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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行骗走江湖90 ...

  •   第九十章
      阿善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需要时间理好心绪,拿出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一个魔头和一个债主。
      就在刚才,他已想到了破除邪功摄魂的办法,但这个办法必须在与司空陌极其近身的情况下才能施行,要如何接近司空陌身边……并使他不起疑心呢?这魔头看似不可战胜,其实也仅有邪功傍身而已,若他使不出摄魂,也只是个体质衰弱的普通人。而且他太过自大,把武功高强的莫归支走了,这无疑是天赐的好机会。只要破了摄魂,就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阿善脚下缓慢,脑中却在飞速盘算,厅堂中除了他的脚步声,就只有火盆中的炭火被灌入的夜风吹得呼呼作响。但再怎麽有心拖延,绕过屏风也就几步路而已,当满室灯烛映照在他身上,君冉和司空陌的目光也聚过来时,阿善浑身一凛,忽然想到一句不太应景的句子:风萧萧兮易水寒。
      镇定!要镇定!不许想不吉利的东西!阿善暗暗给自己打气,心中的计划已然成形,接下来要好好地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君冉目不转睛看著阿善,数日来遍寻不到的焦急和担心终於平静下来──柳云澈没事,至少看起来毫发无伤,曾担心他落入宿敌手中会遭受怎样的折磨,现在终於松了一口气。不过……眼下的危局并没有解,自己本是来救他的,却也遭擒,甚至披头散发地跪在敌人脚下动弹不得,此等狼狈的模样……最不想被看到的人,就是他啊……
      司空陌把锦绣公子纠结复杂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了一抹带著恶意的弧度──目的达到了,故意安排这对落难鸳鸯在此境地下见面,就是想看看君冉此刻的表情。
      司空陌又把目光转向阿善,却是不由一愣。只见阿善绷著一张脸,冷若冰霜,完全没有与情人困地重逢的急切,看著锦绣公子的眼神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阿善来到君冉身前站定,学著方才司空陌的样子低头睨视著他,带著嘲讽的冰冷话语似寒泉般浇下:“君冉,你这个样子……真狼狈。”
      君冉热切的期盼瞬间被浇个透心凉,司空陌也微微皱起了眉──这柳云澈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在两人各自疑惑的目光中,阿善冷冷地继续说道:“君冉,我知道你是一方势力之主,难免扯上些江湖恩怨,但拜托你不要把我也牵进来行不行?你和别人的争斗害我无端身陷险境,自从遇上你之後……真是没一件好事!”
      君冉彻底愣住了,柳云澈……这个捧在心尖上疼的人,怎麽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阿善见他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禁轻嗤一声,道:“怎麽,难道我说的不对?我曾想不开为你跳崖自尽,後来想通了,只愿这辈子不再与你相遇。哪知孽缘未尽又被你遇到,好不容易逃走,却又落在你对头的手中,真是够了!我真是不想再和你扯上半点关系了!”
      君冉仿佛陷在一片空茫之中,而眼前之人竟忽地陌生起来,这人……是自己熟悉到每一寸肌肤的枕边人麽?不,柳云澈怎可能是如此薄情之人!他蓦地神情激动起来,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却苦於被摄魂所制,终是涨得面红耳赤却口不能言。
      司空陌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所吸引,小心翼翼收敛了半分邪功,给了君冉说话的余力。
      终於能开口了,君冉第一反应却是直视司空陌,怒道:“你对柳云澈做了什麽?快解开他身上的邪术,有什麽冲著我来!”
      司空陌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是我控制了他?”
      阿善接口道:“刚才的话出自我本意,无关摄魂。我算看透了,锦绣公子的可取之处唯相貌而已,至於你的威名纯粹是说著好听,还指望你来救我呢,但看看你这副没用的样子……罢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到这里,阿善转向司空陌,“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司空教主,我和这人无半点瓜葛,求你放我走吧。”
      君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的骄矜、他的高傲、他的满腔爱意在一瞬间被踏了个粉碎,未曾尝过的锥心之痛让他彻底爆发,歇斯底里地吼道:“柳云澈……柳云澈!”
      司空陌见君冉如此暴怒,心中反而升起一阵不快。方才自己也对他百般折辱,却没见他这般模样,而柳云澈不过几句话而已却能使他几近疯狂。转念又一想,忽觉不对劲──这柳云澈在君冉没来之前一直为他忧心忡忡,魂不守舍,怎麽现在当著君冉的面,反而一直说些薄情寡义的话?难道……有什麽蹊跷?
      “喂,柳云澈,你在打什麽主意?”司空陌冷冷开口道。
      阿善却不理会他,继续火上浇油,残酷的话语像利剑般伤人:“君冉,不要怪我自私,我不想陪你枉死在这个鬼地方,我还有大好的前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君冉已经愤怒到无以复加,双目赤红却是双唇颤抖,除了“柳云澈”三个字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
      司空陌眉头紧锁,他实在妒忌柳云澈对君冉的影响力如此之深,当下挑起君冉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邪功再催。君冉立刻感到头痛欲裂,如万针入脑,不禁低呼一声,再也想不了任何事情。
      阿善见他痛苦万分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痛,一丝担忧流露在脸上。
      这个细节没有逃过司空陌的双眼,他略一沈吟,伸手在君冉眼前晃了晃,君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司空陌接住他倒下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而後转向阿善,正色道:“我再问一次,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上钩了!阿善稍稍松了口气,缓缓撤下冰冷的表情,换上一抹凄苦悲伤,淡淡道:“如我所说,我只是想离开君冉而已。”
      司空陌自是不信,道:“你在他来之前,不是口口声声地炫耀他对你有多好,怎麽他真的来了,反而怨他牵连了你,你在盘算什麽?”
      “他的确待我很好,但……我和他注定是有缘无分……”阿善苦笑一声,道:“你不知道吧,我已是第三次下定决心要离开他……而这次,我希望能真正与他相忘於江湖,从此再无瓜葛,永不相见!”
      司空陌的好奇心被这决绝的话语挑起,想到柳云澈方才怨怼的话语中似乎也提到了一些端倪,不禁问道:“为什麽?”
      见鱼儿一步步上钩,阿善再度紧张起来──接下来,才是关键!他轻叹一声,微微闭了闭眼,似是不愿忆起的模样,半晌开口道:“第一次……是我跟他去天山拜访他师父的时候。空谷客以外人不得进山为由,把我拒之门外,君冉为我苦求半日也无果,最後,他把雷霆剑给了我,叫我以此当信物去江南碧云宫等他回去。我刚下山,就有空谷客派来的小童传话给我,他说……”
      阿善眼眶微红顿在了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他说……君冉早已和江南沐家的千金定下婚约,叫我不要勾引他的爱徒误入歧途。我一时间只觉得天塌地陷,万念俱灰,就寻了短见……後来,我被人救起,听了一番劝,这世上本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的道理,我又何苦做傻事?那时便下定决心──以後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司空陌看了看昏倒在地的君冉,又把目光转回来,缓缓道:“後来呢?你又与他在一起了?”
      “都是孽缘……”阿善看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後来我在泰安寺里与他再相遇,他质问我为何没有依约到碧云宫,我不愿他与空谷客师徒反睦,只说是路上听得他已有婚约的消息,固没有前往。君冉劝慰了我一番,说他会处理好此事,叫我不必担心,并带我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一路上,他依旧待我百般疼爱,我虽欢喜,却再也回不到初遇他时的心境,我明白……他是锦绣公子,我与他……有著云泥之别。”
      司空陌冷笑一声,道:“你明白就好。”
      阿善没理会,似是兀自沈浸在忧伤的心境中,继续说:“後来……他属下的左右护法来汇合,右护法杨轾告诉了我一件事……空谷客也来到了武林大会,他要趁此机会与沐家的家主敲定两方的婚事,而君冉……也同意了。我去问君冉,他没有否认,只说已经为我在碧云宫外十里置了宅院,就算他娶了妻,也会来我这里小住。”
      阿善望了望天,似是把泪水往回咽,道:“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就算明白他娶妻是迫於师命,他只爱我,他真心待我好,也无法容忍与别人分享他,但这次……我不会再寻死觅活了,我偷偷收拾了行李,第二次离开了他。”
      “哦,就是在此时……我把你擒到了,对不对?”
      阿善神情凄苦,道:“我本想这次离开他,从此远避山野,再不相见,却没想到……在你这里又与他相遇,这样我逃他追,什麽时候是个头?所以我才说了那麽多绝情的话,只想前尘尽斩,让他对我彻底失望,从此成为路人,两不相干。”
      司空陌眯起眼,慢条斯理道:“……若想两不相干还不简单?你若死了,就不用再担心与他相遇了,如何?”
      阿善心中一颤,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满盈的杀机,但对方会如此回答并没有超出意料之外,他立刻镇静下来,回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更加惜命,我和君冉缘分已尽,犯不著为他搭上性命。和他在一起的这两年,我一次也没回过家,实在对不起家中父母;还有,我与同村的赵家妹子自小定了娃娃亲,也该回去给她个交待了……总之,我还有很多未竞之事,我不想死。如果司空教主肯放我一条生路,我愿以一物作为交换。”
      司空陌露出一贯的冷笑,道:“你还有什麽是值得与我交换的?”
      阿善正色答道:“我把君冉让给你。”
      “哈哈哈哈哈──”司空陌大笑起来,满是不屑地指著地上的君冉道:“他就在那里,任我搓圆捏扁,何须你来让?”
      阿善直视他的双眼,反问道:“司空教主打算一辈子禁锢著君冉,把他搓圆捏扁,让他对你恨之入骨?”
      司空陌的笑意凝固在脸上,眼神倏然阴沈。
      阿善继续说:“我看得出你对君冉的心思,也明白你不想和他一直敌对下去。我既说了把他让给你,自是有办法连同他的心、他的感情一并相让。”
      “他的感情……於你来说便是可以随意转手让人的物件?还真是自大!”司空陌冷哼一声,道:“方才你对他说了那麽多薄情寡义的话,他早已恨透了你,哪儿还留下什麽感情来供你当筹码?”
      “我自有分寸,”阿善不卑不亢道:“刚才那番话虽让他暴怒,但他冷静下来就会理解,那是我为了求生与他撇清关系而已,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他不会怪我。我知道让他对我真正绝望、对我死心的底限在哪里。他的感情在我身上……我说让,便能让;我说不让,便不会有人夺去,拿这个当筹码……我自有信心。”
      这话实在是太嚣张了,司空陌正想讽刺几句,忽然对上了阿善的眼睛,眼中一片澄清,不见张扬的气焰只有冷静的自信。两人就这样对视著,仿佛在较量,良久,司空陌终於转开了视线,望著君冉,道:“你说说看,要如何……才能把一个人的感情相让?”
      阿善不答反问:“司空教主是同意放我一条生路了?”
      “那要看你的方法是否能让人信服。”
      “我这个方法其实不难,就是我扮坏人,教主扮好人而已。待会儿你把君冉弄醒,我会表现得无比下作,将他彻底出卖,让他对我心生绝望,再无一丝眷恋。而教主此时再对他说,你此番把我抓来,是想让他看清我的真面目,并非与他寻仇。然後你把我赶出去,算是放我一条生路,接下来好好安慰他就是了。”
      “真可笑,这就是你的方法?”司空陌嗤之以鼻。
      “人在伤心绝望的时候是很脆弱的,也很容易受他人的影响,锦绣公子也不会例外。我把他打击到谷底,教主便利用此时机好好对他,别再提什麽过往恩仇,更不可折辱他。让他心中只有我的恶、你的好。假以时日,他定会对你改变态度。”
      “说来说去,他只是不与我敌对而已,但我想要的绝不止是这些!”
      “当然,化解过往的矛盾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做法……我要司空教主承诺放我一条生路之後,才能相告。”阿善说完便闭口不言了。
      司空陌听到关键之处被打断,不悦地看著阿善,阿善则毫不示弱的回瞪著他,又是一番对视。蓦地,司空陌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道:“好……你这麽想活著的话,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那笑容让阿善无端打了个冷战,心说:这厮绝对口不应心,一定会在达成目的之後偷偷把自己杀掉,绝对会!不过好在自己不是真的要出卖君冉,这套说辞完全是在促成“接近司空陌”的目的。便佯装不知,道:“司空教主可要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罗嗦!我答应便是答应了,你快说接下来还要怎麽办!”
      “接下来,需要一个重要的物件,听说司空教主曾用巫蛊之术洗去了全身的武骨,可见对於蛊术并不陌生,那……你可曾听说过一种蛊,叫做‘缠心’?”
      司空陌眉头一皱,道:“不曾听闻。”
      你若听过就怪了,阿善心道。面上却一派认真,煞有介事道:“这缠心蛊能像春蚕一样吐丝,待吐丝七七四十九天便会结成一个茧。施术者把茧一日抽一丝放入被施术者的饭食中,待七七四十九日剥完茧之後,再把蛊虫种入自己体内,被施术者就会被情丝缠绕,一辈子爱著施术者。”
      “无稽之谈,若真有这种奇物,怎会在江湖上一点传闻也无?该不会是你在凭空杜撰?”司空陌冷笑一声,似是半点也不信。
      阿善也不解释,径自道:“司空教主不信便算了,医圣楚青锋起初也是不信,他苦恋我师父多年,奈何我师父只爱女人,不肯接受他。他怀著一线希望用了缠心蛊,结果怎样?我师父不还是和他在一起了?从此天涯相伴,神仙不换。”顿了顿,又道:“这种缠心蛊极其稀少,要在朔月之时到苗岭的骷髅山背阴之处才能寻得,那里瘴气遍布,毒虫满地,当年楚青锋为了寻得一只几乎陪上了性命。你那个叫莫归的手下似是武功不凡,可以一试。”
      阿善见司空陌越听越认真,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是……这种蛊并非百试百灵,它对心志坚定的人是没有作用的,所以我才要扮黑脸,把君冉推入绝望的谷底,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便是蛊虫最能发挥效用的时候。当年楚青锋也是在我师父双亲暴亡的时候用上缠心蛊的。”
      司空陌沈默不语,双眉紧锁,似是半信半疑,阿善正要再加一把力,忽听他轻叹一声,道:“用这种东西得到他……又有什麽意思……”
      阿善暗暗松了一口气,听这语气他似乎信了。便说:“想不到司空教主也会拘泥於此。楚青锋在与我师父相伴五年之後便把体内的蛊虫取出了,我师父依然爱他。在这五年之中,他们早已互为血肉,不分彼此,这份感情究竟是缠心蛊的作用还是日常相处的点滴积累……又有什麽分别呢?”
      司空陌看著阿善,忽然摇了摇头,道:“亏我方才还以为你对君冉情深意重,结果说了半天你还是要出卖他,他怎麽会看上你这种人。”
      阿善凄然一笑,道:“我真的很喜欢他,甚至为他轻生……但後来我懂了,我们之间的阻碍实在是太多,长辈的压力、世俗的眼光、身份地位……他逃不开,我避不过。所以我退缩了,甚至可以为了活命而把他拱手相让,可能我只是喜欢……而不是爱吧。我只求司空教主对他好,我相信,凭你……一定不会把那些世俗的阻碍放在眼里,别再记挂上一辈的恩怨了,既然喜欢就好好珍惜。”
      司空陌正色道:“好,从此刻起,他……就是我的人了!”
      阿善的心砰砰跳,计划中的局就快要形成了!他强压心中的激动说道:“那你把君冉叫醒吧,现在就开始。还有……你叫莫归明早上路,应该能在下个朔月之前赶到苗疆,在他寻回蛊虫之前你就要开始好好待君冉,这样等蛊虫一到,刚好能发挥效用。”
      “嗯。”司空陌应了一声,转身向卧榻走了过去。
      阿善装作不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待会儿……我会为了做给君冉看而故意与你亲热,你要配合我,不要拒绝。”
      “哦?好,我也想看看,你究竟做到何种境地,君冉才会对你死心。”司空陌似是浑不在意。
      太好了!阿善暗中握了握拳。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铺垫,只有最後一句话才是关键,司空陌既然答应了,那他就注定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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