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和梗》往事书

2、听说碧水有神灵——第一章

　　是二月。

　　春风软语呢喃，温柔拂过林间。新生的草叶在阳光下是近乎透明的嫩绿。

　　后院的一片翠绿之间，独此一棵花开芳菲的桃树。风过时，飞花如雨，一地残红。而碧水，便稳稳坐在这棵桃树最低的枝梢上，百无聊赖地托腮发呆。

　　昨天做了一个梦，是一个没头没脑的、奇怪的梦。当然，更奇怪的是“做梦”这件事本身。梦里有一片初春盛开的桃花林——你说奇不奇怪？再不济，也该梦见秋天结满了桃的桃林才是！碧水愤愤想。最好，最好是梦见在上蔡的天然居里，点上一桌子的好菜……

　　可惜了，好不容易做了个梦，却梦见些能看不能吃的桃花——能看不能吃，有什么用？碧水很是惆怅。

　　怔忪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碧水回过神来疑惑望去。树下站着一名少年，少年仰头望向她，眸子里倒映着苍青的翠树与错落的流云，然而却没有她——没有她江碧水，但那认真凝视的模样，却分明是看见了什么的。

　　错觉吧？碧水想。

　　于她而言，世界是架空的舞台，而她是游离于舞台之外的看客——谁见过在舞台上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演员，伸手对观众打招呼的呢？如果有，那也只能是透过她向她这个方向的事物招手罢了。

　　所以啊，树下的少年的话，可以对风说，对云说，对花说，对鸟说，却独独不会是对她碧水说的。

　　错觉，统统都是错觉。

　　时间没有意义，空间没有意义，唯有孤独永恒。

　　“喂……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少年微微仰着头，关心问道。

　　……　……　……

　　“因为无聊啊。”碧水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上摇晃着双腿，漫不经心说道，“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理我。”也许是回答，更多的是无聊的自言自语。

　　“这样的话……”少年若有所思，“说起来我也不认识你呢，但是现在认识也不晚，对么？”

　　碧水却是一怔。她开始仔细端详着树下的少年，凝神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湖蓝色对襟襦裙，长长乌发大概及腰，只用一根木簪子挽就，然后在发上斜斜插了一支紫玉蝴蝶步摇，一支镂空雕花水晶钗。却是十一二岁幼小女童是身量，总觉得……会引起某些奇怪爱好的怪蜀黍兴趣的样子。女孩眼中有诧异一霎而过，然后缓缓地，绽开一个笑，渐渐地渐渐地，真心与假意的界限都模糊消融。

　　“真是奇怪啊……”碧水俯身，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你看得见我？”少年站在阳光里，周身似也氤氲着些许淡淡的光晕。他的笑容明净澄澈，与阳光浑然一体，再也看不出差别。

　　“不……不应该么？”少年看上去似乎有点儿惊讶，“什么展开？这难道不是一个单纯的古代朝堂斗争权力交锋的文么？怎么扯上灵异神怪了？”

　　后面那句话很小声，但是碧水还是听见了。

　　少年有些疑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叫杜撰，杜是杜宇的杜，撰是撰写的撰，你呢？”

　　“直接说杜撰的杜撰不就得了？”眼前的小萝莉满不在乎地说，“还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杜撰少年道，“我只是看你还小，也许还不认识这么多的字，不知道这么多的典故……”

　　“碧水，我叫碧水。”小姑娘沉吟道，“姓的话……姑且就姓江吧，江碧水。”

　　什、什么叫做“姑且姓江”？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已经脑补了无数恩怨情仇的可能性的杜撰少年想了想，低头从怀里掏出了些什么，问道：“你要吃糖么？”

　　“你还真是没有外来破坏者的自觉。”碧水轻声道。

　　“什么？”杜撰少年下意识抬头，却看见小姑娘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从树枝上轻灵跃下，近乎于投怀送抱的动作让少年下意识张开双臂，唯恐她跌落在地受了伤。极近极近的距离里，杜撰看见了碧水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像这世界任何的一个人，深邃的沙漏状的瞳孔深处散发着金色光芒，杜撰几乎以为自己从中清晰地看到时间的流逝。

　　他张开手臂没有如期接到小姑娘的身子，只迎来了从虚空中由无数光点聚集成形的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

　　然后杜撰他死了，干脆利落地死了。

　　地上只留下杜撰拿出来妄图讨好勾引到萝莉未果的……一颗大白兔奶糖。

　　碧水足尖点地，轻灵地落在地上，巨大的黑色镰刀化作无数温柔如莹的光点消散在空中。她俯身拾起那颗大白兔奶糖，微微笑道：“我是过去与现世之主。”

　　可惜了，该让他把他所有的糖都拿出来，再砍了他的。将糖纸剥开，把奶糖塞进嘴里，碧水若有所思，道：“不对，这个时候该说——”

　　“First bl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