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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汪东城 ...


  •   到死在众说纷纭中
      有一片云
      会像雪山
      一动不动
      ——顾城

      1997年,汪东城十六岁。他瘦瘦小小的身躯挤在人群中,拼了命的去看红榜上的名单。
      仔仔细细的逐行看去,汪东城终于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找到了他的名字。他欢欣雀跃的领了通知书赶回家,途中不小心撞了几个行人已经记不得了,只是满心的欢喜,想着把通知书晒给父母看,得到他们的几句赞赏。
      想到这些,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能有成绩出来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训练都是值得的。
      才回到楼下,汪东城就看到一辆救护车停在那里,他的母亲紧跟着担架走上救护车,担架上躺着的正是他的父亲。
      那一瞬间,他的手心冰凉,连通知书都差点握不紧。
      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步跑向准备关车门的救护车,扒着车门眼神悲戚的看向母亲,轻声唤了一句,妈。
      汪妈妈此时正握着她丈夫的手,看到儿子回来也顾不得说明缘由,便让他上了车到医院再说。
      浑浑噩噩的到了医院,他们坐在走道边的长椅上,不安的等待着诊断结果。

      东东,你爸爸他不会有事吧?
      汪东城握紧母亲的手,安抚道,爸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啦!妈你放心好了!
      母亲嗯了一声,尽力做一个强大的母亲不让儿子担心。
      他的母亲已不再年轻,头上已冒出斑斑白发,脸上的皱纹已增多,她习惯了在家里当个相夫教子的女人,若是父亲倒下了,他真的不知到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父亲是家里的支柱,是遮风挡雨的树,汪东城觉得,他是时候该担起这个家的责任,成为另一棵值得依托的树。
      那个时候,他已经隐隐的下定了某种决心。

      父亲是因为糖尿病恶性发作才倒下的,醒来了和没事人一样嚷嚷着要出院,汪东城奈他不何,拉着母亲好说歹说才让他安心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看着父亲还能活蹦乱跳他们都放心不少,安排好住院手续他便搬张椅子坐在一边,兴高采烈的拿出那已被他捏皱的通知单,摊开在父亲母亲面前。
      他说读美术会不会花费太大,要不就换一间普通的读读就算了。
      但是父亲却义正言辞的训了他一顿,说这是你喜欢的路,考都考上了哪有不读的道理,到时候后悔要哭也找不到地儿。

      所以在最后,汪东城在专业上填了广告设计。他本来想读油画系的,油画系那都是一堆牛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走起路来都是步步生风,他也不知道学油画出来能干些什么,学设计起码还能接些活干,要是运气好些还能接些大Project。
      基于学设计能多赚些钱的想法,他便报了这专业。

      再说回来吧,没开学的那个暑期汪东城已出去打工了,家里的积蓄并不能支撑多久,父亲的医药费,房子的贷款还有平日生活的开支,不久之后又是学费的负担,母亲不说是不希望他担心,但就家庭状况而言他不可能不知道。
      汪东城也是个聪明人,于是他偷偷地跑出去外面打工,刚开始时一天能做个四五份工作,开学了以后只能打两份工了。
      一年级的课程不太累,读过艺术类的都知道,一入学总有一个适应期或者叫巩固期,试探个人水平的,以免一些靠关系或是买学位的混进来的渣渣,当然有关系的那些基本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不过这种风气在他们那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猖狂,真材实料的人还是很多的。
      汪东城的大课从不缺席,不重要的小课倒是逃了一堆,偏偏他的成绩还算可以,导师也无可奈何。
      正如以后他自己在节目上说的那样,基本上什么样的工作他都做过,像是发传单,扮布偶,在工地挑砖这种屌|丝干的活,他都做过,并且觉得挑砖这项工作来钱最快。

      他的母亲知道他做这么多份工作,本来想叫他别做了,安心读书,但汪东城只是笑笑,反过来安慰母亲说是年轻人精力太充沛了,不找点事做总觉得闲得慌。
      温柔慈爱的母亲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平日里又多接了些细碎的活回来,权当帮补家用。

      有一次汪东城和德修他们练完团吃宵夜时,德修上完洗手间回来拉着他说,大东我好像看到你妈妈在后厨那里洗碗。
      他还记得德修当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汪东城咧嘴笑笑,叫他们先吃,自己找了个机会走到后面偷瞄了几眼,果然是他的母亲在那里刷盘子。
      他想起来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也没什么别的手艺,帮人缝缝补补也赚不了几个钱。大约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母亲动了想出去工作的念头。
      想着这些,他想哭。但他只是吸了吸鼻子,转身回到餐桌上,继续聊天打屁。
      小女朋友坐在他旁边,嘻嘻闹闹,笑靥如花。
      汪东城决定了,他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让父母衣食无忧,然后和老婆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十几岁正是幻想的年龄,即使女朋友换了好几任,汪东城始终抱着这个想法,从未舍弃。
      上了二年级,课程开始多了起来,汪东城几头跑也不缺课了。他们的Band在地下乐队里算是小有名气,偶尔会到一些小酒吧表演,演出费不多几个人平均分下来塞牙缝都不够,但他们仍然很高兴。现在苦一点,累一点,努力一点,总有被老板相中的一天,到时候出唱片,演唱会,想想都爽。
      乐队的几个人总是这么聊着,喝着酒弹着吉他,扯着嗓子唱不知名的歌曲。
      都在幻想着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

      是1999年的冬天,十二月的风凛冽入骨。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母亲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汪东城每天下了课都会跑来医院,他多怕下一秒就再也见不到父亲。
      这个漂洋过海,一生郁郁不得志,又最爱家儿的男人。
      他每天都对父亲说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有趣事情,或是这次的设计取得了好成绩,父亲带着氧气罩说不出话但会欣慰的看着他,汪东城难过得想哭却只能笑。

      平安夜有一场演出,是一家挺有名的Pub的午夜狂欢,汪东城的Band也在邀请之列,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去,这个机会难得,大腕们都会去参加这个聚会,机会可说是十分难得。另一方面,他对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也放不下心。
      母亲也知道他有演出这件事,叫他尽管好好去玩,父亲有她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汪东城相信了母亲的说辞,背着吉他坐上公交赶赴盛宴。
      舞台是光与热的集结体。汗水,音乐,嘶吼。那是属于他们所理解的摇滚,没有成就之前也不过是些唱唱流行曲的三流地下乐队罢了。
      夜店的灯光扑朔迷离,十八岁的他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色男男女女之间,要知道在两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只会低着头走路,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登上舞台手心还会冒汗的毛孩子。
      要说时间会磨练人的意志,这话真不假。

      带着好心情赶去医院正想着要告诉父母今晚表演的成功,却不料接到了父亲已经离世的噩耗。汪东城几乎要站不住了,太平间里的白布似乎在提醒着他不孝的事实,母亲哭成泪人的说不是你的错,他却只觉得心如刀绞。
      不是他的错?
      怎么可能会不是他的错。
      错就错在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生命的脆弱与易逝,他不该放父亲一人与病魔苦苦斗争自己却跑去夜店狂欢。
      他的天真显得太过愚昧。汪东城无法原谅自己。
      这个充满了悲伤的平安夜,十二点的钟声也变得毫无意义。
      他终于能放声大哭,压抑了两年多的坚强再也抵不过内心的悲伤,只想有一个宣泄的出口能好好发泄。

      在办完父亲的葬礼后生活又再次回归平静,该打工的打工,该上学的上学。汪东城继续往各大唱片公司投递自己录制的CD,大家都希望能获得唱片公司的赏识。可惜的是,投出去的东西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偶有回声的几家一听到他们想以摇滚乐队的身份出道都笑着回绝了他们。
      一次次的挫败消磨着他们的耐心,修毕竟是团长,也知道应以大局为重,他说:大东你可以选择以个人身份出道的,进了娱乐圈钱还比较好赚,成功后别忘记我们这群兄弟就好。
      汪东城不愿这么做,他说是兄弟就要共进退,我汪大东什么时候是这么没义气的人了。
      义气能当饭吃吗?答案是否定的。尽管他能为兄弟两肋插刀但面对生活的几斗米他退却了,BGM公司找他签约,汪东城和修他们谈过,权衡利弊再三他以个人的名义签了。
      录了两首歌等着“三J计划”,那段日子汪东城很快乐,就等着梦想的手到擒来。
      然而事情的转折总是出人意料,仿佛只能感叹一句那得多倒霉啊。
      很不凑巧汪东城就是这个倒霉的男主角,还真应了那句话“连哭都没地儿”。修和老邓都安慰他没事,大不了从新来过。
      汪东城说:谢了,兄弟。然后跑去服兵役。

      那个年代手机是稀有物品,当然也不是说真的买不起,但为图便宜人们还是喜欢用IC卡,汪东城在部队的时候便经常在公用电话亭那里打电话回家。他还记得有些有钱人花几百块买了部挪鸡鸭,小小的握在手心里携带也方便。
      不过他都是放在心里艳羡,想着什么时候有钱了自己也买个。
      后来他有钱买手机了,却过了那股热乎劲,再也不会去羡慕别人。

      是不是人都是这样,没得到前哭着喊着巴着非要不可,等得到了又想要更好的,任由旧物在角落里积灰积尘。
      汪东城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但他似乎又的确是这样的,他现在拿着Iphone4还是5玩得不亦乐乎,十多年前的挪鸡鸭早已不知道在家的哪个旮旯里落灰了。
      话说他服完兵役回来已是两年后,又恢复了一开始每天打四五份工的生活,债主偶尔会找上门来,利息是跟着日子在滚的,他和母亲只能不好意思的赔着罪,应承着一定会早日还清,希望能多给他们点时间。
      好说话的债主还能宽容几个月,脾气臭点的就差没带人来泼红漆了。

      汪东城还是想混娱乐圈的,跟着别的艺人做助理时他还不忘到处投简历,久而久之,同行都知道有一个年轻小伙子天天背着吉他混在各个化妆间里,只是仍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和模样。
      彼时他有一个女朋友,高高瘦瘦,喜欢化清淡的妆,笑起来娇俏可爱,汪东城是喜欢得紧,跑几十里路为她买一束情人节玫瑰也是甘愿。
      咳。当然这只是个比喻。
      他曾动过与女友结婚的念头,但由于囊中羞涩缺乏勇气而难于启齿,德修和老邓都说会为他加油,他却拖拖拉拉耍尽法子的搞浪漫也舍不得那一句话。

      也有制作方找他拍偶像剧,片酬是三四线的价格他勉强也接了下来。汪东城觉得自己是搞摇滚的热血男儿,拍这些谈情说爱的片子对他能有什么用呢?
      瞿导拍拍他的肩膀,问他,你是想红还是想一辈子躲在地下搞你那些所谓的摇滚?不靠偶像剧博噱头你认为一个新人能有什么大的用处,如果不想一辈子跑龙套就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汪东城回家垫高枕头想了很久,瞿导的话并非毫无道理,他做便是了,又何须什么大道理小意见的。

      于是汪东城愉快的拍戏,愉快的签约,愉快的继续和女友约会。
      情人节当天轰轰烈烈的去给女友惊喜,又轰轰烈烈的在楼下淋了一宿的雨,第二天轰轰烈烈的感冒了,那个他喜欢得紧的女孩连一句解释和问候都没有。
      他昏昏沉沉的脑袋好像抓住了什么要点又迷糊一片,等到女友来解释已是一个月后。正好他的一个团员离开了。汪东城一直没说话,女友说了很多,其实总结起来不就那么一回事么。
      最后自然是平静的分手,原来兜兜转转自己竟是做了别人的小三,既荒谬又可笑。只能说女人都是虚荣的生物。

      此后他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不再去谈恋爱,偶尔会跑场子,在台上唱着《人间逃亡记》。
      自由。梦想。生活。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什么时候,连卑微的希冀都是奢望。
      后来的后来,可米找上了他,组成了四人团体,精心包装过后一举推出,本意就是风靡全亚洲,当然这次的策略确实成功了。
      所谓吃一埑长一智,人不可能一直原地踏步,汪东城也如此,他觉得自己的债务终于也能有还清的一天了,工作再累也是值得。
      只是那个说会永远等他的Band终于也易主了。而现在的他,也能靠着自己的名气与实力发片了。

      ——Fin.
      完成于2013.05.11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汪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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