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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这只贼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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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止此话出口以后,不由低头看了自己怀中的小红一眼,小红几乎是将整个身体都缩进了玄止的怀里,似乎知道要回到棋云山也是吓得不轻。
水深云和秋河自然不能够理解玄止和小红的这番反应,一行人沿着山路朝前走了许久才到一处平台之前,这棋云山山势并不陡峭,每过一段山道便会见到有一处平台,台中修筑有庭院供人居住,而几人穿过了三道庭院之后,才终于听到玄止低声道:“再往前走,便是我师父的庭院了。”
水深云与秋河皆是停下了脚步,见玄止神色有异,水深云不由问道:“你神色有异,便与你这位师父有关?”
玄止点头正要开口,便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道:“与我有关?”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玄止几乎是立即便僵了身子,片刻之后,那人又道:“是因为许久未曾见到师父,所以太过思念?”
玄止苦笑一声:“是啊。”他转过身来,朝另一方看去,正见那山道之上一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缓缓行来,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的男子,他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提着酒壶,神情似笑非笑,很快便到了几人的面前:“小红在哪里呢,好久没见到它了!”
听到道人的话,玄止将手里抱着的幼鹤往道人的面前送去,低声道:“在这儿呢。”
小红撅着尾巴对着道人,似乎十分不愿面对道人,一个劲往玄止的那方钻,然而它毕竟力气太小,很快便被道人给拎了过去。道人看着手中不断挣扎的小家伙,皱眉打了个酒嗝道:“我要小红你给我一只鸭子作甚?”
“小红。”玄止指着这只不断挣扎的小家伙认真道。
道人不禁一愣,仔细看了小红一眼才又确认道:“你说这家伙就是小红?”
玄止点头。
道人闻言不禁大笑出声:“好好好,我便说小红不是一只普通的鹤,果真如此,只是不知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道人的这个问题玄止等人也答不上来,玄止将事情经过告知了道人,却并未将秋河的身份说出来,道人听罢不禁抚须笑了一声,旋即道:“我与小红许久不见,要好好叙叙旧,玄止你带着客人先上山去啊……”
“师父,他们不是客人。”玄止无奈的道。
“不是客人?”
玄止颔首:“他们是……徒儿我收的弟子。”
道人抚着胡须的手不禁顿住,他抬眼仔细看了自方才起便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水深云和秋河,隔了许久才道:“好徒儿你会驱鬼了?”
“……不会。”
“你会捉妖了?”
“……不会。”
“你会背三清紫霄诀了?”
“……这个会。”
道人长叹一声道:“你什么都不会你收了徒弟打算教他们什么?”
玄止默然无语,最后却仍是没忍住出声道:“三清紫霄诀我会背……”
道人仿佛没有听到玄止的话一般,摇头拍了拍玄止的肩膀,隔了片刻才道:“罢了,我也不过问你收徒的事情,你将他们两人带到山上去吧,安排一个住处,等我明日回来了再让他们行拜师之礼。”
玄止点头答应下来,见那道人拎着小红下山而去,再也不见了踪影,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苦笑道:“让二位见笑了。”
水深云目光仍是落在那离开的道人身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倒是秋河皱了皱眉出声问道:“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棋云山道宗宗主,道号意清。”
棋云山乃是天下道门之首,而棋云山道宗的宗主,便应该称得上是道门第一人。水深云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玄止道长,还请将我们带上山吧。”
玄止点头应了下来,很快带着水深云上山而去。棋云山不小,但山上的屋舍皆是分得极开,每一处空地修筑一处院落,而玄止所居住的那一处院落在最接近峰顶的地方,地势并不算开阔,所以院落也是极小,整个院中也不过四间屋子,所幸人并不多,水深云便被分到了靠近棋云山峰顶的一处客房之中。
当晚,众人皆是极早便回屋休憩了,但对于水深云来说,休息却并非必要。坐在房间之中,水深云听着屋外的虫鸣,神色微沉。随玄止来这个地方,她本只是想要接近玄止而已,然而在踏入棋云山之后,她才发现这个地方有着许多不同寻常之处。若她没有感觉错,在这山间隐隐流动着一种气息,而这种气息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水深云虽是神,但在一千多年前却是一直住在深海之中,与其他神的接触并不多,所认识的也不过区区几名神仙而已,所以能够让她觉得熟悉的气息,应该不会太多。
不论究竟这山中有着什么古怪,她都必须去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水深云披上外衫,轻轻捏起法诀,人已经凭空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后,棋云山峰顶之上,水深云的身影乍然出现于半空之上。
立于空中俯瞰整个棋云山,夜沉如水,山中树木流水皆如同巨大的墨块一般,被人泼洒在白雾青烟之上,水深云神色冷凝,所有的心思却并不在这些风景之上。她低头仔细看着棋云山的顶峰,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神力所散发出来的源头——那是一张巨大的棋盘,期盼之中并无棋子,只是在每一方都有着一块光滑的大石,仿佛当真曾有两名天神在此下棋,而那两名天神的身体,应是极为巨大。
水深云沉着眸子,身形微微一动,双足便落到了那棋盘之上。
踩在巨大的石制棋盘之上,水深云朝四周看去,便见整个棋盘的周围空旷无比,这里便是最高之峰,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去,皆能看到夜晚中那一片黑沉山雾。
那熟悉的神力越来越强烈,水深云踏前一步,双足落到棋盘一点之上,不禁微有些动容。
先前水深云一直无法想起这里的神力究竟属于谁,但现在,她却是终于回忆了起来。
天帝紫虚。
天界曾有一个传说,说是天帝紫虚继承帝位之前,曾经经历了上一任天帝太枼设下的千重劫难,而度过那些劫难自后,太枼将紫虚带到了下界,并与他以河为界,以山为子,下了一盘棋,那一局下了整整三百年。三百年之后,紫虚回到了天界,并带回了太枼所留下的诏书,而太枼则再未回到天界,众人找遍了三界,也未曾发现他的踪迹。有人问起如今的天帝紫虚,太枼究竟去了何处,紫虚却只是摇头笑道:“太枼随天地而生,自是归于天地。”
自那时候起,众人便认为太枼已经死了。
而想到这里,水深云不禁一怔。
那传说中紫虚与太枼是以山为子河为界下了两百年的棋,这个棋盘显然不是当初他们下棋的地方,然而……
水深云心念一动,身形再一次掠入高空,朝着身下俯瞰而去,夜晚之中山水印着银白月色,微微泛寒,交错在山与山之间,而山则是沉默而晦暗。山为子,水为界,说的竟正是如今的棋云山一带!
双足再一次落地,水深云迟疑着朝着那期盼的中央走去,想要探寻那紫虚的神力究竟从何而来,她被紫虚封印了整整千年,这一次破封而出更是耗费了一半的神力,如今她想要替初晴报仇,想要替自己讨回这一千年所受的一切,便只能想办法找到紫虚的破绽,而这一处是紫虚成为天帝的地方,对于水深云来说,想要探寻紫虚的弱点,从这里开始便是再好不过。
她轻蹙双眉来到棋盘中央,微微闭目,散出了体内神力,想要以神力让许多年前紫虚和太枼之间的那一段历史重现,然而她神力方一探出,便感觉到一股绵柔的力量阻止了她继续下去。
睁开双眼,水深云再要试探,却突然见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莹莹光芒,而就在一瞬之后,那光芒中现出了一道人形,一个通体雪白,看不清头脸的人出现在水深云的面前,负手缓缓开了口:“你心中有怨,紫虚与太枼的那一局棋,我不能让你看。”
水深云紧紧盯着面前这一道人影,开口道:“你是谁?”
“下棋的人。”那人低笑一声,虽看不清表情,水深云却也能够想象得到他此刻的神色。微微一怔,水深云抿唇道:“但这天下都知道,太枼已经寂灭了。”
那人摇头:“所以我不是太枼,我只是个下棋的人。”他微扬右手,纯白袖袍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残光,而随着他这一挥,两人面前的景色骤然一变,竟是置身在了一处湖心亭中,两人的身后便是椅凳,而面前则摆了一张精致石桌。那人对水深云颔首道:“我在这里待了几千年,从未被外人惊醒过,你既然来了,便坐下与我聊聊如何?”
面对这人的邀请,水深云自不能拒绝,她微微颔首,见那人在凳上坐下,这才跟着坐了下来。那人不说话,水深云便也沉默不语。
水深云十分清楚,面前的人乃是与自开天辟地起便已存在的神者,他所拥有的力量,比水深云想象的要强大许多。
低笑一声,那人缓缓道:“你的神力只剩一半了。”
“嗯。”水深云低低应了一声,并未接着说下去。
那人接着又道:“我可以替你恢复神力,只要你替我做三件事。”
水深云动作微顿,并未立即作出回应。
然而那人却像是早知水深云会答应一般,接着说了下去道:“第一件事,我在此地呆得久了,十分无聊,但又是老骨头一把,懒得下山走动,我要你每过一段时间便上山来与我聊聊。”
水深云垂着眸子,静静听着。那人接着又道:“第二件事,你每次上山的时候,替我带些茶来,我要喝最好的雾山就月芽。”
“第三件事。”那人伸出了三根手指,手指莹白却又看不真切,他低声道:“我有一件宝物被一只鹤偷走了,我要你替我将宝物寻回来。”
“对了,那只鹤似乎有个名字……叫小红。”那人低笑一声,不禁道:“这名字当真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