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殇——青楼梦断》凤岐

29、交锋之心机

　　“死？”蓝天蕴迟疑了一下。

　　“是，——死！”花烟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望着眼前的蓝天蕴，“七天之前，我怀着必死的决心去完成你交托的任务，当时我可是真的豁出了性命。当我陷害铁嵩的时候，我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那么你呢？你准备好迎接我死而复生后的报复了吗？你准备好与我同归于尽了吗？”望着蓝天蕴的眼睛，脸上带着杀气。

　　为了能完成任务，她差点就成了铁嵩的手下亡魂，若不是铁岩救她，她早已死在绝情丹下。没有想到，铁岩用性命换取她的活路，却硬生生的断送在自己情郎手里，为什么？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她好不甘心。脸上的杀气越来越浓。

　　站在她对面蓝天蕴也感受到了这股扑面而来的杀意，这股杀意他太熟悉了，熟悉的就仿佛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知道这次花烟兰认真了，心里有股不祥窜动，放在背后的手渐渐握紧，蓄势待发，实在不行只能用强，先不管以后，至少过了今天再说，但表面上却依然镇定，“烟兰，你这是何苦？今天你要是玉石俱焚，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想你也不想和我一起死吧！为我这样，你不值得。”蓝天蕴声音放柔了几分，他知道自己说服她的机会不到二成，但他依然要试试，虽然与花烟兰背后的八王斗并非他所愿，但如今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作主，只要今天将花烟兰对付过去，今后无论在商场还是官场，他都能放手一搏，他相信凭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和财力，胜负还是未知，而今天，眼前是馨兰恬静的脸。馨兰刚刚才从悲伤中走出来，他不能让她再堕入悲伤里，所以……

　　“烟兰，”从背后慢慢伸出手搭在花烟兰手上，“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只要你答应不再纠缠，我们依然是朋友。”口中说着软语，但眼神却没放过花烟兰的任何一举一动。

　　挑起眉，看看搭在自己手中他的大掌，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蓝天蕴，你真的以为我花烟兰是傻瓜吗？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什么叫依然是朋友？蓝天蕴是你太天真，还是欺骗我上瘾了？”如果没有那场出卖，她或许还能心平气和、自欺欺人，但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要自欺欺人，那她就真的是傻了。“唰”用力甩掉了搭在她手中的大掌，喉咙里咕哝出一阵阴笑，“你不是一直说我聪明绝顶吗？你猜猜我要怎么做？而你又会怎么死？”往后退了几步，用力的看着眼前的蓝天蕴，她倒要看看他到何时才能脱下脸上那层冷静的面纱。

　　只可惜……她又是失望了。

　　蓝天蕴的手只是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就又放回了身侧，脸上没有任何的慌张，反而露出讽刺的微笑，“天真？天真的人是你吧！你真的以为你能要我死？”一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张薄纸，“你凭什么？就凭这个？”在空中晃了几下纸，最后纸顺着他的手落下，“别傻了，就凭这张一没具名，二没指名道姓的纸，你就要我死？烟兰，我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心，安安分分当你的铁府七娘，现在铁嵩留下的一切足够你下半辈子过得丰衣足食，别再途惹麻烦。世间的事不是豁出命去就可以办成的？只怕到时又陪了夫人又折兵。”也用力的看着花烟兰，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玩得除了心计还有胆识，只要有一丝胆却，一丝犹豫，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即使他的心里再不安，可脸上却依然镇定，他倒要看看花烟兰手中究竟有些什么牌，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找出漏洞，为了他和馨兰的幸福，这次他不能输。

　　果然听完这话，花烟兰脸上的怒气更盛了，“哼，蓝天蕴你倒是镇定，不过我不知你是傻还是呆？这张纸当然不能让你死，不过……”稍微停顿了一下，“我花烟兰说出的话还没有不成过。”除了得到他，除了情伤，她从来没有输在智慧上，只是没想到一次的情殇就让她差点粉身碎骨，想起从前种种，声音变得轻而尖，身体微微的颤抖。

　　“哦？你到说说你想怎么样？”感觉到花烟兰已经快到了失控的边缘，蓝天蕴反而踏实起来，他怕花烟兰的智慧，但现在的她喜怒于色反而让他能看出端倪，反而没有那么可怕了。

　　花烟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握紧的手指甲已经深入掌心，可她没有动，“呵呵，以我一人之力当然不行，不过加上铁府怎么样？加上八王怎么样？还有……”嘴角边的笑变得诡异，整个人到了癫狂的边缘，反而产生出一股兴奋，不停地不停地燃烧着她的心。

　　“什么？”蓝天蕴不由自主地问。

　　“再加上小莲怎么样？”事实上，铁府、八王、小莲一个都靠不住，可那又怎么样？只要能拖住蓝天蕴，她不在乎，如是蓝天蕴的目的是为了拖住她，那么她的目的便是不能如他的心，顺他的意，既然他可以为了还没发生的事要她死，那么她没有理由就这样放过他。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朋友和敌人，从父亲将她和娘赶出家，娘死在她面前，她就明白这世上好人并不一定能得到幸福，委曲求全也不能保住什么，逆来顺受换来只有更多的打骂，所以她不在乎别人的言语，不在乎别人口中的好坏，她只要用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智慧换得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如果她付出一切也得不到，她也绝不会像母亲那样就这样被父亲赶走而没有二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可以被她害过的人杀死，但她决不承受蓝天蕴的陷害。眼中的火焰愈来愈盛。

　　“小莲？”听到这个名字，蓝天蕴怔了怔。

　　“怎么把她忘了？你好狠啊，人家为你把清白都买了，你却将她弃之如履，怎么现在想到是不是太晚了。啊，忘了告诉你，现在她姓花——花风莲。”一步步地说，她看到蓝天蕴的脸在听到小莲的时候露出一丝诧异，看来他还不知道小莲的状况，虽然她也不知道尘缺是如何做到的，但……那又如何，“蕴，你要知道，你可以用钱让小莲指鹿为马，我就不行吗？现在小莲可以和我一国的哦，谁让我们被同一个人出卖呢？”她每走一步都在赌，赌蓝天蕴知道多少，既然他今天结婚又要忙着收购铁府，那他一定还顾不及小莲，所以……，不顾颤抖的身体，她在等，等蓝天蕴最后的表情，离婚礼还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蓝天蕴果然没有想到小莲，自从小莲这步棋败了，他只是叫手下送了点钱过去，让她尽快离开苏州，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她真的和花烟兰走到一起？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如此这事还真不好办，“那又如何？”可嘴上依然故作轻松，“烟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你想翻案？”眯起眼，朝花烟兰那儿看了看，“别傻了，就凭现在的你，现在得铁府？就算有八王替你撑腰，我蓝天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就能毁去我多年的积累?烟兰啊，烟兰，我真是看错了你。”蓝天蕴的脸上露出一贯的坚定。且不管小莲的事是真是假，如今千万不能示弱，一旦让花烟兰看出来他又一丝一毫的惧怕，她必然会得寸进尺，如今只能让她知难而退。

　　“哦？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你不怕，大可不来，你又为什么要过来？”一步步追问,挑着眉，斜着眼望着蓝天蕴，慢慢的吐气，控制住抖动的身体。没想到，到了现在蓝天蕴也没有说一句软话，到最后，他都……，对她，他就一点都不怕吗？还是他有更完全的计划？不过——嘴角轻轻的翘起——无论如何，他一定想不到，如果想到了，他就真的不会来了。“蓝天蕴，你真的不怕吗？还是在故作镇静？还是你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我的报复？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连句实话都不给我吗？”

　　“你也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哦？你是说你跟本不怕我、小莲、八王联手？”

　　“呵呵，你们联手故然麻烦，不过……那却不可怕。”蓝天蕴沉下脸，对他来说什么也不及馨兰重要，从他接手蓝府开始尔虞我诈就从来没有停歇过，这么多年了，它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做每一件事都要费尽思量，都要步步为营，这种陷害、打压，他早就习惯了，所以他根本不怕，他怕的是……，神色一紧，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一个人的弱点是怎么也不能让人知道的。

　　“不怕？真的不怕？”从蓝天蕴的脸上的的确确没有惧怕二字，可是这是真的吗？望着他的脸，她压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一遍一遍的在他脸上徘徊着，想透过他的脸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很久之后——

　　“蕴，你爱过我吗？”忽然花烟兰问，发抖的身体被彻底压制住了，刚才的疯狂此刻被她收了起来，有种楚楚动人的凄凉，“告诉我，你可曾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爱恋？”望着他的眼睛问，希望在他眼中能出现哪怕是一丝的动容，可惜……

　　“嗯？”蓝天蕴只是一愣，“爱？”又问了一遍，还在想要怎么让花烟兰知难而退。

　　“是，爱，你爱过我吗？”盯着他的脸。

　　他爱过花烟兰吗？蓝天蕴一怔，挑起眉望着她，在这个节骨眼她为什么会问这些？她不是有仇必报的吗？为什么还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回答，是回答她‘是’拖住她，还是……，皱了皱眉。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花烟兰的脸上泛起点点泪花，“从１６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８年来，我一直以你为尊，将你从默默无闻的蓝府少爷辅佐成现在的江南第一大商人，８年了，我把能为你做的全都做了，自问从不曾有二心，只想在你心中留一个位置，我不求能与蓝馨兰一较长短，也不计较名分。只是想留在你身边，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难道这样也错了吗？或许当我知道你不爱我的时候我会愤怒，可是这８年来你从不曾说爱我，我不是一样没有怎么样，只要你心里对我还有一丝的怜惜，我……我……”一滴滴的泪落下，是悲愤也是哀悼，“可是你呢？就为了一个可能，你就要置我于死地，蓝天蕴，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你太狠心了。”

　　“我……”习惯了花烟兰的咄咄逼人，她突然变成现在这样子，蓝天蕴有些无所适从，除了花雾云死的时候，他从没看到花烟兰哭过，她的泪使她整个人都变得憔悴，嚣张的容颜去了那份张狂变得楚楚可怜，“花……”的确，是他对不起她，这些年没有她，蓝府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手慢慢地举起，想安慰垂泪的她，但猛然间又停住了，不，他不能心软，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他不能心软，“我早就没有心了，我的心已经交给了馨兰，”冷声道。

　　“你……”抬起泪眼，“你……就连欺骗我都不愿意吗？难道你一定要让我们变得水火不容才好吗？”

　　“这……，我已说过若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是搭档，只要你……”

　　“不爱你，是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我不会影响你和蓝馨兰，难道连这点点小小的要求都不可以吗？”忽然伸手拉住了蓝天蕴，“蕴，我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我？”花烟兰的脸上尽是哀求。

　　低垂眼睑看看握住他手的花烟兰，“烟兰，你这是何必，你从来不是委曲求全的女人，你这样总有一天会不耐，到时，你我之间……”

　　“不，不会的，我，我们可以……”

　　“不，你我之间……”他决不会对不起馨兰，他现在可以假装答应她的要求，但是他不会这么做，和馨兰成亲的一天开始，他就绝不会对不起馨兰，他曾发誓这一生都要保护馨兰，所以，“你我之间断没有可能，你要如何做，我不管，是敌是友，悉听尊便。”抬头望望天，大礼即将将举行，一抬步就往外走，“今天的婚礼就不劳烦铁夫人观礼了，不送。”今天即使架也要把她架出去，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现在他知道她手上有八王和小莲两张王牌，看来往后有场硬仗要打。

　　“不，不要……”忽然，花烟兰冲了上去，“蕴，不要这样对我，不要……”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

　　“放手，”蓝天蕴被她抓住，摇动了一下身体，却震不出来，“花烟兰，放手……”

　　“不，不放，一放你就走了，蕴，你就让我再抱一下，不为别的就为了我曾为你牺牲如此之多。”死命的抓住他，似乎是最后的一次一样，蓝天蕴用斜眼看了看花烟兰，她的脸上尽是哀伤，“蕴，就一下，从今往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只要放开他，这辈子他们将永远是敌人了，花烟兰的心滴滴是血。

　　有一瞬间，蓝天蕴忘记了挣扎，任由她抱着，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他要的，可是辜负的始终都辜负了，夜风缓慢的轻拂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蓝天蕴抬头，发现时辰不早了，转身推开花烟兰，忽然，院外一阵的嘈杂。

　　“夫人……，蓝老爷……”一阵洪亮的响声。

　　“铁总管，你家夫人不可能在这里，若你再放肆别怪我不客气，”另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

　　啊？蓝天蕴心头一惊。

　　“夫人，好好的，怎么会在你蓝府失踪，刚才明明有人看到我家夫人往这边走的，夫人，你在哪儿？”外面传来叫喊声更响了。

　　“啪”，“啪”，“噢哟，你们蓝府像什么话，大家看看啊，叫你大哥出来。”似乎是动武的声音。

　　不好，蓝天蕴心里暗叫不妙，一伸手想拉开花烟兰，却发现，花烟兰手扣得死劲，再一回头——　一张诡异的笑脸，嘴角眉峰都在跳动，若有若无略带讽刺的笑脸　——“是你？”脸色大惊。

　　“呵呵，是你教我的攻心为上。”风里传来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轻笑。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