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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六章(3) ...


  •   在我看来,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无非就是将军女婿觊觎丞相岳父的地位,联合其他蠢蠢欲动的大臣,将一些不是空穴来风的罪名揭发出来。正好楚王也想把这个功高震主的丞相干掉,只是苦于没有名目,所以篓子一捅出来,他不但不补,还放任它越变越大,终于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官场上,尔虞我诈之事就像日出月落一样稀松平常,今日你捅我一刀,明日我还你一剑,礼尚往来,谁也不欠谁。正所谓枪打出头鸟,肥水不流外人田,左右秦霍都要被捅,倒不如便宜了本就居功甚伟的萧缜。只不过因着秦漫这一层关系,萧缜的做法就显得太六亲不认了。

      若秦漫足够豁达,顶多感叹一句自己识人不清,爱上了个衣冠禽兽,消沉一阵子,从此与他形同陌路。想不开一点,就怪自己引狼入室,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日后擦亮双眼就行,不至于到心如死灰的地步。

      偏偏秦漫豁达不足,执着有余。她内心将萧缜看的太高,幻想的太过美好,以至于他偏离她的设想太远,她无法接受。她捏着休书的手青筋暴起,落款日期是秦霍被处斩的那一日。她双目血红,不住地冷笑,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真是天大的讽刺。她视若珍宝的一心人,心心念念的居然是怎么算计她和她的亲人,如今目的达成,他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抛弃她这颗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了吗?

      她心中生出一个想法:她要去大漠!无论萧缜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她和他之间都需要一个了结。到时候,她会亲手杀了他,替父报仇,也给这份还未开花就已衰败的感情一个交代。

      从这里开始,我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后续走向,胸口顿觉闷闷的,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尽管沉重,还是不得不面对。

      大漠的风刮得像刀子一样,直往人的骨髓里去。黄沙漫天,模糊了秦漫的视线。虽然带了厚厚的风帽,双颊还是被冻得通红,眼睛也不能完全睁开,只能依靠其他感官模模糊糊地辨别着方向。

      短短一年里,秦漫两次为了同一个人独自一人长途跋涉,只不过前后两次的心态截然不同。前一次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此刻却是刻骨的恨意。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跑死了五匹马,跋涉万里,穿过重重戈壁和雪山,终于到达了北疆战场,得到的却是燕国战败,楚军凯旋的消息。

      秦漫没有放弃,打听到萧缜大军在荀川盘桓,又马不停蹄地往荀川赶去。

      终于,秦漫精疲力竭地到达了荀川。城中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迎萧将军回归故里。秦漫这才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萧缜,甚至不知道他是荀川人。

      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城镇,她听到了很多消息,首当其冲的就是萧缜娶妻之事。传闻他所娶之人貌若惊鸿,情深意重感动天地,甚至不远万里随军而行,而这人就是蕙心。

      彼时,秦漫正坐在路边的茶摊喝茶,闻言,差点将手中茶碗捏碎。她家破人亡,他却另结新欢,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紧了紧手中的剑,面色阴沉地向城中赶去。

      萧缜娶亲,方圆十里的百姓都前来围观。人人都想一睹将军夫人惊为天人的容貌,场面壮观程度比之他娶秦漫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官场与情场双双得意的萧缜本该意气风发,此刻却显得有些疲惫。但这丝毫无损于百姓围观的热情,礼官高唱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正要脱口而出,门口一声巨响打断了他公鸭般的嗓音,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女子目若寒冰,死死地盯住大堂里的萧缜。一身红衣上满是尘土,不复绚丽夺目的光泽;若非满面风霜,该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萧缜看着突然出现的秦漫,墨色眸子里全是震惊,而秦漫唇边噙着一丝冷笑,一步一步走近他。

      萧缜真不愧是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将军,只一瞬,就恢复了镇定,冷漠道:“你来干什么?”

      秦漫怒极反笑,“丈夫娶亲,怎么,我这个做妻子的反倒不能来吗?”“丈夫”两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

      满座哗然,这个绝色女子居然是萧将军的妻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丈夫另结新欢,原配妻子打落牙齿和血吞?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兴奋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蕙心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掀起盖头,拉住萧缜的衣角,紧张地唤了一声:“将军……”

      萧缜给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面对秦漫时的表情却似覆盖了一层冰霜:“那封休书想必你已经看到了,我与你再无任何瓜葛。”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亲耳听到时,秦漫的心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她只觉身心疲惫不堪,若非手中长剑的支撑,恐怕她早已倒下。那是秦霍送给她防身的,她素来不喜与人争执,几乎不将佩剑带在身上,如今,却要用此剑来杀她最爱的人,为父亲讨回公道了。

      她冷冷开口,“你放心,我只问你几句话,问完就走,绝不耽误你们的好事。”话毕,眼神冷冷扫过浓妆艳抹的蕙心,又回到萧缜身上。

      蕙心瑟缩了一下,往萧缜身后退了退。

      萧缜护住蕙心,道:“若你想问你父亲之事,我劝你还是别开口了。你猜的不错,一切都是我主导的,包括那些所谓的罪证,也是我准备的。”

      秦漫瞳孔放大,不可置信,他怎么可以无半点内疚之情,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手中长剑骤然出鞘,抵上他的喉咙。众人惊呼一声,府中的侍卫见状,作势要冲上来,被萧缜一个眼神拦住。蕙心惊叫着想要挡在他身前,在接触到秦漫寒冷蚀骨的眼神后也却步了。

      “萧缜,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秦漫凄厉的控诉响在所有人的耳畔,哀莫大于心死,想必就是如此。

      萧缜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颈间的冷剑,又将目光定在她身上,连慌乱都不曾有。剑上血珠滚落,滴在地上,转瞬便被羊绒地毯吸干,只余几道触目惊心的痕迹。若剑再进两分,便可割断他的喉咙,一了百了。我忽然有些期待,若是萧缜真的死在她的剑下,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秦漫手中长剑终究没有再深入一分一毫,她眼神锐利如刀,狠狠剜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刀在颈前都临危不惧的萧缜此刻却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嘲讽地看着她,“因为秦霍罪该万死。”

      闻言,秦漫持剑的手抖了一下,顺势又带出一串血珠,颈间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萧缜却连哼都未哼一声。他冷笑道:“八年前,我父亲无意得知他卖国求荣,为了一己私利,将我国的军事布防图高价卖给齐国一事,因父亲念及他的知遇之恩,不忍见他一错再错,便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让他回心转意。谁知他害怕我父亲将此事泄露出去,竟丧心病狂,以谋反罪害得我萧氏一族满门抄斩,我因自小在山中习武才侥幸逃过一劫。可怜我萧氏满门忠烈,到死却落得一个乱臣贼子的称号,叫父亲如何瞑目?我隐姓埋名,忍辱偷生,为的就是在有生之年手刃仇人。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秦霍欠我萧家的,终其一生都还不清!”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她最敬爱的父亲怎么会是这么卑鄙无耻,卖国求荣的小人?她自幼丧母,陪伴她的只有父亲。无论他在官场上如何叱咤风云,在她面前永远是慈父的模样。他从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她受伤了,他比她要难受千倍;她不开心时,他陪着她一起伤心……这样的父亲怎么可能像萧缜说的那么不堪?

      一定是他在撒谎!秦漫拼命摇头,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捂住耳朵不肯再听到任何刺激性的话语。她面上是撕裂般的痛苦,晶莹泪珠大颗滚落。

      萧缜无视她的痛苦,继续道:“是不是很意外你敬重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可以一件一件讲给你听,我会让你知道,你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了报仇,我可是费了不少心力。”

      秦漫骤然抬头,“咣当”一声,长剑落地,她颤抖着后退几步,险些站立不稳。面前所站之人,哪还是两年前那个眉眼淡漠的少年?他就像一个嗜血的恶魔,将她的希望一寸寸蚕食干净。

      她面色苍白如纸,似乎下一秒就会昏厥。凝视他良久,她才沙哑着嗓音,颤抖道:“你的复仇计划,是不是还包括娶我一事?”

      萧缜微微怔愣,迎上她略带期盼的目光,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以为呢?我凭什么会爱上仇人的女儿?”他一把揽过蕙心的纤腰,宣誓一样,“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有蕙心一人。”

      蕙心受宠若惊,娇羞地回看萧缜一眼,将头埋在他胸前,一脸甜蜜。

      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轰隆倒塌,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哈哈哈……”秦漫望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模样,不由得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待平静时,才发现泪水早已湿了脸庞。她流泪不是因为他不爱她,只是因为难受,她的爱情太过命短,还未抽丝剥茧就已夭折。

      两年来的真心相待终敌不过血海深仇,她以为她的诚意终于感动了他,却没想到这只是他的一局棋,而她就是棋局上的棋子,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因爱生恨,从前爱有多深,现在恨就有多深。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再也不会为了获得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而患得患失,奋不顾身了。也许,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生性淡漠、与众不同的少年将军,那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子,而她却在自己的幻想中日渐沉迷,最终被伤得体无完肤。

      她心中生出无边的恨意,萧缜和蕙心的笑脸在她看来都那么不堪入目,一股血气上涌。众人只看到一道红影闪过,伴随着蕙心的尖叫,闪烁着幽幽寒芒的冷剑重新刺向萧缜的胸膛,萧缜不可置信地瞪着秦漫,手用力握住剑柄,阻止剑身再次深入,手掌在锐利的剑身下皮开肉绽。他似乎不相信,那个爱他如生命的女子真的会对他动杀念。

      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秦漫有血有肉。他伤秦漫如此之深,怎么还敢理所当然地认为秦漫会逆来顺受?

      秦漫杀不了他,她武功不及他,她怎么这么没用?支撑了她半月的信念消失不见,秦漫像失去了重心般,昏死过去。

      萧缜捂住胸口,痛苦地唤了一声:“阿漫……”也晕了过去。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如今这个错误愈演愈烈,终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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