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Ep.06」转圜(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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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实战授学第一课会在这么匆忙突兀的情况下开始，老实说，有点出乎了宜野座的预料--不过，如果导师是搜查科的榊间凛司那个不靠谱的女人的话，那么事情大条到怎么样的地步都说得过去了。毕竟宜野座直到听见榊间的豪迈宣告之前一秒为止，都不曾指望过这个生命由白天摸鱼和晚上加班组成的导师会给自己上一堂正经八百的实战课。
超出了预料，也可算是在某种好的意义上。
--但不论如何，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凡是和榊间凛司扯上关系的，都不会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这已经超越了“铁则”这个词可以形容的范畴，简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踩着高度适中的高跟鞋，身穿黑系套装的女性身形敏捷脚下生风，宜野座落开两步紧随其后，暗自在心里刻薄榊间也只剩下这身体素质尚且配得上她搜查科特犯系系长的头衔了。
--除了身体素质以外的，完全不行。
追过了半个街区，榊间仍然没有要动用终端的意思，宜野座不由得着急了。
“系长，要请求刑侦科的支援吧！至少要等护送车……”
“不需要。而且也来不及。” 榊间的气息非常平稳，语气果决而利落，“你跟着我就够了，宜野座君。”
宜野座简直要大呼不妙。榊间仅仅用几个没头没尾毫无依据的短句子就轻而易举地说服了他--而他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轻微的安定。榊间凛司确实有这样神奇的能力--好像只要她认真说话，就一定是不可违逆的正确，由不得人不信，如同她那即便本人对社会饱含质疑却依旧清澈的色相一样无法动摇。
榊间抬起了手，终端启动，巨大的全息投影在面前展开，却并非呼叫安全局，而是目前二人所处街区以及周边的精确地图。
“大街尽头必然有多隆巡逻机，他不可能笔直前进，九点钟方向是一个岔路口，那是他最后的机会，没有其他的选择。”
榊间打算在没有Dominator、没有西比拉系统、没有其他任何支援、甚至没有一般武装的境地下，依靠她和宜野座制服那个罪犯。
意识到这一点的宜野座浑身一个激灵。
“拐进岔路之后，他会被路障拦住--情急之下他恐怕不会回头跑进照明完善的偏道而是会选择越过路障……那就是施工中的空地--宜野座君，十五米外右转，分头包抄！”
“等、等等！越过西比拉系统和Dominator直接行动，系长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吧？！而且也太危险……”
“闭嘴。”干干脆脆的三个音节砸落在宜野座的脚边，他第一次听见榊间用这么低沉的声音说话，强势得不容违抗，“照我说的做。”
光泽柔亮的卷发在女性肩头飘起，洒脱得好像一支不顾观众随着性子演奏的曲子。榊间脚下急停，鞋跟一拧，闪身进了昏暗的小巷，转瞬间消失在宜野座的视野中。
宜野座只能照办。他预感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导师总有一天会捅出不得了的篓子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做出扭转这个命定结局的可能性，只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必须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看住她，至少不能让她那么轻易弄丢了性命--否则榊间一死，谁来签他的实习成绩单？中途转科可是不被允许的。
宜野座按照榊间的指示拐进深邃的巷子，轻捷的脚步踢踏在地，稀疏的夜色里响起密密匝匝的鼓点。
狭隘的巷道将视野直线钳拉，止于一点，宜野座的心律稳定且有力，尽管他非常担心但并不否认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系长的话，也许并非是没有办法的。”——潜意识里，这么宽慰着自己。
蹬地的速度逐步加快，奔向尽头那个凝聚着浓稠黑光的点，一口气冲破后，展现在眼前的就是另一幅景象了。破了一角的灯罩内，电花刺啦刺啦闪烁着，时明时暗。混凝土混合着沙土的气味在脚边溅开，微微发腥，偶尔飘出些许奇怪的味道——猫粪，青苔，生活垃圾，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起了一半的建筑钢筋和脚手架在地面投落出深灰色的影子，那阴森的形状正笼罩着榊间凛司轮廓清晰的身形。
奇怪。太奇怪了。明明是没有什么光源的地方，为什么能一眼看到榊间。好耀眼。
——耀眼的并不是指榊间，而是脱离了那个人之外的某样东西，非常的耀眼。
——她手中银亮的手铐的轮廓在黑夜里十分的打眼，瞬间就能攫取他人的视线，似乎是寄托了什么神奇的力量在上面，使得人类的目光不可抗拒地挪动过去。
“宜野座君！”
一声断喝叫醒了晃神了一秒钟的宜野座伸元。
回想一下，宜野座伸元。仔细地回想一下。回想一下在进入搜查科之后成天帮忙分担加班工作而疏于练习的那些东西。回想一下——冷静。深呼吸。集中注意力。观察嫌犯大致的身体动向，估测并调整自己的脚步。敏锐地捕捉到从肌肉到姿态，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然后精准地判断，在以千分之一秒为计算单位的时间里毫不犹豫地出手。
宜野座横开一步，侧身闪过，微妙地挪移了一下重心，紧接着屈腿膝击，命中。随即反手勾住歹徒的脖子向下一扭，往地上掼摔下去——出手凶狠得和榊间有的一拼。
歹徒身材高大，肌肉发达，没有一击即倒是意料之中。宜野座退开两步拉远距离，目标在翻滚两圈爬起身却并没有得到喘息的机会——对方持有利器也是意料之中。
哐！手铐在空中回旋着飞过，刺目银光一闪而过，砸向目标刚刚受创的后颈，紧随而来的是一记飞踢。手腕最细弱的部分传来骨头破碎的细微声响，锐器咣当落地。
榊间伸手捞住落下的手铐，冲宜野座招了招手：“宜野座君，过来这边。”
“是。”并未多加思考就那样走了过去，银亮的手铐被放进了自己的掌心，宜野座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眼神，“系长……？”
“铐起来。”抬起高跟鞋踩了踩脚下伏倒的男人厚实的背部，命令道。
宜野座有点不明所以——榊间自己给犯人上铐显然更省事，况且一看就是就是个熟练工，让宜野座来做似乎有点意味不明。
可这不在宜野座可以反抗的范畴内，他照做了。
咔哒——手铐扣上的那一声轻响打破了呼吸声平缓流动着的寂静。
“想明白了吧，已经没有犹豫了吧？”
“诶？”
“宜野座君该不会还在思考着‘应该用Dominator确认一下再出手逮捕’或者是‘应该请求刑侦科支援走正当程序’之类的事情吧。”榊间的面容隐没在逆光洒下的阴影里看不明晰。
“自己的双眼已经明确地看到、确认了犯罪行为，却还想着要通过西比拉系统来进行判定吗？难道宜野座君自己，无法做出‘必须立即逮捕’的判断吗？还是说，因为是警校的教科书上是这么写的，所以一定要这么做呢？最稳妥的执行方案并不是任何情况下都永恒不变的智慧。”
“这……”
榊间平静地注视着他。宜野座感到无所适从。
“西比拉系统可以代替很多东西，但绝对不能代替执行官的思考——我说过吗，‘思考’是人类这个种族最大的、绝对不可放下的骄傲。
“这是第一课，你首先要明白的东西，宜野座君——作为警员，必须要牢记在心的东西——逮捕罪犯的人是你，维护正义的双手，是你拿着手铐的这双手。
“Dominator不可能替代它，任何情况下，绝无可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Ep.06」转圜(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