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0》妄起无明

28、第二十八章

　　几天后易然接到紧急命令离开速成克隆人训导所。

　　来到2013年，第一眼看见摔昏的陆悦明并一下子认出那张脸，易然当即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这个男人在完全没有见过面就不停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原因。

　　易然顺着个架子几下爬到一个将要被拆迁的六层楼楼顶，蹲在露台一角回忆起自己受训的日子。

　　陆悦明狂踩着油门没头没脑地兜了几大圈，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他就是想让易然跟自己发脾气骂自己。他受不了易然什么事都可以一笑了之的态度。其实从按开易然的通话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自己会冲进去。赶走妹妹装作嫌弃克隆人是因为不想看见易然跟别人一起在床上。就算是自己不喜欢男人，没打算跟易然发展出什么关系，他也不要二百五成为别人的男朋友、情人、或者其它什么身份。亲妹妹也不行。冲进会馆时陆悦明知道了原来人是可以急到眼冒金星什么都不顾的。即使到了现在这一刻，他也没觉得丢了周兴国那单大生意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易然安然无恙就好。
　　对，二百五脖子后头不是有条形码吗？拿来出售的商品才有条形码，我要跟他回去然后把他买下来。就算他是个话唠、吃货还什么都不会做，放在家里当个摆设也好。打满方向盘陆悦明开回了跟易然分开的小路。

　　“二百五！二百五！”
　　易然打开双肩书包的夹层，看着里面精密的机械结构，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手里一个环状零件装回去。就听见下面陆悦明杀猪一样地在叫自己。
　　悄悄探出头，只见陆悦明站在刚才被他踢倒的垃圾桶旁东张西望有些不知所措。
　　“二百五！易然！”陆悦明用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上又喊两声。
　　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旁边楼的一扇窗子被推开有人骂了句什么。
　　陆悦明没再出声，热锅上的蚂蚁般原地转了几圈。

　　“二百五？”易然耳边传来了声音，“能听见吗？”
　　易然不吭声。
　　陆悦明继续，“我知道你能听见。答应一声好不好？”
　　易然还是不说话。
　　“我回到刚才的地方找你了，你不在。跑哪儿去了？这样乱跑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我是想来带你一起回去的。你不跟我回去了吗？”
　　“你不怕我遇到危险？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你倒是说句话啊！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易然见陆悦明四处找不到自己便抬起脸来往上看，他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二百五？二百五？你再这样我就自己回去啦。”
　　易然拉好书包背到肩上，从拆迁楼的另一侧沿着一溜阳台一层层跳了下去。
　　“好吧，你那么厉害，相信你不会出事的。我回去了，路上我要去吃宵夜，你也不想跟我去吗？我上车了已经。”
　　“嗯──吃什么呢？火锅？烧烤？快餐？”
　　“对，应该买完了打包回家吃。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也可以一边玩游戏一边吃。”
　　“啊哈！这里就有一家烧烤店呢。看起来不错。”
　　……

　　易然在陆悦明精神分裂一般的自言自语中打车回了住处。坐到沙发上他打开了全息地图。上面表示陆悦明所在地的红点时快时慢，显然他是一会儿开车一会儿步行。他把他们分开的那条街附近都找遍了。可易然耳朵里听到的却完全是另一码事。
　　“我已经到家了。烤肉不马上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嗯，这家烤的味道不错呢。真可惜，你吃不到了。”
　　“嗯，再就上啤酒。好爽啊。对了，你不是说啤酒比红酒好喝么。”
　　“唉，电视里在放动画片。是你说喜欢的那种科幻故事。”
　　“啊，这个羊肉真好吃。买多了呢，怎么办？看来只好扔掉了。”
　　……

　　易然听得快要睡着了，陆悦明终于不再说话。
　　地图上的红点飞快地朝陆明月的房子移动过来。易然听到了陆悦明急促的呼吸声。点了下红点，地图旁边显示出通话器载体的生命体征，所有的数据都表明陆悦明此刻的状态是焦虑、恐慌、沮丧。

　　红点垂直移动了几十秒之后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满脸震惊的陆悦明出现在门口。
　　易然指指眼前的地图，“你把自己地盘儿的范围圈挺大啊。你‘家’都跨区了呢。”
　　陆悦明看着地图，“你能跟踪到我的位置？”
　　易然看一眼情绪指数逐渐转为愉悦、平静的体征数值，关掉地图，“通话器如果只有通话功能的话我就直接弄两部电话了。”
　　陆悦明换了鞋走到易然跟前，“看我出这么大洋相，你解气了吧？”
　　“如果我不在你怎么办？”
　　“报警。”
　　“你怎么跟警察解释我的身份？”
　　“没想。”
　　“那公司的事怎么办？”
　　“没了谁地球都一样转。没有周兴国的项目我一样能再开公司。”
　　“没了谁地球都一样转，你刚才干嘛还到处找我？没了我地球不是也在转？”
　　“地球还转，可我的脑子不转了。”
　　易然噗哧一下笑了，“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活该。”
　　陆悦明站着低着头，易然坐着仰着脸。天知道陆悦明这会儿有多想抱住易然。可他没有，只是伸出手在眼前蓬松的紫色脑袋上摸了摸，“你说的对，我确实活该。郑光承说的没错：我智商有余情商不足，好好一个公司能被我做到破产，又怎么可能是别人的错。”
　　易然想抬手抓住头顶上陆悦明的手把他拉近。
　　陆悦明的手却先一步放下了，“不用再想那些，你不生我气就好。”
　　易然站起来，“我决定以后不叫你小明了。”
　　“那叫什么？”
　　“马屎明。”
　　“嗯，屎明和Ben，SB二人组，不错的组合。”
　　易然又笑，陆悦明也笑了一下。两人离得很近，闻得见彼此的呼吸。陆悦明的目光从易然的眼睛慢慢滑落到嘴唇，易然脸一红侧身跑了，“我去洗澡。”

　　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烟，陆悦明盯着毛玻璃门上卫生间里易然的剪影看了好半天。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慢慢升腾扩散，最后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微微张开。他吸了口烟，烟雾走到喉咙处仿佛被什么挡住，他忍不住咳嗽两声，转身走进客厅把烟掐了。陆悦明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无法仔细思考。
　　易然听见了陆悦明的咳嗽声，意识到他隔着玻璃在看自己，洗澡动作突然慌乱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第一次觉得基因改造技术还有待提高，身上很多地方都不够完美。

　　陆悦明飞快地扒光衣服进了主卧卫生间，想快一点儿洗完。可是为什么要快一点儿洗完呢？陆悦明让自己的大脑短路了，没有继续再想。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陆悦明把手机拿进卫生间，准备看一眼再洗。
　　微信是张晓发来：你现在是自己吗？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陆悦明着急，懒得打字，就发了语音：“我自己，干嘛？”
　　张晓也回了语音，“给你看段视频，很重要。”
　　陆悦明：“我正要洗澡，洗完再看吧。”
　　张晓：“最好马上就看，是关于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