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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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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的情景如何，已经记不清了。基尔伯特以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日光，眯起了血红的双眼。
也许不记得更好。在心里下了定义，这位不论何时都引人注目的德国人碾了碾靴跟，大步迈向前方。
自从几十年前与那位爱好摆弄乐器的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先生分别，他们就没再见过几次面。不论是国际会议还是私下磋商，议席上从未安排普鲁士的位置。
刚开始路德维希还有些担心，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兄长是如此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就连背对着他走向布拉金斯基的时候，腰板都挺得笔直，一如他曾经教导自己的军人准则般永不认输。不过接下来他发现，事实意外地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很干脆地接受了现实，开始轻轻松松地作为一个小火车站自得其乐了起来。此情此景倒是让路德维希松了口气，开始专心自己的工作而不再紧张自己的兄长大人的心理状况。
没有自己的弟弟跟在后边亦步亦趋，基尔伯特便开始实施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了。摘掉那可笑的站长徽章，轻装上路的德国人就这么来到了维也纳——是的，他想做的事情就这么简单，不过是看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其实在那被迫的分别之后，基尔伯特和罗德里赫还是见过几次面的，会议室的门口，柏林的街道，了了的几次相视，却总在基尔伯特开口前结束。那位摆着一张礼貌疏离脸孔的小少爷，在见到有着白发红眸的故人之时习惯地一愣神，接着便疾步从基尔伯特的身旁掠过，连最基本的问候也在不知不觉中遗忘到了脑后。从未被这么对待过的贝什米特先生事后很纳闷地思考，是否自己这几年变化太快，导致他将自己认成了弗朗西斯。不过他很快推翻了这个设想，因为弗朗西斯可没他这么标志醒目。
无论如何，最简单的方法是见上一面，然后逮住他当面问清楚。在那种情况多次发生之后，基尔伯特下定了决心，也为自己去维也纳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曾经的普鲁士，如今的火车站站长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就这么站在了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先生家的门前，怀着百分百的理直气壮按响了门铃。
“是罗德先生吗？您平安回来了~……怎么是你？”门铃响了数次，就在基尔伯特以为罗德里赫又发扬了他的特长迷失在心中的道路上时，意想不到的人开了门。伊莉莎白·海德薇莉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多年不见的儿时好友，眨了眨眼睛，换上一副有些戒备但更多的是疑惑的神情。“基尔伯特，你怎么会出现在维也纳？路德维希……知道吗？”质问的口气让基尔伯特不太舒服，然而自己的身份的确不同从前，这样的问候也是情有可原。耸了耸肩，基尔伯特开口：“我只是来找罗德，至于其他的，本大爷不需要对你解释吧~男人婆。告诉我罗德在哪儿？”眼神复杂地瞧了面前这位气势大不如前的男人，伊莉莎白最终还是松了口：“别叫我男人婆，你这个白毛蠢货。罗德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也在等他回来。路德维希答应你外出了吗？…………喂！基尔伯特！”听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干脆转身的德国人不打算听接下来的絮絮叨叨，摆了摆手挥别这位长大后女人了不少的旧识，打算去街上碰碰运气。
罗德里赫会去哪儿呢？抱着双臂背在脑后，贝什米特先生看上去不甚乐衷地在碎石大道上游荡，引来路旁若有若无的侧目而视。维也纳这块地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绿荫成片，各色建筑林立——只不过不少是那之后建起来的，没心没肺地对着面前的建筑表达了感想，基尔伯特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乐器演奏的声音。“……什么，小少爷又在大街上开音乐会了？”完全沦为一个观光客的基尔伯特，本着永远少不了的好奇心，跟随着人群走近乐声的中心，才发现不过是会议结束后的例行演奏。“小少爷还真是辛苦呢，开会闭会都要拿起小提琴来上一曲，不过反正开会也是拿着乐谱挥舞指挥棒，干嘛还要多此一举？”自以为是的贝什米特先生摇着脑袋发表了见解，四处张望是否有罗德里赫拉着小提琴的身影。
直到人群散尽，一无所获的德国人才兴趣缺缺地转过身，却发现自己寻找了多时的目标人物正一脸惊异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不顾自己的表情此时此刻与对方差不离，基尔伯特这回倒是反应迅速，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露齿一笑：“嗨~小少爷~”
条件反射地挣脱了对方的手，看着对方微一松动的表情，罗德里赫移开了视线有些尴尬地扶了扶眼镜。在维也纳碰见这位先生可谓是始料未及，要知道，他去往柏林开会的时候，也是尽量避免碰上对方的。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基尔伯特反倒是抢先一步：“怎么，小少爷见到本大爷太激动了以至于说不出话了？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丢到一边了嘛~要知道以前一直被教训的可是本大爷我啊。”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插到口袋里，基尔伯特一脸轻松。“不，笨蛋先生，您现在依旧需要纠正礼仪，还有，我……并不是忘了礼貌，只是……有点儿惊讶。”收拾好心情，罗德里赫抬头直视着面前的男人，重新挂上那副面对对方时习惯性的表情。“您为何会在这？路德维希不是说您如今在一个火车站工作……”“咦，罗德你对本大爷的事情很清楚嘛。”打断罗德的话，基尔伯特有些挪揄地开口：“这么关心本大爷的话，就请我去你家喝杯茶怎样？这才是招待朋友的态度嘛~”自顾自地下了定语，基尔伯特正打算迈开步伐，突然灵光一闪问了一句“话说回来，小少爷你今天出门到底是要干嘛？”
被基尔伯特一通抢白的奥地利人如今才算找到开口的机会，绷直的玛利亚采儿抖了抖，重新弯曲到一定弧度，叹了口气开了口：“大笨蛋先生，下次请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同样避开了对方问题的罗德里赫顿了顿再度开口：“我今天出门，是打算来这儿参加月末会议……结果不小心，被多瑙河的波光吸引了注意力罢了。”
基尔伯特闻言倒也不多说，咧嘴一笑牵起了埃德尔斯坦先生的手，径直挑了条道儿就走。“反正这会你也开不成了，不如就多欣赏欣赏你那蓝色多瑙河吧，虽然本大爷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它的蓝色~”罗德里赫猝不及防地被拉着走，跌跌撞撞的几步之后正欲训斥，听了这句话却沉默了。没有觉察到身后跟着的人莫名的安静，大大咧咧的德国人继续着自己的话题：“说起来你见到本大爷真有那么惊讶嘛？看你那模样连话都不会说了。本大爷啊——本来还挺期待你看到我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莫名地停顿之后，基尔伯特接着说下去“我们在那之后，好久没有这么平静地呆在一起过了啊。罗德？”
“……的确如此，基尔伯特。因为当时所有的平静都被摧毁了。”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基尔伯特笑容微敛。“……不过，见到您很高兴，笨蛋先生。”话一出口，罗德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掌紧了紧，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庆幸着自己处于对方的身后，以至于基尔伯特看不见那总是泄露自己情绪的玛利亚采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维持着一前一后的姿态，沿着多瑙河沿岸缓缓而行。天色将暗，夕阳下的多瑙河确如罗德所说，粼粼波光夺人心魄，虽然那传说中的靛蓝依旧无缘一见，然而此时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却不再感到遗憾了。
走到埃德尔斯坦宅前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手，基尔伯特望着院子里的白蜡树吹起了口哨，罗德里赫则上前一步准备开门。未等他找到钥匙，门里噔噔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少女朝气的声音，门扉也随之打开：“罗德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基尔伯特？“伊莉莎白握着罗德里赫的手半天，终于发现她亲爱的埃德尔斯坦先生不再迷路的一点希望之光再度破灭，望着面前的男人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海德薇莉小姐叹了口气，松开了罗德的手。“进来吧，罗德先生，我已经等了您一天了……不得不说，真是多亏了那个白毛蠢货。”侧开了身子，如今已然褪下戎装的匈牙利威势不减，“说的就是你，基尔伯特，快点进来！”
进了门的贝什米特先生，比埃德尔斯坦先生更像主人。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腿就毫无顾忌地开了口：“男人婆！给本大爷来罐冰啤，走了一下午就为了找那路痴小少爷，本大爷现在可是渴得要命！”被当成女仆的伊莉莎白在路过扬起椅背的银发男人时，干脆地以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指尖轻点（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本就摇摇晃晃的木质座椅干脆地回归了坚实的土地，连带着那上面的基尔伯特，也不得不在多年之后被迫拥抱了大地之母。“我可不是你的仆人，基尔伯特！要喝你的冰啤就滚回你的德国去，别在罗德先生面前晃来晃去！”头也不回地说着，这位女性迈着轻灵的步伐进了厨房，片刻后端出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水。再自然不过地将咖啡放在罗德面前的茶几上，伊莉莎白没好气地将水放在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正揉着脑袋的基尔伯特面前：“路德维希知道你来这儿惹麻烦吗？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
“反正不是来找你干架的！”脑袋上的疼痛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龇牙咧嘴的贝什米特先生比了个不礼貌的手势，毫不客气地拿起杯子一口喝尽，事毕抹了嘴继续说到：“本大爷只是来找罗德叙叙旧而已，就这么简单！至于阿西嘛……本大爷给他留了字条了！”如果他能看到的话，不负责任的兄长默默想着。“大笨蛋先生，如果是这样的原因，我想您也许需要事先说明。这不仅仅是为了避免对方不在家的窘境，也是一种礼仪。”坐在沙发上旁观了半天闹剧的罗德里赫参与了话题，“伊莎，麻烦你了。”端起咖啡，对着面前相处多年的女性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罗德里赫抿了口咖啡。“如今天色已晚，为了不让路德维希担心，您最好尽早返回德国。”闻言上一秒还在和伊莉莎白互瞪的基尔伯特一愣，视线转向罗德里赫：“喂喂小少爷，你这是在赶本大爷走吗？要知道本大爷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还有，”伸起手指着面前的伊莉莎白，基尔伯特以难以置信的口气说到：“为什么本大爷得回家，这女人就可以呆在这啊！本大爷记得你们早就离婚了吧！”“闭嘴你这个白毛蠢货！我只是照例来探望罗德先生而已！”一巴掌拍下基尔伯特不礼貌的手指，伊莉莎白没好气地接到：“我马上就得走了，和你可不一样！”
眼见着面前的两人又要闹起来，埃德尔斯坦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扶了扶镜架从沙发上站起身：“冷静些，伊莎。笨蛋先生说得对，作为一名女性你的确不合适太晚归家，毕竟如今的治安条件并不太好……”“本大爷没说过！”“……我会招待好这位离家出走的笨蛋先生的，”“本大爷不是离家出走喂！”“相信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平静地无视了耳边的杂音，罗德里赫说服着有些犹豫的女士。“那……好吧，伊莎先回家了。如果明天罗德先生哪里受了一点儿伤，我就把你打包扔进多瑙河！”转过头扔给基尔伯特下半句，望着罗德里赫时候的伊莉莎白依旧是那个进退有礼的淑女，“罗德先生，今天的晚餐我也帮您准备好了，就在厨房里，那——明天我会一大早就来拜访您的！”交待好最后的事宜，海德薇莉小姐瞪了桌旁的贝什米特先生一眼，在埃德尔斯坦先生的目送下离开了房间。
“总算走了！过了这么久还是这样一点儿没变凶残的不像个女人……”小声嘀咕的基尔伯特重新拉开椅子坐下，一点都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感。罗德里赫发现自己一旦碰到这位笨蛋先生，叹气的次数基本上可以等于过去一年叹气的总和，也许这就是自己本能性躲着对方的缘故？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直到对方犹豫地先张开嘴：“喂……小少爷，本大爷问你，我真有那么可怕？……你每次见了本大爷都落荒而逃，搞得我以为自己成了弗朗西斯！”依旧坐姿不安分的基尔伯特在椅子上比划着罗德过去见到他时的模样，一副困惑不已的表情。联想到自己过去的失礼（或者其他的东西）罗德里赫的脸露出一丝红晕，不过很快就被他控制住了，徒留玛利亚采儿在不安的晃动。“笨蛋先生，我想您与波诺弗瓦先生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虽然我戴着眼镜，但还不至于将您错认为他。”
“那又是因为什么？本大爷长得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吗？你当时的表情就差没喊一声上帝保佑了！”靴尖抵着桌脚，基尔伯特晃悠着椅子，随口开玩笑道。“……您当时的模样，的确像不愿在天堂为仆的路西法。”一瞬间，基尔伯特停下了自得其乐的游戏，沉默的听着罗德继续说下去，“……但我很高兴，如今坐在这儿的您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走到桌旁，罗德里赫没有看向身侧难得安静的基尔伯特，“您今日的突然造访让我明白，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懦弱。而那不敢直面因此而选择的逃避，又是多么无礼的借口。”奥地利人的声调几近平静，然而随着情绪弯折的玛利亚采儿却暴露了一切。“嘿……难得小少爷也会称赞本大爷呢，终于认识到本大爷身上的闪光点了吗？”倏然间站起身的基尔伯特大大咧咧的打断了想继续说下去的罗德，动作粗糙却不粗暴地揽过那位总是唠唠叨叨的小少爷，指尖挑起了下巴干脆地在那总是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印上一吻，满足了自己多年来的念想。甚至于还在对方未反应及之前舔了舔嘴唇，表达了一下感想：“和想象中差不多嘛~”
“…………大笨蛋先生您在做什么呢！！”反应过来的罗德里赫脸红成一片，仿佛新鲜采收的树莓，玛利亚采儿绷直成一条直线。不知是惊讶还是羞涩抑或两者皆有，身体微微颤抖却一时间想不出该做何反抗。“本大爷要的歉礼，你每次见到本大爷都跑，总得道个歉吧~啊。”又点了点嘴唇，贝什米特先生笑的狡黠，“这个是本大爷的谢礼，因为你难得发现了本大爷的优点嘛~”
“……笨·蛋·先·生，您该回地狱去了。”不知何时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指挥棒，埃德尔斯坦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用力挥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