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走江湖》穿心莲

91、行骗走江湖88

　　第八十八章
　　看到莫归的一刹那，阿善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一旁的火焰仙子倒是反应迅速，稍一迟疑便有了行动，五指如钩猛袭而去，莫归出招化解，两人战在一处。
　　仅两三个回合，姬婉婷便落於下风，她被封住穴道甚久，现在刚刚解开还无法全力施为。阿善在一边干著急帮不上忙，他眼力欠佳，只觉得那两人打得眼花缭乱，却看不清招式，待终於看清时，胜负已然分晓──只见莫归单手扼住姬婉婷的颈项，一路拖拽到了地窖深处，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唔！”姬婉婷一声闷哼，接著便猛咳不已，借著映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只见鲜血从她的口鼻狂喷而出。
　　这一幕看得阿善心惊肉跳──没想到在司空陌面前温驯的像只家犬一样的莫归，竟然出手如此狠辣！眼见他还要动手，忙冲上前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大叫道：“她是女子，你就不能手下留情麽！”
　　趁此时机，姬婉婷勉强挺身站起，怒目圆睁，似要再次拼命。莫归一把甩开阿善，出手如电在她身上疾点数下，火焰仙子软倒於地，再也动弹不得。
　　“喂！你……”阿善还要上前，却被莫归一把揪起衣领，转身拖出了地窖。阿善不断挣扎道：“你要把我带到哪里？放开我！”
　　莫归冷冷的吐出四个字：“主子见你。”
　　想到司空陌那毒蛇一般的目光，阿善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往後挣，口中不停的喊“放开我”。莫归不耐烦的一皱眉，猛然按住他的後脑往前疾奔，直直地撞向数丈外的院墙。阿善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要脑浆迸裂，眨眼间石墙的寒气已逼到了额头，前倾之势堪堪止於半寸之距。
　　冰冷的声音自後方传来：“老实了麽？”
　　阿善的鼻尖贴著墙，点了点头，一身的冷汗。
　　“那就跟我走。”莫归转身就走，也没再拖著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加了句：“若不是不能对你动武，我早就……”
　　阿善欲哭无泪的跟在他身後，被夜风一吹，脑袋冷静了许多。猛然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莫归不是被派去知会君冉了麽？君冉呢？
　　想到此，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向四下瞄了一圈，问道：“喂，我说……君冉呢？”
　　莫归不理他。
　　阿善急了，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君冉呢？他不会已经来了吧？他在哪儿？”
　　莫归似是受不了他的聒噪，终於答道：“留了书信和你的簪子在他住处，他看到了就会来。”
　　闻此言，阿善忽然想起今天是十月初九，明天就是武林大会的正日子了，依照惯例，武林盟主会在今晚宴请群侠，君冉一定在受邀之列，也就是说……只要宴席一结束，他就会看到那封留书了！而且莫归这麽快就能送信回来，证明路程不太远，君冉要找来这里似乎很容易……天哪，不要啊！宴席一直进行下去吧！
　　阿善在惴惴不安中被带进了主院，院中立著一座两层高的木楼，雕梁画柱精美雅致，莫归来到门阶前沈声说道：“主子，柳云澈带到。”那恭顺的语气令阿善颇为不屑：嘁，现在又恢复成家犬了，刚才简直就是恶狼！自己还真是倒霉，能早一步逃走该多好，偏偏好死不死的等到看家狗回来才要脱身，这是老天爷的玩弄麽？
　　只听门里一个低沈的声音应道：“真慢……进来吧。”
　　莫归推开门，带著阿善走了进来，一进门，热浪袭面而来，好像忽然换了个季节，置身於酷暑三伏。阿善疑惑的四下打量──这是个宽敞的大厅，灯火通明，地上铺著厚厚的波斯毯，四角的铜兽吐著嫋嫋轻烟，正中一张宽大的卧榻，司空陌慵懒的半躺在上边。这场景似乎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榻前支了个铁架，架上居然吊著一个炭火盆！
　　这才十月的天就在屋里烧火盆，要是到了寒冬腊月岂不是没法活了？阿善看得目瞪口呆，想起了姬婉婷说司空陌“畏风畏寒，身体极差”的话，看来他为了练成“摄魂”的确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还真是……活该！
　　“怎麽这麽慢……？”司空陌似是正在闭目养神，也不睁眼，以手支额，淡淡问道。
　　莫归躬身道：“被一点小事耽搁了，属下已经处理，主子无需费心。”
　　莫归口中的“小事”自然是指姬婉婷，阿善想到她口鼻喷血的凄惨模样，不知怎地忽然胆气上冲，大声道：“你们抓我就算了，为何还要和一个姑娘家过不去？”
　　司空陌缓缓睁开了眼睛，幽潭一般的双眸盯著阿善，道：“这就奇了，她半夜来行刺，难道我还要客客气气的招待她？”
　　见他睁眼，阿善反射性的退了一步，觉察他并没有施展摄魂，才心下稍安。对於司空陌的反驳，他还真是回答不了。
　　司空陌冷冷一笑，继续说：“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万一你这个人质不够分量，君冉不愿为你涉险来此……你要怎麽办？”
　　阿善撇了撇嘴，似是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道：“他不来才好呢。”提到君冉，他的脑筋就一抽一抽的疼，现下令人烦恼的只有司空陌一人而已，如果君冉再来了，魔头加债主，那就是双倍的头疼了。
　　上次在杨轾的“威胁”下不辞而别，留书上更是写了要去找易天诚重修旧好之类的话，以君冉的脾气一定是怒不可遏，恨死自己了。啊对了，易天诚也是要去武林大会的，他俩别打起来啊……
　　司空陌不知他的忧虑，却听到了那声嘀咕，冷笑道：“你对他还真是情深意重，这麽不愿他为你涉险啊？”
　　阿善知道他会错了意，却不好解释──在火焰仙子面前，可以尽情哭诉君冉对自己负心薄幸，让她妒意全消归为盟友，但在这魔头面前如果将同样的戏码再演一遍只会有两个结果：他若不信，则白费口舌；他若信了，则自己作为人质的价值全无，性命倾危。想了想，还是决定无视这个问题，抬头反问道：“你说要见我……是想干什麽？”
　　司空陌说：“信已送到，君冉随时会找上门来，自然是把你放在目所能及的地方……才比较放心。”
　　那句“随时会找上门来”听得阿善浑身一凛，甚至觉得眼皮都跳了两跳，事已至此早已认定了劫数难逃，但还是不敢去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司空陌误以为他的心神不宁是在为君冉担心，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指了指放在厅堂西侧的屏风，说：“君冉若来，你就去屏风後边躲著，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阿善忙不迭的点头，心说：最好能一辈子躲著不见他才好呢。
　　他如此顺从，司空陌倒有些怀疑，阴恻恻的加了一句：“别想耍花招，若没有我的命令，你敢弄出响动让他提早发现你……有你後悔的！”他交待完了事情，似是倦意袭来，再次闭上眼睛养神。
　　司空陌倒是气定神闲，阿善却是忐忑不安──他非常害怕火，眼前却有个该死的炭火盆，虽不至於面露惧色，却让本就烦乱复杂的心绪更加焦躁。一会儿想到若君冉真的来了，自己该如何面对，一会儿想到地窖中的火焰仙子还活著吧，一会儿又想到樊二虎，他现在一定在为自己担心吧……
　　一时间，灯火通明的厅堂静了下来，只有盆中的炭火偶尔发出“啪”的声响。过了良久，司空陌缓缓睁开了眼睛，叫道：“柳云澈。”
　　“啊？”阿善正沈於心事中，被这声叫唤吓了一大跳。
　　“一味干等也著实无聊，”司空陌说：“不如……你讲讲君冉的事吧，比如……三年未见，他的武功进境到了何种地步？”
　　阿善被吓得那一跳不轻，现下还有些惊魂未定，不由得赌气道：“我不知道，我又没和他交过手。”
　　司空陌没听出他话语中带著情绪，追问道：“你不是他的情人麽，怎麽连这个都不知道？”
　　阿善振振有词：“既然是‘情人’，在一起的时候当然只会聊些风花雪月的事，谈什麽武学啊，多煞风景。”
　　司空陌那慵懒的神情似有一瞬的怔忪，而後故作轻松地嘲讽道：“君冉心高气傲，总是顶著万年寒冰似的脸，居然也会……风花雪月？真是想不出来呢。”
　　司空陌那微妙的表情变化被阿善看了个分明，一瞬间，这一整天所遭受的害怕、焦虑等诸多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当即眉梢微挑，得意洋洋道：“他在别人面前的确是万年寒冰，在我面前却是深情款款，温柔体贴。我想要什麽他都会买给我，我怎麽任性耍脾气他都会顺著我，他把他的雷霆剑都送给我了，还说我是他的心肝宝贝，碧云宫的一半都属於我。”
　　司空陌皱起眉头，似乎正在脑中描摹这样的君冉，此刻他的表情很纠结，一副想装作完全不在意，却又明明很在意的模样。阿善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暗中好笑：这魔头不是早知道自己和君冉是“情人”关系了麽，怎麽还会别扭成这样？
　　他正暗自得意，一旁静立不动的莫归忽然如鬼魅般飘了过来，立掌如刀，在他脖颈中轻轻一划。森冷的掌风过後，阿善的颈中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泌著血珠。
　　莫归没说半句话，但全身散发出的杀气却把“别太嚣张”的警告之意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阿善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为刚才图一时之快的轻率举动而感到後怕。偷眼去看司空陌，却见他面色已恢复平静，挥了挥手示意莫归退下，说：“好吧……既然不谈武学，你就来说说，君冉究竟喜欢你哪里。”
　　还要听啊？阿善心想：刚才那几句话而已，他就郁闷得五官都皱成一团了，怎麽还命令自己说下去？要是换成姬婉婷，肯定会大叫，贱人，闭嘴，不许再说！看来这司空陌喜欢玩自虐啊。
　　莫归退了开去，但似乎对这项命令抱有不满的情绪。阿善察觉到了，不由得心中叫苦，司空陌命令自己讲，莫归却明显不想让讲，真是为难啊。
　　正在此时，西侧一只铜兽口中的珠子忽然掉了下来，落入底座的铜盘中，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莫归神色一凛，道：“来了，正门。”
　　阿善的心脏骤然收紧，只见司空陌迅速换上了认真的表情，双目盯视，命令道：“过去，屏风後！”
　　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再次控制了身体，阿善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屏风後，刚躲好，就听“喀嚓”一声巨响，厅门被踹开，锦绣公子饱含了急切和愤怒的声音响起：“柳云澈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