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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3、天昊 ...

  •   通道很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木质的墙壁有些霉了,更有甚者蛀了虫。路上没有一处光源,但四人所过之处每一寸土地都会亮起来,肯定被施了咒语。通道比欧阳预想的要长,另有一点奇特之处在于他们走得越深,空气反而愈加清新,到后来,不单空气,连魔法创造的白光中也逐渐掺杂了柔和的光线。如果现在不是黑夜的话,欧阳定会以为这是阳光,因为它纯净,温暖,正如初夏和煦的日光懒洋洋照在身上一样。
      可慢慢他感觉到不对了。阳道和天丰虽表情依旧随便,但有意无意放缓了步伐。只走两三步,一道朱门就赫然映入眼帘了,就好比先前一直用帷幔遮住,直到最后一秒才猛地拉开那般突兀,殷红如血的朱漆也给人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欧阳已经十分不安了,阳道天丰二位露出高度戒备的姿态,仅淼青一人浑然不觉,摇摇摆摆向朱门走去。
      “回来!!”欧阳陡觉说不出的惊惶,向淼青嚷嚷。说时迟那时快,大门蓦地碎裂,一颗巨头自破洞伸入,闪电般向淼青咬来!
      欧阳飞身而起,手臂探出将呆若木鸡的少年拽离红线。巨头一咬不中,打算再咬,却被走廊顶突出的一块尖石卡住,急的吼叫连连。这一耽搁每人都看清了巨兽,后者青面獠牙,面容凶恶至极。鳞片五颜六色,本身倒可以作为件装饰品,可和它气势汹汹的眼珠和吻部开合之际吐出的黛黑色信子配合起来就比较恐怖了。欧阳不用看第二眼就认出了这个生物。
      “天昊!”他和阳道同时发声,不过前者失声,后者沉声而已。天丰脸色变了:“这是天昊?”
      “我见过它,错不了——”欧阳话说了半截就被新一轮咆哮淹没。天昊看样子是认出了说话者,眼光抓住他不放,瞳仁燃烧着一种近乎火苗的物质。欧阳惊骇之下,反而上前;白光过后,天昊的颈部就被砍断一半!
      天昊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大地剧烈抖动着,无数碎石雨点般向他们砸来,再用不了一刻钟他们就会被活埋在里面。回头已然太晚,前方又是巨头挡住出口。天丰当机立断,将前者囫囵切下,头颅跌在地上还未化石就碎成万千残片,以比子弹还快的速度向断颈袭击。断颈退缩了,同时墙壁受到重击,通道加速毁灭。欧阳可以想见天昊的八条尾巴用力击打墙面好叫他们快点死掉的场景。阳道天丰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招接着一招发出,招招不理要害;天昊迫不得已退后,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他们不约而同排成一列钻出,速度已非强弩雷霆所能比拟。当断后者天丰堪堪离开通道时,轰响声中通道成为一地乱石。但凡他们反应慢了一秒,默契差了一点,那么埋在碎石块下的便是他们的尸首了。
      不容他们喘息,天昊立时向他们猛攻。欧阳此刻清楚只有杀死它才能寻求生路,只是苦于不知方法而已。阳道道:“在它新头长出来之前将它七个脑袋都砍掉!”欧阳精神一振,和阳道配合,天丰今日亦大开杀戒,三人一道接了天昊近九成的攻势。要知道他三人联手,当真独步中原,但没有法器,手无寸铁,威力未免打了个折扣,加上天昊毕竟神物,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多久,天丰脸上沁出点点汗水——文心清那一掌毕竟不是白打的。
      淼青因为欧阳误伤的缘故,适才几下死里逃生渐觉不济。心知自己不是正等神物的对手,默默缩在角落里观战。阳道天丰固然可圈可点,这欧阳实在了不得。他最后承认(即便很不甘)就算自己没有受伤也和他差着好大一段距离。这位青年公子招数迅捷狠辣,颇有阳道之风;但白华耀眼,寒气袭人,属性与阳道孑然相反;况且他的身法更无半点与研发相若,阳道飘忽,他却时而灵巧时而朴拙,全然没有章法,但一样有效;最令他不解的是欧阳每逢险招,冰雪之寒中总会夹杂一点火的痕迹,倒像受了阳道感应一样;红光虽淡,却是用之不竭,里面自有一股浩然正气,至阳至刚,和寒气一合,威力倍增。他却不知欧阳使用血玉,久而久之玉中纯阳之力有小部分化为主人所有,一刚一柔,正如道家太极,生生不息。这等巧遇,只怕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了。
      他既看出欧阳的强势,自也看出师父的弱势,惶急了。眼前天昊挥舞着七个脑袋,已是防御多而进攻少;欧阳等见只要不给天昊喘息机会天昊就不会长出头来,畏惧之心渐去,攻势愈加凌厉。良久又是一声爆响,一头应声而落。天昊仍在嚎叫,但气势小了很多。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随着头颅一个一个被斩掉,天昊愈来愈惊惶,逐渐由群起而攻之转为单攻天丰一人了(攻敌薄弱的一环么)。且说天昊仅剩两个头时,一头暴起发难,径直向淼青咬去!
      这着实出乎淼青和在场其他人意料。淼青起身躲避,怎奈迟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芒后发先至,将巨头逼退一步。天昊怒不可遏,用尽全身力气改向欧阳冲去。一声惊噫,伴着痛苦的尖叫,天昊退后了,欧阳脸色惨白如纸,久违的红色挂上他的唇缘,这还不算,他的左肩处鲜血淋漓,伤得不轻。淼青奔到一半,看到天昊狰狞的面庞又望而却步了。
      这下局势再次向不利的方向发展了。可没有多久,联手的三人不禁又惊又喜地发现天昊突然之间亦削弱了许多。淼青心中充溢着对三人的忧心和对自己无能的厌恶。他素来在同门中是以武艺精湛著称的,就算自己受伤了又有什么?人家欧阳为我受了天昊一击难道伤得不比我重?我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做缩头乌龟?恰巧这时天昊暴露一个破绽,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青剑挥处,说什么也要砍下它一颗脑袋再说。
      谁知天昊消失的斗志又复活了,同刚才缠上欧阳一样缠上了自己。他临危不惧,图腾幻化,升腾,张牙舞爪向天昊逼近。这是在是他武学的巅峰,是个正常生物就知道应当避开为妙,不幸的是天昊目前完全丧失了理智,不闪不避,天塌地陷的巨响,天昊的双目均为图腾刺瞎,图腾禁受不住化为一缕轻烟。
      天昊去势丝毫不缓,它似乎预示到了自己的末日,急于找一个人来为它殉葬。
      淼青非死不可了。
      大力将少年撞开,他模模糊糊见到什么东西替自己迎上去,继而自己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几欲虚脱。阳道趁机巧妙地削掉最后两个首级,没有头的天昊疯狂数秒,轰然倒地,化成碎石。
      淼青软软滑到墙角,之后一人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是欧阳。
      “谢谢。”淼青哑声答,摇摇晃晃站立起来。
      而后他看到了最荒诞的噩梦中也看不到的景象:恩师躺在那里,肚子被天昊残暴地撕开一个血洞,肠子流了一地。
      他抓狂地冲上去,推开前面的阳道,跪在师父前。想喊,喉咙是哑的;想哭,眼睛是干的。
      欧阳追上前来,看到这景象也吓得蒙了,半晌:“天丰大师他——”
      “滚开!!”
      阳道见淼青已歇斯底里,默默走开。欧阳仍在做尝试:“淼青你——”淼青蓦然转头,目露凶光,看样子随时要杀人。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倔强少年面带如此恐怖的表情,悚然退后几尺。
      “欧阳。”那边阳道叫。
      欧阳迟疑一下,来到阳道身畔。二人匆匆穿过寒毛直竖的大厅,来到此行的终点。房间不大,一个极其精致的佛龛是里面全部的装饰品,佛龛里面的是空的。
      血祭被人拿走了。
      欧阳觉得世间仅剩无边的麻木,既无喜悦也无悲伤。他麻木地回身,麻木跟随阳道回到厅里。
      伤口麻木,心更麻木。
      淼青仍直挺挺地跪着,阳道却对碎石——天昊遗骸——产生了兴趣,不时捡起一块检查,脸色越来越凝重。欧阳走到天丰尸首前木立,淼青没做任何表示。
      “欧阳。”阳道又在叫他。
      他傻傻离开天丰,伤口现在出奇地痛。
      “天昊被血祭吸食过。”
      欧阳起初没有反应,直到这几个字缓慢缓慢地渗入脑海中……
      “血祭吸食过天昊?!”
      “对,”阳道沉重地说,“虽然只吸了一点,但无疑也起到了效果。天昊最后的突然衰弱就是这个缘故了。不管怎样,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血祭吸食过天昊,它同样也能吸噬火龙的法力。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他顿顿,斜眼瞟淼青,似乎希望少年能答话似的;证实这个少年的确无可理喻根本听不进任何人说话时,他放弃了:“这是我们必须全力阻止的。”
      欧阳想的却是很早以前在土寺中的邂逅:“冰冰告诉我说她见过冥幽教教众围攻天昊。会不会是他们和泉珂美是一伙的,抓住天昊送给泉珂美?”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应该不会,假如他们是一伙的,六七个教中长老被杀(泉珂美围攻龙虎山期间)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可能是泉珂美用了什么别的法子弄到手的。”
      欧阳点点头。适才的话使他惦念起冰冰来,再者他觉得越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好:“怎么出去?”
      “佛龛旁边有个密道,从那里可以通到神殿外。”
      “走么?”
      于是阳道招呼:“淼青,走了。”
      淼青木木地站起来,望了他敬爱的恩师最后一眼,毅然决然走开了。整个过程他竟未回头看师父一眼,令欧阳十分佩服。一路上他只是默默行走,变了木头人,没有痛苦,没有眼泪。欧阳想到龙冰冰,想到她若死了自己是否也会像淼青那样行尸走肉(他并不知晓他和冰冰灵魂同锁血玉的真相);后面自是雷子华,胸口登时如刀攒一样,呕出一口血。
      亦是无泪。
      三人无言而行,来到一个漆黑的房间。这里没有精灵的魔法,阳道伸手,火苗在手心升高,照亮房间角落蜷缩着的男人。男人见到他们如同见到魔鬼,飞速后退。
      阳道手中的火苗击中他,那人中招之后居然还能坚持抵抗,可最终委顿在地,一对饿狼般的招子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他的表情也如狼见人,既害怕又怨恨,不过他的声音倒是平静的,尽管比平常更加嘶哑:“天昊死了?”
      阳道凝注着牧秋松,目光冰冷:“是你将它放出来对付我们的?”
      “不错,”牧秋松干脆答,“我知道我这堆狗屁手下根本杀不了你们,又知道你们必来这里,所以企图通过天昊干掉你们,不过看样子是失策了。”
      淼青握拳。阳道追问:“血祭在哪里?”
      牧秋松狂笑:“你觉得我会说吗?!真可笑!我只恨那怪物为什么只宰了天丰一人,怎么没把你们全都送进地狱……”金光暴涨,把他剩下的话淹没了。光束消散时牧秋松匍匐在地,下颌上都是鲜血。他血染的脸挤出一丝狞笑,作为他最后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淼青还不当他死了,扑上去还要揪住再打,被阳道推了个踉跄:“他周身是毒!”
      淼青被他严厉的声音唬的一呆。阳道继续呵斥:“淼青,自你师父死后你都干了些什么?什么都充耳不闻,不管不顾也就罢了,牧秋松是唯一一个可以拷问的对象还被你杀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淼青咬牙:“我错了!”
      “自责没用,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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