”
　　“是啊，这天下即便许一朝君王太平盛世又道如何，时候一到，人心相悖，更是祸延天下。”
　　似悲愤哀叹，似惆怅惋惜。
　　良久，二人闭目打坐。
　　夜色中仿佛踏步而来的月华，光线所到之处，八角亭上的落雪粲光，旋着朦胧雾气，挽万里山林黯沉如曜石。呼吸深远澈然，仿若开出一朵朵的白莲，倾斜而下。
　　……
　　“老怪物，若说无牵无挂。是不是连衣服也是多余？”
　　“你自在你昆仑顶逍遥，何苦非要同我一道……”
　　“若没人扰我清净，又无人赏景对弈，才是无聊透顶。”
　　“四象已乱，还怕清净？”
　　“不好，不好…为何不点化你那猪头人脑的徒儿，更不传他乾坤八卦？”
　　“乱世之中，更当历练。他顺应天性，只是时机未到。”
　　“老怪物果然奇怪…奇怪…什么样的女子竟让你削发续须眉，变得又老又丑？”
　　“哈哈……要知道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碰不得，陋颜心狠的女子更是见也见不得。”
　　“你那徒儿可是要倒霉了？”
　　“他情，他性，由他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