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0》妄起无明

48、第四十八章

　　高大壮神色放松下来转身往门口走，“刚才接到通知，让我带你去研究中心，你今天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了。”

　　路上的男男女女看起来依旧那么行色从容、悠然自得。陆悦明想：做个幸福指数调查，所有人一定都会说自己很幸福。
　　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这里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原因。

　　陆悦明住的地方离研究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但悬浮飞行器速度很快，他们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
　　研究中心大楼也是蛋形，不过是个超级大的蛋。除了大，没有任何标志能看得出与其它的“蛋”有什么区别。
　　陆悦明觉得地下世界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光滑。这里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要努力做到没有接缝，衣服看起来是这种感觉也就罢了，建筑也是如此，跟3D软件里做出来的一样。一栋栋白白的圆溜溜的屋子和楼，看起来就像是一排排大大小小被剥了壳的煮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鸵鸟蛋……

　　高大壮站到一个没有什么特殊标记的地方，超大蛋上很神奇地自动出现了一块椭圆形的缺口。陆悦明跟着他走进去，那缺口又飞快地自动封闭。这时陆悦明才发现，眼前不是通畅的，而是个狭小的封闭空间。
　　“这个我们一般叫‘通道’，但其实是跟你们那个时代的电梯差不多的东西，不过它不止能上下，也能前后左右地在预定轨道上移动。”看出陆悦明的疑惑，高大壮解释了一下。
　　陆悦明的眉头皱起来，“可是它没有在动。”
　　“在动，我们感觉不到而已。”
　　“如果它坏了停在半路上我们怎么能知道？”
　　“会有警示灯的。”
　　“要是警示灯也坏了呢？”
　　“应该不会。”
　　“万一呢？”
　　“呃……我们到了。”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脚底、身边、头顶，全都是一模一样发着均匀而又柔和的白光的墙体。很科幻，很符合陆悦明对未来世界的想象，可是走在这样的地方也真的很不舒服，总有一种分不清上下左右会随时摔倒跌入无尽虚空的感觉。
　　好在通道停住的位置离他们要去的地方很近，高大壮领着陆悦明没走几步就又说“到了”，然后墙上开出个洞，里面卡尔迎出来。
　　“陆先生，请进。”
　　陆悦明跨进洞里，卡尔和高大壮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墙洞瞬间自动封闭。
　　“唉……”陆悦明摸着墙壁喊一声，发现这是个毫无意义的举动之后他转过了身。

　　屋子中央有张白色的圆桌，圆桌两边是两把白色的圆椅子。那种椅子跟屁股接触的部分可以随着每个人的重量和体型改变形状，陆悦明在别处已经见识过。
　　桌面上一道长长的投影，投下影子的是立在窗边一直没动的一个背影。陆悦明走过去直接坐在了其中一把椅子上。那背影慢慢转身，陆悦明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弗雷德？！”
　　“好久不见，悦明。”弗雷德走过来朝陆悦明伸出了手。
　　陆悦明眼睛瞪得老大。易然说在未来见过弗雷德，陆悦明当时想他十有八九是看错了。现在看来，他看到的还真就是弗雷德。
　　“你是人是鬼？”陆悦明没有抬手。
　　弗雷德笑了，“你的笑话好像比以前好笑了点。”
　　陆悦明缓过些神，慢慢搭上自己的手，“你是……弗雷德的克隆人？”
　　弗雷德没回答，握完了手比一下椅子，自己先坐了。
　　陆悦明重新坐回去，“如果你是克隆人的话，那郑光承身边那个呢？也是克隆人？还是你的克隆母体？”
　　“都知道‘母体’了？易然告诉你的？”
　　陆悦明抬眼看住弗雷德，不动了。
　　弗雷德跟他对视几秒钟，淡蓝的眼珠一转，话题也随之改变。
　　“还是告诉你找你来这里的原因吧。”
　　陆悦明没有急着追问易然，“不如先说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弗雷德挑起一边嘴角，“无所谓，反正都要说到。嗯……根据0250带回的资料显示：你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怎么来到世界上的？”
　　陆悦明皱皱眉：易然不是不让我跟其他人说我们事吗？果然我只是他的一个“任务”，需要交待清楚吗？
　　“你已经知道了对吧？”见陆悦明愣神，弗雷德又问一遍。
　　“啊？嗯。”
　　“也知道如果0250没有带你回来，你的头会被摔坏变成植物人一段时间吧？”
　　“嗯，不过这是一个机器人告诉我的。”
　　“这我知道，带活着的人回来不合规矩，给0250的任务里就说是你会被摔死。”
　　原来真是这样。陆悦明若有所思点点头，掏出烟，“可以吗？”
　　“随便。”
　　陆悦明点着烟，“您继续。”
　　“你变成植物人大概不到一年的时间又醒了。住院期间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出院后跟你的母亲冯叶和郑都断绝了往来。随后几年世界各地局势动荡，天灾人祸此起彼伏，各国之间的摩擦也愈演愈烈，眼看开战在即。郑不想自己跟你父亲毕生的心血在战争中化为乌有，他说战争一旦开始，人类的下一步选择就是地下和太空。他关闭研究所卖了公司，把所有的钱都投到一项地下资源循环系统开发工程。
　　“正巧我在那个时候被查出肺癌，只剩半年的命。他把研究所所有的科研成果编成密码交给我，我出国接受了人体冷冻。差不多一百年前我被叫醒过一次，当时人类的地下生活刚刚开始，郑和很多我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那个地下资源循环工程取得了很大成功，郑在去世前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还有一份遗嘱。我按照遗嘱用部分资金重建了研究所，就是现在你看到的整个DNA世界的雏形。
　　“因为那时癌症的治愈还没有取得百分之百成功，所以用新的药物勉强维持到研究所建完我就再次接受了冷冻。两年前除了神经系统方面的一些问题我们基本上已经战胜了所有致命疾病，所以……”弗雷德耸耸肩，“你就看到我了。我不是克隆人，我是重新苏醒的冷冻人类。这也是先没有被克隆和基因改造过的人类中的一个分支。”

　　正好一支烟抽完，陆悦明很熟练地收起了烟屁。把烟屁投进专门的回收筒能换电子货币。在这里自己是个分文皆无的穷光蛋，陆悦明很清楚这一点。

　　“‘苏醒的冷动人类’。”陆悦明抿着嘴唇缓缓点头，“明白了。你就是这里的创始人、大BOSS么。”
　　弗雷德笑笑，“也不能这么说。真正的创始人应该是郑。我只是说话还能有点份量罢了。”
　　“别谦虚了。所以让我来是你的要求？”
　　“嗯……怎么说呢？”弗雷德翻了下眼睛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表达方法，“克隆人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无法延续生命。”
　　陆悦明皱着眉偏了头，“什么意思？”
　　“就是无法生育也无法复制自己。”
　　“啊？”
　　“两个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的男女克隆人发生关系之后，女性克隆人无法受孕，试管也不行。然后一方是克隆人一方是健康人类同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什么又叫‘无法复制自己’？”
　　“就是没有办法去克隆一个克隆人。所以基本上每一个克隆人都要保留母体。可是任何东西的保存都是有期限的，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克隆人类也会跟自然人类一样走到物种消亡的尽头。所以我想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还是要让克隆人能够自己繁育后代，而据我所知，这件事只有一个基因改造过的克隆人做到了。”
　　说到这里弗雷德停住了。陆悦明抬眼看他，他也回看陆悦明，“就是你。”
　　陆悦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是的，你将来会结婚生子，孩子还很健康。我上次苏醒的时候见到你的孙子，专门找人给做了检测，就是你和周馨雅的后代无疑。”
　　“周馨雅？”
　　“周兴国的孙女。”
　　“周兴国的孙女？！”陆悦明从又从椅子上弹起来。
　　“对，0250带回的资料显示，缓冲期里你已经见过周兴国了。”
　　“他的孙女不是才上高中吗？！”
　　“是啊，然后过了几年在她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你们就结婚了。虽然你不跟郑往来，可他一直都关注着你的消息。”
　　陆悦明扶住自己的额头一时转不过弯，“我为什么会跟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结婚？”
　　弗雷德一脸淡然，“当然是为了公司和生意。”

　　陆悦明在地上走了两圈。
　　弗雷德也站了起来，“对于我所了解的你来说，那么做很正常吧？这不是你该纠结的重点。”
　　陆悦明停住脚步，“你们不是让我来生孩子的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做些研究，最多也就是取些组织样本什么的。我保证没有生命危险，不会造成身体损伤，也不会有任何痛苦。但前提是你要自愿同意，并积极配合。怎么样？你肯答应吗？”
　　“你们想知道我身体里基因的秘密？”
　　“对。”
　　“所以想知道当年陆启天和郑光承制造我时都做过什么？”
　　“对。”
　　“是你们让0250去查我的事？”
　　“那原本不在任务范围之内，可是他说穿梭机坏了需要滞留，就临时给他增加了任务。”
　　“我过来之前缓冲期内的事你们都知道？”
　　“知道。”
　　“你为什么在我家和我经常会出没的地方派人搜寻我。还在我临走时冲进酒店房间？”
　　“那不是现在的我经历过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据0250说：因为他在这边见过现在我，然后再见到那时候的我，不清楚怎么回事撒腿就逃了，所以那时的我们应该是郑派去找他的。”
　　“这么说他知道你不是去抓我的？”
　　“当然。”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弗雷德抬头看着陆悦明，“你是不是还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配合你们做实验吗？”
　　“嗯。”
　　“两天？”
　　“没问题。”
　　“那没事我想先走了，这里的光线让我不舒服。”
　　“等一下。”弗雷德叫住陆悦明。
　　陆悦明停在墙边。“还有什么事？”
　　“这么久不见，作为老朋友送你件礼物。”
　　“礼物？”
　　陆悦明充满疑惑的尾音还没落下，身边的墙已经自动打开：墙的那边黑漆漆一片。陆悦明转头看弗雷德，弗雷德倚在桌子上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悦明回头跨进黑暗，墙壁重新封闭，四周亮起柔和的灯光，房间的另一头，是正望过来的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