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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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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跟在我身后一步并两步,然后在走到五格儿他们面前站定。
“拜见额娘。”容若躬身行礼道,我跟在一旁,也一边躬身一边道了万福。
“免了。”有颜容在一旁,五格儿对我的亲厚自然少了些,在她的脸上,有着没什么滋味的笑,我自然知道这是被撞破的掩饰,颜容在一旁也给我们见了礼,见到容若拉着我的手的时候,特意将五格儿尚未从发间拿下的发簪晃了晃,然后上前挽住五格儿的手臂。
五格儿看着我,然后又看看容若,笑道:“容若几个月未见惠儿,想不到竟这般念着,如今身子刚刚好,却赶不得向我禀报,就去看惠儿了,如今在这边遇见,倒是省事了。”
容若恭敬答道:“怕叨扰母亲,便自作主张了,不过容若如今一切安好,母亲也答应过,病愈之后一切都听孩儿的,如今这般说,倒像是孩儿不知礼数一般。”
“哦?”五格儿掩口笑道,有些嗔怪,“这般倒是我不是了,也好,你也同惠儿许久未见,便好好玩玩,回头见到你阿妈,我先行替你担待着。”
容若一脸平静,却也看得见欣喜之色,回道:“那多谢母亲喽。”
五格儿止住了笑:“好了,想要玩就好好玩会,免得课业繁忙了,就没时间了。”随后,她便付了银子给店掌柜的,颜容头上的朱钗,终于是她的了,我看到她的笑在亮闪闪的金属中,格外耀眼。
容若自始至终未去看她。
跟在身后的央歌他们,同我们一样屈膝恭送着他们离开。
我看着远去的他们,暗自松了口气。
好在容若尚未去看颜容,否则,我想着,若是看了,今日的自己,说不定在计较着什么。此时的容若看着前方,脸上有着一丝隐隐的难堪,我知道,他也定然是知道了颜容的分量是什么。
是啊,就等他们都长大了。
鼓楼东街,南来北往街道尽是车马,我们便嘱咐央歌阿立他们跟紧了。
初春的天气,也是冷的,京师虽然繁华,但也有冷冽的空气,我在容若的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有些冰冰凉凉的感觉,说不出来的爽快,然后,被五格儿算计的那点不快乐,便消失了。
我望着远处的城墙,它们在天幕和阳光之下,苍茫而悠远的诗意,竟是比三百年后还要好看,是的,是好看,不是壮观,这是一个城池的边缘,却也有声息。
八年了,我甚至是从未走出这京师,我知道我逃不开这里,但是,我想看看那外面的世界,前世的自己,走南往北,从未定居过,这时候,却是像被定在一处生了根发了芽一般,怕是等以后,再也走不了了。
我告诉容若,我想去京师外面看看,他看着我,像是在考虑什么,之后不等他说话,央歌却开了口:“这不行,小姐你是大家闺秀,怎么可以呢?这日后要是让夫人知道了,你定是再也不能踏出府门半步的。”
我愕然,我怎么忘记了母亲定是不许的。
我笑着,不等容若说出决定,便拉着他的手在长街转着。
前世从未如此,牵着一个人的手,就这样简简单单走着,没有任何欲望,只是想要走走,对,和他在一起,走走也好。
这城池里的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我听着,竟也是觉得很快乐。
满世喧哗,大抵就是这样吧。
再回到东街那家店铺门口的时候,日头已经转西了,容若不由分说拉着我进去,然后看着店家拿出来的个中上品,一件一件细细端详着,然后从中拿出一个缀着花青蓝的雅珠斜逸钗在我发髻边细细比划着,像是很满意一般,然还未让店家包起来,竟却让一只手夺了去。
这是一双女子的手,纤细而娇嫩,抬头去看那女子,年岁竟是不大,和我相当,竟是身裹锦缎披风,满头珠翠,想来,定是华贵人家的千金,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和容若差不多的男子,眉宇间贵气十足。
或许是那女子踩着花盆底的缘故,她站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地说着:“眼光倒是不俗,不过,这朱钗,我要了,你们还是要别的吧。”
容若想要上前与那女子讲理,却是被我拉住了,我摇了摇头,对他说:“那女子装扮不俗,定是大户人家,不过一朱钗尔尔,日后若是遇到合心的,我便再向你要就是了,这种计较,不值你如此失了风度。”
女子不过七八岁,听我这样一言,也存了心想要计较:“你怎么说话呢,什么不值,什么尔尔,什么失了风度。”
那身后的男子赶忙上前来,力图转移视线,息事宁人:“小妹不懂事,若有得罪,便请二位恕罪了。”尔后又对那女子说道:“这朱钗是不俗,但却太素气了,你向来也不喜这些,还是瞧瞧别的吧。”
那女子转脸,正巧掌柜的眼色好,拿出的另一批上品,也是耀眼非常,故而,那女子将手中的朱钗摔回我们这边,却不想一个没瞧见,那朱钗的尖头却划过我的脸颊,我只觉脸上一阵热疼,伸手去摸,竟是有些凸起的伤口渗出细细的血迹来。
“惠儿。”
“姑娘。”
“小姐。”
容若、那男子、央歌却是一同出声,让我觉得这伤口甚是好笑,我想着既然血迹不多,便是不碍事,何故如此紧张,却忘了古时女子的容颜,便是一切。
我抬手让他们看了看,示意没事,竟是觉得说服力不大,便开口道:“没事,这点小伤,回家敷点药就好,离破相,也差了好几里的距离。”
然后将已经掉在地上的斜逸钗拾起,唤了店家拿来镜子,将朱钗插在发间,然后用帕子擦去脸上的血迹,还好,痕迹却是很淡,虽然有些凸起,但不细看,会误认为是朱笔掠过而已。
我转身对容若他们笑了笑:“这伤不打紧,而且,你要送我的礼物,如今也是我的了,怎么样?”
他看着我,没好气地笑了笑:“知道说不过你,随你便了。”
那男子也上前,拉着那女子的手连连赔罪道歉:“姑娘对不住了,舍妹一向娇宠……”话未完,却是被那女子抢了去:“三哥哥,是她没接住,怎么怪我啊,也是你说要我去瞧别的的,怎么……”
“够了。”那男子大喝一声,顿时女子禁了声不再言语。
他立时端了端身子,双手抱拳便道:“在下烨炫,不知如何称呼二位?”
容若丢出“成德”二字,我笑了笑:“纳兰惠儿。”
那女子也杵在原地,嘴里不停嘟囔着。
央歌在一边,神色有些不安,我知道她担心什么,便握了握她的手:“放心,不会被额娘发现的。”随后又吩咐阿立就近买些水粉胭脂来。
这中间,掌柜的将我们引至内间休息,而那女子一直站在烨炫身后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看着笑了笑,此时正巧阿立已经回来,将我吩咐的东西放在桌上。
用央歌打来的水将脸轻轻洗净,然后就着那不是很清晰的铜镜,我用水粉胭脂将脸上的痕迹遮去,随后将一侧的发丝放了一些下来。
回头的时候容若与烨炫正说着诗歌,不想今天,他们二人却竟是遇到了知己。
见我回头,他们二人一同将话头收住,却不想看着我却是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是不是还看得出来?”我伸手捂着伤口,有些疑惑地问道。
“惠儿。”容若此时走上前来,伸手摸着我的脸,“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但,你……”后面的话他却全部咽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
“偏是惊鸿,倾城绝色。”烨炫如是说着。
我从小就明白,古人诚然喜欢奉承他人,但用到女子身上的,却都是真心,我看着烨炫,应承着“谬赞”便不再说什么。
我知道这赞叹不管是否荒谬,但在古代,如此赞叹,只能说是要出意外的,索性天色不早,我看着窗外不管他人再说什么,对着央歌说道:“央歌,我们回去吧,不然母亲该怪罪了。”
道别的话没说,我便拉着容若疾步离开,走出很远的时候,只听见掌柜说着什么,却是听不清楚。
回到府上的时候,母亲恰好小睡醒来,看着我有些乱掉的发髻,然后觑得发上的朱钗,便开口问道:“容若送的?”
我这才想起头上的斜逸钗,暗自说道不好,却不知这不好的到底是被母亲发现了什么还是说我们忘记付给那店家钱,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的。”
她踱步走到我跟前,细细看着我的头顶,却是让我觉得甚是不知所措。时隔片刻,她笑着说:“眼光倒是不错,如此,倒是显得惠儿你更加绝色了。”不待我吐气,却听地她的语气已经转怒:“满洲名门世家的小姐,何时像你这般模样了。”
我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听着母亲的话连连称是。
于是,在我惯性的“是”中,母亲决定了我日后很久的学习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