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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言士]扭曲镜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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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礼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躺在直接铺在地上的被褥中,盯着天花板的纹路发呆。
陌生这个词,可以概括他此刻所有的感官认知。
日式风格明显的装饰,除了衣柜桌椅外就没有其他的多余家具。
这里究竟是哪里?
对绮礼来说,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他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这便是俗称的失忆啊……
身体的隐隐作痛像是不明言语的暗示,绮礼从被窝里抽出手臂,抬起举到面前,几乎是从手指开始延续到肩膀的白色绷带缠得很紧。
不需要用视线确认,手指抚上胸口,依旧是绷带。
整个人都裹成个木乃伊似的,让绮礼有些好奇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绮礼无意识用指甲扣着绷带的边缘如此想到。
唯一传入耳中的声音便是室外响起的鸟叫,除此之外,实在安静过头了。
轻微的脚步声从墙的另一边响起,由远到近。
绮礼的视线跟随着脚步声的变化而移动,最终停留在紧闭的门扉上。
喀拉。
门被拉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几根手指插入缝隙中,按压住门边将门彻底推开。
率先探进来的是一个红色的脑袋,那并不是单纯的红,硬要形容的说应该是赤铜,不知道为什么,绮礼觉得用金属的颜色来形容这个陌生的少年再合适不过。
拥有一张娃娃脸的少年有着和外貌年纪不符的老成神态,明明应该能给人可爱的印象,可是无表情的脸总让人觉得冷漠。
身上的套头衫实在简陋的可以,以这个年龄阶的人来说,也太随便了点。
直到完全走进房间,少年才注意到绮礼是睁着眼睛的。
如果绮礼没有感觉错的话,他的确看到少年本来平静的琥珀色中突然激起了不小的警惕,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防备的气势,连脚步都放缓了不少。
这么看来,我对他做过什么呢。
这完全不需要疑问,绮礼莫名有些兴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少年的反应而欢愉。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相处起来一定会很有趣吧。
绮礼不由地想到,只不过表面上并没有露出端倪,相反还表现出十成的迷茫和疑惑,那么他并不是真的介意这种事情。
少年明显注意到绮礼的异样,他没有马上做出反应,而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绮礼一边就飞快地挪开视线,在短暂的沉思之后,就算不信任的情绪依旧徘徊在周围,微微皱起眉头的他还是开口询问道:
“你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这倒是……真奇怪呢。
绮礼对于少年强忍着嫌弃却还是主动表示了关切的矛盾行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强忍住笑意开始猜测自己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缘由,又有谁能真的将仁爱慈悲摆放在自私厌恶之前呢。
“啊啊说得也是呢,要说的话,全部。”绮礼不动声色地夸大了自己的状态,虽然他仍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过一定很擅长说谎和捏造事实吧。
就算没有记忆,这种早就深入骨髓的恶习也不会轻易消失不见,在思绪还在彷徨时,身体已经给出了适当的回应,用着本就属于他的方式。
“……还能说话那就是没事了。”少年没好气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不过依旧是马上就移开视线。
“以这样的标准来判断人身体的好坏,也太残酷了点吧。”绮礼注意到少年眼中闪过一些复杂的神情,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等他发现自己正在微笑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奇妙。
对于一个说谎者来说,这样轻易就袒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显得也太不专业了。
少年当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本来就不怎么松弛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几分,被戏耍的懊恼让他抿了下嘴。
接下来是什么,摔门而出?还是生气的责备?
都没有,绮礼所预想的景象统统没有出现,少年在僵硬的沉默之后,态度很是冷淡地说:“既然醒了就先别睡,先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一说完也不打算等待回应,就直接头也不回的钻出了房间,当然还没忘记顺手带上门。
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的绮礼愣了两秒,莫名地情绪在胸口滋生,没有被察觉到的空洞似乎多了点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这种让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雀跃,死气成成的□□也从见到少年之后逐渐蠢蠢欲动起来,有什么想要宣泄的情绪就卡在喉咙里,绮礼说不上来在刚刚一瞬间,自己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大脑中不存在少年的丁点记录,但是显然身体却还记得。
绷带之下所残留的痕迹,镌刻得很深。
无论在此之前发生过什么,绮礼都不可否认自身在渴望,为何而遗憾?为何而雀跃?绮礼统统说不清楚,但没有关系,这些都不是重点。
要知道绮礼的视力很好,他当然不会看漏少年衣物下被隐藏起来的伤痕。
那还是崭新的痕迹,必定是最近才刚受的伤。
全新的愉悦感如潮水般漫了上来,绮礼觉得自己的心情不错,毫无理由的。
少年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时,手上端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
绮礼将帮满绷带的手往被子上一摆就直挺挺的躺在那装死,本来走到绮礼旁边将粥方向就打算离开的少年很是多余的回头都看了眼就是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情景。
纠结的神态从紧缩的眉宇间浮现,少年的眉心彻底皱成了川字型。
最终,结束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少年一咬牙便回身来到绮礼旁边蹲下身子,抬手在碰触到绮礼身体时微微一颤,但很快就被压抑了下去,和气势汹汹的架势相比,扶绮礼坐起来的动作倒是格外的温柔。
在确定绮礼的确坐稳了之后,少年还将滑到大腿上的被子往绮礼腹部的位置拉了拉,才盘腿在原位坐了下去,端起白粥的碗,铁青着脸舀起一勺子白粥,送到绮礼嘴边。
绮礼似笑非笑地撇了眼少年再撇了眼近在咫尺的勺子,缓缓张口。
温烫的粥被不客气地倒在了口腔内,绮礼并不是怕烫的人,却还是摆出了一副被烫到的吃痛样。
那一瞬间,少年的脸上多了些罪恶感。
再舀起一勺子时,少年的动作停顿了下,还是选择抬起手臂稍稍俯下身对着勺子轻吹了几下,才继续送到绮礼嘴边。
“哦对了。”摆出一副刚想起什么的绮礼在安然地享受中,不紧不慢地开口。
正在吹粥的少年大概一时忘记了警备,条件发射地抬起头时脸上只挂着不解。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是谁吗?”一说完,绮礼就开始欣赏起少年企图努力消化这个问句的神态。
仿佛定格动画般一点点长大的嘴巴,重复表现出少年的惊讶。
在回过神的同时少年扫向绮礼的眼神中写满了不信任,但三番四次的勘察,都找不到任何男人说谎的任何迹象。
差点让手中的勺子掉下去,少年手忙脚乱地将勺子塞回碗中,将碗摆到身边的地上。
“你没开玩笑?”还是不愿相信的少年忍不住问道。
“当然。”绮礼气定神闲地回答,唇线有点不自然地弯曲。
少年的表情越加复杂了起来,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摆弄起自己的手指,许久才第一次认真地看向绮礼。
“好吧,你是言峰绮礼,是个…唔……是个神父。”微妙的停顿,使得后半段多了些不确定,少年刚想习惯性地挪开视线,但中途制止住了自己。
“哦是嘛,那你呢。”没有对自己的身份表现出任何疑问,绮礼顺势问道。
不意外的是,少年的眼神中多了少许抗拒,似乎并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
本想着来日方长的绮礼刚想要转移话题,却意外提早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士郎,卫宫士郎。”看起来觉得没有在这种话题上逃避的必要,少年,不应该说是士郎,重新向绮礼自我介绍道,虽然他们之前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阶段。
卫宫……士郎。
绮礼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心底深处有什么为此而复苏了过来,想必是很重要的部分。
虽然才刚刚冒了点头,连一点实质都还没接触到,但绮礼对此并不着急。
用着轻松无比的心情愉快的抬了抬眉毛,绮礼非常单纯地在高兴着。
总觉得在绮礼脸上见到了熟悉到不寒而栗的不详微笑,让士郎不由地怀疑起来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记忆。
但老实说,对他说这样的谎言压根一点意义都没有,至少士郎是这样认为的。
士郎注意到绮礼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右下方,顺着看过去才发现男人所看的是被自己放下的碗。
不再多想什么,只想快点从这样尴尬的行为中解放出来的士郎重新端起碗,重复着被打断之间的机械动作。
室内又一次回归了安静无比的气氛,专注于吹凉白粥的士郎没有注意到绮礼别有意味的端量着自己,深邃的瞳仁中隐藏着微妙的细小光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