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走江湖》穿心莲

14、行骗走江湖11

　　第十一章
　　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樊二虎对阿善的性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要说平日里的阿善，性子真不错，直爽大方，不做作，就连那些许自大的说话语气也显得很可爱。前几日，还出手教训了一个调戏卖唱女的恶少，遇上穷苦的人也会给银子救济，以上种种简直能称上一句“好人”。只是……这“好人”一旦开始行骗，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他会根据“行骗目标”的情况，调整自己的形象，性格，行为，举止，以达到一种“最能骗到人”的最佳状态。入戏之快，演技之高常常让樊二虎瞠目结舌。
　　让樊二虎最受不了的，就是阿善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住店一定要最好的客栈，吃饭要到最大的酒楼，银子就像流水一样的花出去，虽然不是自己的钱，还是心疼的不得了。劝了几次，阿善毫不在意，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反正银子也是白赚的，花了不心疼”，“有钱尽情享受，没钱再去赚”，樊二虎只得无奈摇头。
　　这日掌灯时分，两人行到一个城镇，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然後去了此地最有名的酒楼“华香居”吃饭。这华香居最出名的不是饭菜，而是自酿的碧春酒，据说能香飘十里，闻者皆熏。阿善一上来就要了两坛，一边喝一边赞不绝口。
　　离他们不远，坐著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他腰间跨著一把刀，看起来是个江湖人。
　　那人面前摆了满桌的菜却没怎麽动，光是一杯一杯的喝酒，那个贪杯劲不输阿善。
　　阿善看了那青年几眼，忽然皱起了眉头，说：“他在浪费酒。”
　　樊二虎不明白，等著他解释。
　　阿善道：“那人已经喝醉了，现在他根本品不出滋味，却还是用如此上等的好酒牛饮，不是浪费是什麽？”
　　天色渐晚，酒楼里的客人一桌一桌地减少，最後只剩下细细品酒的阿善这桌和那个依旧闷头灌酒的青年。
　　天色大晚，掌柜的讪笑著来送客了，到了阿善近前一拱手，说：“二位爷，我们该打烊了，您要是喜欢我们这里的酒菜，不妨改日再来捧场。”
　　阿善点了点头，结了帐。与此同时，店夥计到那青年跟前说了一样的话，青年也给了钱。
　　三人一起走出酒楼，那青年被夜风一吹，脚步踉跄了起来，往东歪几步，往西栽几步，看著让人担心。阿善走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喂，这位兄弟，你还好吧？”
　　这一拍不要紧，那人竟然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没了动静。阿善和樊二虎面面相觑，最後只得把他背回客栈。
　　到了客栈之後，樊二虎向店小二要了浓茶，给那青年灌了进去，好在他的酒品不坏，没有发酒疯，只是一直酣睡。待把他安顿好却犯了难，阿善要的本是间双人房，眼下却有三个人，没办法，樊二虎和阿善只得挤在一张床上，让那青年占了一张床。
　　第二天，青年的酒醒了，有些茫然的看著四周。阿善把因由讲了一遍，那人明白过来，有礼貌的道了谢：
　　“在下杜咏艺，昨日饮酒失态，多谢二位施与援手，感激不尽。”
　　阿善说：“这不算什麽，倒是你，没那麽大酒量就别一个劲儿狠喝，小心身体。”
　　杜咏艺苦笑了一下，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兄台教训的是。”
　　阿善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看你年纪轻轻的，哪儿来那麽多愁！男子汉大丈夫凡事看开点，就没什麽愁了。”
　　杜咏艺摇了摇头，道：“我心爱的姑娘就要嫁给别人了，这种心情你们不了解。”
　　阿善沈默了，的确，这事儿不是一般的“愁”。
　　“若是娶她那人与她两情相悦倒也罢了，我会真心祝福。可她爱的人是我，而娶她那人也是别有目的，他们成亲根本不会幸福，我如何也放不下这段执念。”
　　樊二虎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说：“既然你和她互相喜欢，为什麽不带她走？”
　　杜咏艺黯然地说：“带她走？谈何容易，我现在想再见她一面都难。”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两人心里也不好受。阿善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说：“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借酒消愁啊，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吧，或许会好受一些。”
　　杜咏艺犹豫了片刻，苦涩地开口道：“你们听说过慕容世家吧？”
　　阿善点了点头，慕容世家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家主慕容夺在年轻时凭著双剑闯出了一片天下，现已是天命之年，威风却尤胜当初。他膝下有两男一女，两位公子都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女儿虽没有习武，却生的花容月貌风姿动人，这三个儿女给慕容老爷子挣尽了光。
　　“家师和慕容世伯是好友，经常带著我去慕容家住，一住就是一年半载。我和慕容家的么女莺儿妹妹年纪相近，从小就在一起玩耍，算是青梅竹马。後来，年龄渐渐大了，我们互许了心意，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再後来，我对师父说了此事，想让师父帮我提亲，可师父说我和他只是江湖游侠，连个门派都没有，还说我的武功太差，配不上慕容家的小姐，要我至少成为慕容公子那样有名头的人物，才敢帮我提亲。我拼命练武，想要出人头地，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杜咏艺的语调越来越凄苦：“两个月前，慕容世伯大寿那日，忽然宣布要给女儿比武招亲，想找个武功卓绝的英豪当女婿。一个月後就摆好了擂台，各路江湖人齐聚，我也去参加了，可是……可是……”
　　看他半晌没有下文，阿善小心翼翼地说“可是你输了？”
　　杜咏艺摇了摇头，说：“不，擂台搭了三丈高，我根本跳不上去。”
　　阿善和樊二虎对视一眼低下了头，看他悲伤欲绝的样子又著实笑不出来。
　　“在後台，我见到了莺儿妹妹，她哭著说我没出息，又说就算我没出息她也喜欢我，不会变心。这时候，比武的结果出来了，获胜者是寒云堡的堡主。”
　　“玉音公子──江隐？”阿善问。
　　“对，就是他。他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就是寒云堡的堡主。慕容世伯见他夺魁，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当即就定下这个月的黄道吉日，让他和莺儿完婚。”
　　玉音公子江隐和锦绣公子君冉齐名。两人有个共同点，都是除了武功高强之外，另有一项出众之处。君冉是“美”，江隐是“才”。据说这位玉音公子琴棋书画样样不俗，特别是精五音，通六律，一只玉笛闻者皆醉，说是“绕梁三日”也不为过。得了这样的女婿，难怪慕容夺兴高采烈了。
　　阿善说：“江隐既然去参加比武招亲，想必他是喜欢莺儿姑娘的吧？”
　　“根本不是。”杜咏艺说：“寒云堡和玄灵教同样地处凌州地界，两方势力的人本来相安无事，却不知道一年前，因为什麽事起了矛盾，然後不断交恶，互有冲突。玄灵教的人一向行事诡异，被正道说成是‘邪魔外道’，却也没怎麽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得知慕容家比武招亲的消息後，就派了大护法简容参加，若他娶到了慕容家的小姐，玄灵教就算拉拢到了正道慕容世家的势力，气焰只会更加嚣张。江隐当然要阻止这样不利的情况发生，也去参加了比武招亲，他在江湖众人面前胜了简容，重挫了玄灵教的气势。所以说，他娶莺儿根本不是因为爱她。”
　　阿善叹了口气，慕容夺也真糊涂，或许他的本意只是想给女儿找个武功卓绝的英雄当丈夫，但是最强的未必就是最好的，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堆里边推麽？语带同情地问：“那你打算怎麽办？”
　　“我打算再见她一面，不过自从婚事定下来之後，她就被困在深闺，任何男子不得接近，守卫重重。我想要见她只能等到喜宴那天，看她穿著凤冠霞帔和别人拜堂……”杜咏艺说得凄楚悲凉，忽然语调一转，坚定地说：“见过之後，我就去深山隐居，苦练武功，十年八年之後我定然练成绝世神功，然後回来──夺妻！”
　　虽然很佩服这位少侠的决心，阿善还是忍不住提醒：“十年八年也太久了，说不定到那时她都有好几个孩子了，跟不跟你走还不一定呢。”
　　杜咏艺身子一僵，又黯然了下来。
　　阿善问：“你们俩儿的事没跟慕容老爷子争取一下？”
　　“不行，慕容世伯很看重女儿的名节，若被他知道莺儿在闺中就有了私情，会打死她的──虽然我和她是清白的。”
　　“那她两个哥哥呢？没人站在你们这边？”
　　“慕容大公子为人严苛，我们不敢跟他提；二公子稍微知道一点我们的事，不过他是庶出，说话没分量，帮不上太大的忙。”
　　阿善沈默了一会儿，似是在仔细思考著什麽问题，半晌问道：“他们的婚宴什麽时候办？”
　　“三天後，在二百里之外的首峰山寒云堡举行。”
　　“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杜咏艺疑惑的看了看阿善，从怀里掏出钱袋，倒出三片金叶子，四张千两的银票，和二三十两散碎的银子。
　　“真不少呢……”阿善边说边把这些钱全都拢起来，迟疑了一下，又把那二三十两碎银子塞进钱袋，还给了杜咏艺。然後一本正经地看著他，严肃认真的说：“我帮你把这场婚事搅了吧。”
　　杜咏艺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我只能帮你把眼前的婚事搅了，至於你能不能娶到慕容小姐还要靠你自己的努力。”阿善一边语气坚定地说著，一边把金叶子，银票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