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殇——青楼梦断》凤岐

16、自 由？

　　“哐啷”花烟兰的牢门被再次打开，林箫央阴沉着脸走进来。

　　从八王面前退下后，他便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即使在从前最贫困的日子里，他都不曾如此窝囊过。一路走来他全都靠着自己的本事。

　　早年丧父，他从小便明白在世上所有的事全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所以他总是要求自己力争上进，再苦再累他都咬紧牙关的熬过来。一直到去年金銮殿上皇上的那一句当世奇才，他靠得全是自己。但是，奇才？其实只有他才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奇才，他只是一个靠着自己努力一点一点从万丈深渊中爬起来的人。而如今呢？他以为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以为终于可以实现所有读书人的理想济世天下了，才发现原来这事实原不像自己所想得那样，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原来自己也是靠不住的。

　　“大人？”望着走进来却显得阴晴不定的林箫央，花烟兰有些疑惑，从开始到现在，印象里林箫央都是如此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走，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她的布局，小莲的布局，甚至是柳如松的布局，在他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他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而刚才。。。她在他脸上看到了。。。迷茫？皱起眉，他是怎么了？

　　“嗯？”总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林箫央抬头看着花烟兰，美丽的脸上除了一丝的皱眉外都显得如此平静，甚至让他觉得她似乎很享受这里的生活。享受？他又是一愣，为什么他总是会有这样的想法？总觉得在这牢房里的花烟兰才是真正的花烟兰？

　　“大人来此又有何事吗？”轻轻的靠在墙上，柔若无骨，率先打破了沉默。

　　但林箫央依然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花烟兰的脸，这个女人。。。眼前闪过这几天的一幕一幕，在艳花楼抚琴时的冷列，在公堂上哭泣的手段，在狱中含笑的悲凉，这样的女子。或许。。。她会。。。

　　“花烟兰，本官再问你一次，”还是不甘心如此轻易便将她放了，“你到底和铁嵩的死有没有关系？”睁大眼睛望着花烟兰，最后他还想再听一次她说。

　　“嗯？”抬起头注视着这个状元郎，心里有着淡淡的苦笑，呵呵，到如今还如此执意于真相吗？这个林箫央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轻轻的摇头，这样的男子注定要背负太多的东西，他未来的路也许真的很难吧！伸手轻轻的卷起发梢，绕着，扬起一个笑容，抬起头，“大人，你想知道什么？答案？真相？”忽然笑得无比璀璨，或许她应该提点他一下。

　　望着她的笑，林箫央心里的火烧得更甚了，那样的笑，为什么笑得如此恣意？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吗？还是因为。。。有八王撑腰？放在一边的手紧紧握紧，却忍住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一直的望着花烟兰，等着她的下话。

　　笑了一阵，花烟兰渐渐收起笑容，“大人啊，大人，你究竟懂不懂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嗯？”依然没有说话，只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大人可知道你要真相、答案却是要我命的催命符？大人难道真的不知道你要做的就是和我这样的人犯战斗，在公堂这个不见金戈铁马的战场上。”眼神渐渐收紧，轻轻的从地上站起来，“大人如果真的要当个千古清官，就要知道所有的真相都要自己寻找，人犯是永远不会和像你这样的清官做朋友的，大人啊，大人。其实这清官远比贪官难做，大人，你还要当清官吗？”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就这样看着眼前的林箫央。

　　大人，你还要当清官吗？她的话，狠狠地刺进林箫央的心中。从小他就立志当个好官，只因为他看透了官场的腐败，看透了无权无势之人的凄苦，所以他立志要改变。而现在。。。明知眼前的女子和铁府惨案关系非浅，却偏偏没有办法证实，却偏偏依然还要放了她。原来这天下之事，不是你想便能做到的。闭了闭眼，“花烟兰，你可以走了。”最终说道，他依然要放了他，从没有过的无力，喉咙有些沙哑，转身离开，在这个案子里，他又一次狼狈而逃。

　　呃？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死了，但是如此快便放了她，花烟兰没有想到，“不是还有三天吗？”对着林箫央的背影问道。

　　脚步顿了顿，林箫央回过头，“你难道不知道吗？”有些怨愤的看着花烟兰，“有八王在，本官敢不放你吗？”林箫央第一次笑了，却显得如此的冷。

　　呃？又是一愣，“原来如此，”没有再说话，起身跨出牢房，原来他来了。只是在经过林箫央身边的时候，忽然，“大人，你还想当清官吗？”收起笑，认真的看着林箫央。她想知道如此刚毅的他在受到如此挫折后会怎么做，会不会看透这世事而放弃了呢？望着他的脸一眨不眨。

　　“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很快，“会，”眼神中所有的涣散在一瞬间又回来了，冷静地回视，他又是那个林箫央了。即使已经知道未来的路崎岖不平，但是要他如此就放弃，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个花烟兰为他上了一课，让他看到了这天下的不公，让他明白他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一条和权势和自己斗争的路。

　　“好，”望着他，花烟兰再次笑了，第一次笑得异常开怀，最后盈盈一个万福，“大人保重！”转身往外走去，好啊！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坚持自己的梦想，为了这个。林箫央，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迈着步子，扭捏着身子往外走去，隐隐中有个光亮在前方，那是门的方向，出了一门又入另一门。

　　嗯？在身后，林箫央又愣住了，保重？皱着眉，这个女人他从来都不懂，或许正如她说的，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一个平等的机会说话，从一开始她便是人犯，而他是官，如此敌对的关系，他怎么又能强求她对他说实话呢？苦笑的摇头，林箫央啊，林箫央，你怎么如此傻呢？

　　迈着步子也往外走去，事以至此，他能做的全都做了，他也只好如此，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寻找真相的路，只是。。。或许真相永远不会出现吧！眼前忽然想起几天前花烟兰流着泪的脸，那股悲凉。。。花烟兰应该不是坏人吧！顺着那道门走出去，外面依然是阳光无限。今后的路会怎么样？

　　此时，府衙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花烟兰一出来便看到柳如松站在马车旁轻轻的摇动着折扇。

　　“夫人，”望见花烟兰走出来便迎了上来，脸上挂着倦淡的笑意。

　　“先生好，”下意识的往马车里望去。

　　“王爷已经回去了，”也许是知道了花烟兰的想法，柳如松自己接下话茬。

　　回去了？花烟兰在心里一皱眉，如此轻易就回去了吗？随即花烟兰又笑了，他不是还留下了柳如松吗？摇摇头,怎么在牢里待了几天便忘了呢?那个八王是如此轻易就放弃的人吗?

　　“夫人，上车吧！”站在马车前,柳如松撩起车帘望着花烟兰。

　　再没有多说什么,花烟兰跨步上前，钻进马车内。豪华马车内，尽是软塌薄被，甚至在一旁还放着糖果，似是早已知道她要出来准备好了，往四下望望，花烟兰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苦笑，好豪华的马车啊！和刚才的狱牢有着天壤之别，然而。。。呵呵，如此美丽的马车在她看来却似一个牢笼，选了一个位子坐下，靠在一旁的高枕边，不语。柳如松随即也钻进了马车。

　　“驾”车夫驾起长鞭，马车咕噜咕噜的往前走去，苏州府衙渐远。

　　“夫人？如今我们去哪里？”见花烟兰不语，柳如松摇动着扇子说道，虽然王爷已经吩咐过要将花烟兰带回，但情理上他还是要问一问。

　　去哪里？花烟兰回头望了柳如松一眼，明知故问啊！只是现如今，除了那里，她又能去哪里呢？铁府吗？不，那里即使她回的去也不要回去了，那个地方是她今生的错误啊！回去不过又是一次折磨而已。艳花楼呢？那就更不用说了，当年她踏出艳花楼的时候就曾指天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过去，只可惜誓言未破，心却残了。还有哪里可去呢？回头望望柳如松，或许是早已洞晓了她的无路可走，才会多此一问的吧！伸手挑开马车的窗帘，路上是苏州城繁华的街景，仅仅几天这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对她而言，人生却完全不同。放下窗帘，转头对上了柳如松，

　　“王爷在苏州有别院吗？”早在她交出信物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觉悟，这一生她将又卷进另一个悲剧里。只是云姨说过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无情无爱的过一生也是好的，如今真的这么做了，真的可以找到她想要的平静吗？她不知道，只是心已经累了，再也经不起折腾，只想下半生可以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度过，不过在此之前。。。

　　她还要再见见那个男人，他为什么要她死，她至今还不知道。

　　“有”看着花烟兰的脸，柳如松答到，从王爷那里，花尘缺那里，都曾听过对花烟兰的描述，他以为她应该是那种妖艳、狂妄、张扬的无与伦比的女子，毕竟很少有人会当着王爷面说‘王爷也不过是个男人’如此女子。。。如今望着眼前的花烟兰，几分倦怠，几分淡然，她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个花烟兰吗？他不敢妄下断言，只是伸出头，对外面的车夫吩咐了几句。

　　马车瞬时朝另一个方向驶去，不多时马车又停下了。

　　“夫人，请”柳如松率先下车在下面接住花烟兰。

　　“啊，谢谢”露出一个笑。

　　嗯？仅仅是一个笑，柳如松便是一愣，好美的笑，虽只是牵动嘴角但眼底嘴角似乎有朵朵桃花使人炫目，如此的笑才让他稍稍相信了他们的话，这个女人是花魁啊！柳如松更加谨慎了，难怪王爷会有如此打算。又看了花烟兰几眼。

　　花烟兰却没有注意这些，抬头望向在她面前的别院，门口的匾额上什么也没写，只是四周不见一丝零乱可见经常有人打扫。

　　“叩叩叩”柳如松上前叩门，不一会儿有人在里面开门，见是急忙一作揖，“夫人，请”不知和里面的人说了什么，瞬时门庭大开。

　　“嗯”一额首，想也不想便踏脚往里走，若是从前她也许会想为什么这里的下人会对她如此恭敬，她不过是个寡妇，再往前也不过是妓女，再好些也只是一个花魁而已，用得着王府别院里的人如此相待吗？或者还会想，这柳如松一定常来这里，否则怎么门房一见他便认识，敬他犹如主子，而他又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恭敬呢？这里究竟是谜团还是陷阱。

　　只是如今，花烟兰什么也不想再想了，上半生用尽心计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一切随它吧，只要做完这最后的事，今后便不过是虚度而已，云姨，娘，我没找到我要的幸福你们会怪我吗？但我真的累了。

　　举步跨进门，一切如想象中的豪华。

　　终于在中厅中坐定，婢女送上茶，柳如松才开口，“夫人，来此还有什么事？”早已打探清楚，花烟兰如今也只有两个地方可去，铁府和艳花楼，只是她两个地方都不去，却偏偏来到这别院中似乎是另有打算。

　　“王爷给了你多少时日要将我带回？”喝着茶忽然问道，瑞丰怎会如此轻易就让她离开，像他那样的人，必定是复出要有回报的吧！不过既然已经将自己交给了八王，还是问清楚地好，她还想在八王身边安静地过完下半辈子呢。

　　嗯？此时柳如松才将目光又看向花烟兰，她怎么会知道？

　　“不用惊讶，王爷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看的出柳如松的惊讶，花烟兰接口说道。

　　“哦，三日，王爷给了我三日”早就在想为什么这场官司如此轻易就打了下来，原来。。。这个花烟兰。。。光萍这句问话她就和别的女子不同，王爷就是看上她这份看透人心的本事吧！当下也不隐瞒，他想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

　　“是从明天起三日吗？”又问

　　“嗯，可以这么算。”柳如松沉思了一下答到。

　　三日吗？花烟兰低头轻轻叩着茶盖，应该足够了吧！不知蕴知不知道她脱险的消息，今天他没有来是在忙着收购铁家的生意吗？她是不是应该给他些惊喜呢？

　　花烟兰的脸上荡漾出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