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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爱意 ...

  •   愤怒地疾驰,连城璧有些怨恨,怨恨唐玲珑说了那些话。他不需要她为他说情,他不需要她跟司马相说那些话,因为他从不喜欢乞求。不管他终究是对是错,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作出评断。可是,她还是说了,这要怎么办?这个好管闲事的多嘴的丫头,真想好好教训她一番,却屡屡总是狠不下心。
      为什么要如此关心一个与你根本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在乎一个魔头?连城璧知道自己不好,也许他在沈璧君面前可以理直气壮,可是在唐玲珑面前,他却感到了自惭形秽。
      唐玲珑,你真是个傻瓜,我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完美,你越是靠近我,你越会被我伤得遍体鳞伤。可是,我根本不想伤你的,我是……我是……爱你的?
      爱,连城璧脑子里突然闪出这个念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唐玲珑的情感已经不再那么单纯。因为隐瞒了自己的不堪,因为隐瞒了与唐玲玉之间的交易,因为唐玲珑一次次那么暖心地关怀,让连城璧越来越感到愧疚。她那么美好,我如何爱她?
      她若知道真相,她还愿意照顾我一生一世吗?
      连城璧迟疑了,他觉得心痛,不堪的过去,也让他感到痛苦。搂着唐玲珑的双手,根本无法感到她的温度,这样一个残缺的人,如何再去言爱?
      无言的痛苦,只化成了风中的疾驰。连城璧策马狂奔,想借此发泄心中的痛苦,可是侧坐在马上的唐玲珑,却越发地胆战心惊。这么快,这么颠,唐玲珑觉得似乎下一秒她就要从那马上被颠下去了。可是她不敢叫停,因为她知道这是连城璧借此在发泄,今日他一定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在沈璧君面前不能发作,面对武林同道的嘲讽,还得假装不知,强颜欢笑。他心里一定很苦。
      唐玲珑没有出声,只是下意识扯紧了马鞍,一手扶住了连城璧的手臂,吓得闭上了眼睛。
      可是马儿好像跑进了林子,有几个小土丘,它必须稍稍跃起,可是速度太快,唐玲珑总觉得身子不稳,要从马上掉下来。马儿纵蹄一跃,唐玲珑吓得一声惊呼,急急侧转身子,抱住了连城璧的腰,人也缩进了他的怀里。
      幸得是这么抱住了,否则唐玲珑也许真的会从马上掉下来。
      马儿慢慢停了下来,一只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唐玲珑吓得想要哭泣,却仍旧紧紧抱住了连城璧。
      “玲珑,连大哥是不是很可怕?为什么你在我身边之后,总是哭呢?”连城璧有些惭愧,有些心痛。
      唐玲珑稍稍镇定,轻轻松了手,慢慢抬起头,却见到连城璧略低头看着她。他的眼睛那么明亮,却带着忧郁忧愁和悲伤,他那五官的轮廓,就像刀刻一般线条分明。略带着馨香和酒气,是他身上的味道。看着这样的连城璧,唐玲珑竟一时晃了神。
      “不会,怎么会呢?连大哥怎么会可怕?连大哥……”唐玲珑想说连城璧很可怜,可是,她知道,这两个字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她也不想同情他,可怜他,若是这样,他们之间就不平等了。
      有些情不自禁,唐玲珑缓缓伸手,想要抚摸连城璧的脸。
      连城璧看着唐玲珑,那白皙的脸庞,娇俏的鼻子和嘴巴,那充满温暖的眼睛。他一直把她看成一个小女孩,这个时候,看着她的眼神,他已经不能只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孩。她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她是一个女人,让他觉得温暖的女人。
      那纤纤玉手并未抚摸到连城璧的脸,连城璧却扭过头,避开唐玲珑,轻轻咳了几声。
      “连大哥……”唐玲珑柔柔顺了顺连城璧的心口,眼中充满了担忧。
      “没关系的,只是有点憋闷,许是酒喝多了。”连城璧转过头,淡淡笑了笑,伸手轻轻拨了拨唐玲珑额前飞起的发丝。
      双腿轻轻夹了马肚子,马儿慢悠悠开始往前走。连城璧轻轻揽着唐玲珑的腰身,柔柔问着,“玲珑,你跟连大哥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害怕?我总想着要照顾到你,却总是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我真的觉得过意不去。”
      唐玲珑低头,淡淡一笑, “没关系,虽然每次都有些惊吓,可是每次你都会救我,让我依靠的,不是吗?我知道,靠着你,就像靠着爹娘一样安全,你不会弃我不顾的。”唐玲珑抬起手,指了指连城璧的胸膛,“我知道,那里,很安全。”说着,不等连城璧同意,唐玲珑柔柔靠进了连城璧的怀里,环抱着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连城璧颤悠悠的双手,犹豫着是不是要抱紧唐玲珑。她怎么是这样一个女子呢?这么大胆,这么……她就这样闯进了他的心,让他来不及设防。
      唐玲珑靠着连城璧竟睡着了,是的,一天的奔波,又受过惊吓,她早就累了。温暖的胸膛,是她最安心的依赖,她安心睡去了。
      生怕唐玲珑摔下马,连城璧搂住了她,出于私心,他轻轻吻了她的发顶。只能趁她熟睡,他才敢如此毫无顾忌地亲近她,揽她于怀。
      “连城璧,这是怎么了?”司马相看着沈璧君问道。
      沈璧君看着连城璧离去的背影,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次他回来,做的每一件事,都叫我想不明白。我想他是越发的难以捉摸了。”
      “那个姑娘……你就任由连城璧这么做?他绑着你,却还跟别人逍遥快活,你就这么甘心被他困住一辈子?”
      沈璧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个姑娘……不管连城璧是真心还是假意,若她也爱上他,注定是要受伤的。我不希望她走上跟我一样的路,我不希望最后她想逃也逃不了。我……会帮她,也许她太年轻,不懂人心险恶。”
      司马相冷笑起来,“什么?我没有听错吗?连城璧想置你于死地,你却想救她的帮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你不想想,你在挣扎之时,有谁想过救你?我倒是建议,你该好好想想自己。”
      “司马兄何时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我倒是觉得,退一步对你来说更好。”这时司马相身后传来萧十一郎的声音。
      “萧十一郎!”司马相回头轻笑,“哼!不是我怕了连城璧,只是我知道他是个难以对付的人,才这么步步紧逼。本来我也想息事宁人,可是他警告过我,我知道他有仇必报,我只是不想坐以待毙,我不想司马家上百条人命,被毁之一炬。事关生死的大事,他嫉恨我害了他,他怎么可能放过我?我若不先下手,日后,我可能要花更多的心力去对付他。”
      “事情出在我身上,我自有分寸!二位实有相劝的好意,我心领,告辞了!”司马相也不再多说,策马离去。
      “十一郎,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璧君看着司马相离去,便走近了萧十一郎。
      “我一直都跟着你们的,你独自跟连城璧相处,我自要为你当心。宋家发生的一切,我也都知道,可是连城璧想做的,我却真的猜不透了。”萧十一郎皱了皱眉,轻摇着头。
      “我也想不通,他似乎更在意唐姑娘,可是,他却为什么不对我放手?罢了,别去想他了,我们回家!要面对的,总会面对的,有你在,我不怕!”沈璧君笑盈盈地牵起萧十一郎的手,二人跳上马,慢悠悠地在小路上走着。
      唐玲珑靠着连城璧睡熟了,睡得安心了,她便在连城璧的胸口蹭了蹭,更往连城璧身上靠了靠,往他怀里钻了钻,口中喃喃呓语之声,就如打盹的小猫。
      连城璧低头看了看唐玲珑的睡颜,粉红的小嘴,微微嘟着,似乎在轻轻噏动。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微微颤动。她睡得俏皮安详,温顺可爱,他会心一笑,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可是脸上一阵惆怅,最终他只是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身子。
      他看到他的手覆在她的发上,可是她的青丝,该是很柔软的吧?轻轻摩挲,却没有感觉。她的肌肤,也应该是柔软细腻的吧?可是,就算他触及,他也根本体会不出来。莫名的心痛,让连城璧突然想要流泪。他留着这残缺的身体,这样活下来,老天爷似乎给了他更好的选择,可是他如何承担得起?
      我该如何爱你?玲珑,我该如何爱你?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脸颊,连城璧心痛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时,眼底还是唐玲珑睡熟的脸。看着这样的她,他才真的感到什么叫后悔。如果不是因为残缺的身体,如果不是因为经历那些事,他一定可以好好爱她。一种失落,一种不甘,一种不舍,一种撕裂的痛,连城璧低头,微颤的唇,小心翼翼轻轻在唐玲珑额上,印上一吻。
      只有他的身体,只有他的嘴唇,才可以感觉她的温度,那么温暖,叫人那么留恋。
      是醉了吗?是醉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和想法?不可以对她这样,连城璧,你一定是醉了,你不能自私地毁了她。
      心中觉得憋闷苦楚,连城璧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唐玲珑的额头,温存的留恋,可他的眼泪却已经再也止不住。
      这辈子,是不能再爱了吗?这辈子,是再也得不到一个心爱的人了吗?
      连城璧知道,若是他对唐玲珑袒露心迹,也许她会答应的。可是这样,是不是对她太过残忍了?他爱她,却不敢向往他们的未来。
      他不敢奢望,今后的日子里,每日睁开眼睛,就可以见到这张世上最纯洁无暇的脸。他不敢奢望,他能拥有这样安静温暖的幸福。他什么都不敢奢望,似乎一切美好,都会离他而去。为了避免日后的伤心,所以,他连想,都不再去想。
      只要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里,她永远是快乐的,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一定要看到她的笑颜。这就是他最卑微的希望,他发誓,一定要做到。
      唐玲珑在连城璧的怀抱里,不安地扭动了身子。她,怕是要醒了。连城璧急急擦干了眼泪。
      唐玲珑打了个瞌睡,揉揉眼睛,迷糊地睁开眼,抬眼便见到连城璧温柔地看着她。
      “嗯?连大哥,我……我是不是睡着了?”唐玲珑稍稍坐直了身子,娇憨地打了个哈欠问着。
      “是呀!你怕是累坏了,所以小睡了会儿。”连城璧淡淡笑着,眼神里全是宠溺。
      “哦!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回连家堡吗?”唐玲珑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拍了拍自己还未清醒的脸。
      “你想回去吗?若是不想这么快回去,我倒是可以带你在姑苏这附近,玩两天。”
      “你真的带我玩吗?”唐玲珑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那当然,我答应你好几回,可不想再食言了。”连城璧笑着说道。
      唐玲珑心底一阵得意,一阵喜悦,“那好,那……我就赖着你了!连大哥!”兴奋地笑,唐玲珑张开双臂,拥住连城璧,又投入他的怀里。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她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身子。她在开心地笑,他只是百感交集地搂住了她,享受这一刻她的喜悦。
      如果,这样的幸福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也许他会愿意放弃一切。
      翌日,姑苏城中的游玩,唐玲珑和连城璧形影不离。只是,连城璧会尽量避免让唐玲珑牵着他的手,因为他害怕那种感觉不到她的感觉。
      “连大哥,你就这样带着我走了,那连大嫂怎么办?她……”唐玲珑一边在街上逛着,心里还是充满了担忧。
      “不要提她,她不会有事的,有人会送她回去的。”连城璧提起沈璧君,心中还是有抹不去的恨。那依旧是爱,爱到深处却成了恨。他知道萧十一郎一直在,他知道他离去,萧十一郎会趁虚而入,他会取代他。可是他已经不想去想这些,因为对沈璧君的爱,那么深,那么重,却痛得让人透不过气。如今和唐玲珑在一起,却是感到无比的轻快愉悦,他只想好好享受现在的快乐,他只想好好看着唐玲珑的欢颜。
      “哦!”唐玲珑心底莫名地喜悦,拉着连城璧到处跑来跑去,问东问西,虽然累,但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泛舟湖上,见到了太湖,水中大片的荷叶,荷花已经出了花骨朵,粉色的,白色的。想来,荷花很快就要盛开了。唐玲珑正在兴头上,兴奋地挨着船舷,拨弄着湖中的水。可是在湖上没多久,她却显得不舒服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玲珑,怎么了?不舒服吗?”连城璧急急靠过去,揽住她的纤腰,问着。
      “连大哥,我……我觉得头晕,好想吐!”唐玲珑无力地看着连城璧一眼,用手捂着嘴,靠在了他的肩头。
      “哦,怕是晕船了。船家,快靠岸!”连城璧急忙扶着唐玲珑,轻轻擦了擦她额上的汗。
      终于在岸上坐定,唐玲珑却仍旧觉得犯晕,只要一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的。
      “连大哥,我觉得好难过,我……”话未说完,唐玲珑便吐了。
      有些狼狈,唐玲珑却依旧无力,觉得有些丢脸,唐玲珑便哭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连城璧耐心地照顾着唐玲珑,替她把脸擦干净。
      “我觉得我好没用,这大好景致,这诗情画意,还有你的心意,我……我竟糟蹋了,还弄得这么狼狈。”唐玲珑闭着眼,恨恨地哭着。
      “这不怪你,是连大哥疏忽了。你从未出过门,自然不懂水性,也从未坐过船,晕船也情有可原了。我不该带你来泛舟的,至少不可让你坐这小船,是我疏忽了。”连城璧温柔安慰着。
      “可是……”唐玲珑急急睁开眼,想要说什么,但一睁眼,又是一阵晕眩。
      “别说话了,闭着眼,定定神,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连城璧自然知道,唐玲珑已经腿软了,人也站不起来,便打横将她抱起,希望在附近能找个落脚的地方,让她歇息片刻。
      抱着唐玲珑,连城璧经过一处临湖水榭,竹栏内可见清雅的精舍,看起来主人应该是个极其雅致的世外之人。
      “请问,主人家在吗?在下有事叨扰了。”连城璧轻叩门扉,询问着。
      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老妪,虽然满脸皱纹,但衣着整洁干净,人也看起来很清爽。
      “这位公子……”老妪开门,本想问问连城璧有什么事,可是看到他臂弯中的唐玲珑,便已经心中有数,“这位姑娘病了吗?”
      “她晕船了,所以在下想叨扰片刻,借贵处,让她歇息片刻。”连城璧彬彬有礼地说着。
      “那快请进吧!让她躺到那边竹塌之上。”老妪见唐玲珑模样娇俏可爱,又见连城璧相貌气度不凡,定也不会是恶人,便急急让他二人进门了。
      “多谢婆婆!”连城璧谢过之后,便在老妪带领之下,走进精舍,将唐玲珑平放在榻上。
      “玲珑,你躺一会儿,一会儿就不难过了。”连城璧在唐玲珑耳边温柔低语。
      “嗯!”唐玲珑平躺着,只觉周身有习习凉风吹送,不多久,便觉得脑子没那么晕了,人也缓了过来。
      “姑娘,来,喝点糖水。”老妪在唐玲珑休息的这段时间里,给她煮了一碗莲子羹。
      唐玲珑睁开眼,见到连城璧温柔的脸,又见一位婆婆笑意盈盈地端着碗,向她走来。
      连城璧扶着唐玲珑坐起,“婆婆,多谢!”唐玲珑接过碗,尝了一口,清甜滑腻,“这是什么?”
      “藕粉莲子。”老妪笑眯眯地说着,“姑娘怕是晕船厉害,那脸色都白了,老妇正炖着这糖水,你吃一碗,缓缓力。”
      “嗯,真好吃!”唐玲珑满足地笑着,一口口尝着她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姑娘看来挺喜欢的,我这里还有糖莲子呢!去年收了不少莲子,剩下很多吃不掉,就做了这些糖莲子。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一些。”老妪笑眯眯地走开,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包糖莲子。
      唐玲珑兴奋地打开纸包,一颗颗白色的糖粒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唐玲珑眯眼一笑,拿了一颗糖粒子塞进嘴巴,“哇!甜甜的,真好吃!谢谢你,老婆婆!”
      “姑娘喜欢就好,我看着姑娘面善,这也是我们的缘分。一包糖莲子,也没什么,这东西能镇惊安神,对你有好处。你先歇着,我去给你们泡点茶。”老妪慈祥地笑着,然后便走开了。
      “这个婆婆真好!”唐玲珑嘻嘻笑着,看着连城璧,嘴里还在嚼着糖莲子,“这个真的很好吃,你尝尝!”唐玲珑拿了一颗糖莲子,便塞到连城璧嘴边。
      这种热情太突然,连城璧竟愣住了。“怎么了?吃嘛,可好吃啦!”连城璧微张着嘴,却硬叫唐玲珑塞了一颗糖莲子到了嘴里。
      “好吃吧?”唐玲珑得意地坐在榻上,问着连城璧。
      看着她的样子,看着她那满足的样子,连城璧笑了起来,嚼了嚼口中的糖莲子,真的很甜。“嗯,好吃!”
      “你喜欢?那全给你!”唐玲珑把一包糖莲子塞到连城璧手中,然后下床,急着要找那位老婆婆。
      “诶,玲珑,你别乱跑,你没事了吗?”连城璧拖住了她。
      “嗯,我没事了,现在感觉好极了,我找老婆婆问点事。”唐玲珑的眼睛在精舍内四处寻找着那老妪。
      “她去泡茶,一会儿就来了。你先坐着,把衣服上的脏擦掉。”连城璧指了指唐玲珑裙摆上的污迹。
      唐玲珑脸一红,看着裙子上的污迹,那应该是刚才她呕吐时,弄脏的。她扯了扯裙摆,羞怯地看向连城璧,“连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你觉不觉得我总给你添麻烦?”
      连城璧淡淡笑着,眼神里是疼惜和宠溺,“怎么会呢?我们玲珑啊,很聪明,虽然被人欺负了,但也懂得指桑骂槐,可以为自己报仇了。”
      “你听出来了?谁叫他故意惹怒你的?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真以为是我惊了他的马,没想到……所以,我不骂他我骂谁呢?他故意找茬,我知道那种情况之下,你不便多说什么,所以我就假借我的雀儿,骂他一通咯!不是为报仇,只是想给你出气!”唐玲珑气鼓鼓地说着。
      “所以啊,玲珑很聪明,只是武功差了些,看来连大哥得费心保护你了。武功这么差,没人保护,怎么行?”连城璧边说着,边轻轻抚了抚唐玲珑的秀发。
      唐玲珑的表情,愣在了脸上,她痴痴抬头看着她面前这个男子。他星眸璀璨,笑颜温柔,他那么好,他真的会保护她吗?他真的会,她知道,因为他从没骗过她。他在跟她许诺吗?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会觉得特别开心呢?
      暖心地笑,唐玲珑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心中竟有一种幸福之感。
      “二位,来,喝点碧螺春!”老妪泡了两杯茶,放在了厅中的竹桌上。
      唐玲珑笑着,拉着连城璧一起坐下,细细品味着这绿油油的茶。“老婆婆,那个糖莲子,是什么做的?”唐玲珑一边喝着茶,一边问着。
      “自然是莲子。”老妪回答。
      “莲子……”唐玲珑歪头看了看连城璧,连城璧淡淡一笑,指了指屋外不远处水塘中的荷花。
      “那些荷花开了之后,就会有莲蓬,莲蓬里面长的就是莲子。”连城璧说道。
      “是啊!现在荷花快开了呢!之后就可以剥出莲子了。”老妪笑眯眯地说着。
      唐玲珑转了转眼珠,道:“连家堡不是也有荷花么?那我也要做糖莲子!反正你喜欢!”唐玲珑看着连城璧,笑眯了眼。
      “婆婆,教我做糖莲子,好不好?”唐玲珑凑近老妪,天真地问着。
      老妪咯咯笑起来,“你这个姑娘真是……好,婆婆教你。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先做了晚饭给你们吃了再说吧!”老妪见唐玲珑越发觉得亲切,竟要留他们在家吃饭了。
      “不不不,婆婆,您歇着,糖莲子我不会做,可是做顿饭我还是会的。对不对,连大哥?”唐玲珑可爱地笑着,看向连城璧,遂又看了看老妪,“婆婆,厨房在哪儿?”
      老妪呵呵笑着起身,带着唐玲珑去了厨房。不多久,她便被唐玲珑劝着坐回了厅中。
      “婆婆,真是对不住了,这个姑娘她生性天真单纯率真,见人倒也不见外,打扰之处,请多包涵。”连城璧连忙为唐玲珑向老妪赔不是。
      老妪依旧呵呵笑着,道:“无碍,这姑娘生性活泼可爱,倒是跟我那孙女很像。若她还活着,应该跟她差不多大吧!”说完一阵惆怅,老妪悠悠喝了口茶。
      连城璧静静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爬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脸。
      “年轻人,你心事似乎很重啊!那姑娘是你心爱之人?”老妪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句话,这让连城璧大感惊讶。这个老妪,眼力倒是不错。
      “若是真有心喜欢,那就好好待她,不论会发生什么,你要做的,就是珍惜。只有珍惜过曾经拥有的,将来失去的时候,才不会觉得白活了一场。你是不是很诧异,我一个孤老婆子,一个人守着这间屋子,怎么还会笑得起来?是啊,全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我的丈夫,儿子,儿媳和孙女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了。可是我不孤单,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陪着我。我有着满满的回忆,美好的回忆。这么些年,住在这里,我也收留过很多人,形形色色的,所以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了。年轻人,你眉宇之间紧锁烦恼,而那姑娘却是一派天真,不知忧愁。来来去去的爱侣,我也看多了,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路人,可是你若真心喜欢,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珍惜眼前人。”老妪说完,便慢慢走出了屋子。
      我的爱,已经那么明显了吗?连一个老人家都已经能看得出了?可是我对她的爱,真的那么不合适吗?这也是能让人一眼便看出来的吗?若是那样,我要怎么办?
      一顿丰盛的晚餐,唐玲珑向老妪请教如何做糖莲子,老少二人谈笑风生,好不快活。连城璧看着她们,心里却越发觉得憋闷起来。
      珍惜眼前人,如何珍惜?我要怎么做?
      夜色降临,唐玲珑和连城璧向老妪告辞。老妪看着连城璧有些纠结的眼神,慈祥地笑着,送他出门之时,悄悄说了一句,“你的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做,男子汉大丈夫,得拿出勇气。”
      看着那略显蹒跚和佝偻的背影,连城璧快步跟上了唐玲珑,颤悠悠的手,想要搂住她的纤腰,却最终又缩了回去。
      “少夫人,小姐,姑爷,你们回来?少主和唐姑娘呢?”贾信在门口迎接,却未见到连城璧和唐玲珑。
      “不知道,宋府喜宴散了之后,他就带着唐姑娘走了。”沈璧君说道。
      贾信望着几人身后的那两个跟去的侍卫问道:“你们怎么也不跟着少主?”
      “贾爷,少主不让跟呀!”那二人为难地说着。
      “这……那我带几个人出去找找吧!别出了事才好。”贾信心中不放心,带着几人想去姑苏寻找。
      “贾护卫,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你若去,怕是要惹哥哥不高兴了。”连城瑾说道。
      “小姐的意思是……”
      “他武功那么好,身边只是带着一个唐姑娘,你还怕他应付不过来吗?别添乱了,要知道他需要你做的是什么。”
      “嗯,小姐说的是,属下明白了。”贾信说罢,带人退回堡内。
      在姑苏城附近玩了三两日,唐玲珑游历了太湖,也到过了寒山寺,领略了园林之美,也感受了诗画江南。这次不光是长了见识,更重要的是,连城璧竟跟着她寸步不离。就算是最可笑的问题,他竟然都耐心回答,而且他脸上总有那么一种温暖的表情。
      每晚住在客栈,静心躺在床上,闭着眼想到的竟然都是连城璧的样子。唐玲珑这才明白,她心底最喜悦的,不是因为这几日她看到了多少好看的,也不是因为她吃到了多少好吃的,而是因为连城璧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连少堡主,这是要歇息了吗?小的,给您添点热水。”一个店小二模样打扮的人,径直走进了连城璧的客房。
      “你是何人?怎么会认得我?”连城璧刚解了腰带,却听闻一个店小二能知道他的名号,他便知道,此人来者不善。
      那店小二不慌不忙,给连城璧的茶壶里添了热水,然后转身看着他,手里掂起了一件东西。
      “莫不知连少堡主觉不觉得它眼熟呢?”
      连城璧看了看那小二手中的一块青铜色腰牌,恍然大悟,是白云子的人。“白云子就这么点耐性吗?”
      “原来连少堡主还未忘记家师,那想必你们之间的承诺,少堡主应该也没有忘记吧?”
      “哼!”连城璧冷哼一声,坐在了桌子边。
      “没有忘记自然好,家师不过是让我过来提醒一下,省得少堡主贵人多忘事。”说完,那小二便离开了。
      幸福和快乐,总是短暂的。这两三日跟唐玲珑在一起,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忧无虑。可是这样的日子,却不能一直过下去了,自己种下的祸根,总要想办法铲除,否则,一定会连累到唐玲珑。
      虽然回到连家堡,连城璧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重整旗鼓,招兵买马,他想要的就是,当别人来威胁他的时候,他能有足够的能力反抗。谁知道,他们也盯得很紧啊,看来得着手准备先下手了。
      不能等着白云子来毁灭他,他应该先出手才是。青城派一向声名狼藉,总要想个什么由头,把他们铲除掉才是。
      连城璧这般反应,看来,他是无心合作了。那店小二嘴角一阵狞笑,便离开了客栈。
      翌日,连城璧要唐玲珑收拾包袱。
      “玲珑,咱们玩了几日,该回连家堡了。我们这就回去了,好不好?”自从昨夜的人出现之后,连城璧再也无玩赏之心。
      “嗯!好!我知道连大哥还有很多事呢,我们回去吧!这几日我很开心呢,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担心连家堡,咱们就快走吧!我去买两个馒头,咱们路上吃。”唐玲珑一点也没有任性,反倒是很乐意地随着连城璧离开了。
      坐在马上,唐玲珑一边扶着连城璧的手臂,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说,“连大哥,下次,你教我骑马好不好?我想学骑马,这样,我跟你出来,就更方便了。”
      连城璧一边策马行进,一边小心护着唐玲珑,道:“你若想学,连大哥一定教你。连家堡本来就有马场,你想学骑马,那不是很方便的事情吗?想当初,城瑾的马术,也是我教的。”
      “是嘛,我好羡慕连姐姐,可以有你来教她骑马。”
      “傻丫头,我也教你,你就不用羡慕她了。”连城璧淡淡一笑,低眉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唐玲珑。这么个傻姑娘,我竟然还是被她迷住了。
      夜晚,还是一阵说笑声,连城璧带着唐玲珑回到了连家堡。
      看着连城璧和唐玲珑笑意盈盈地骑马过来,贾信只是觉得不敢置信,看起来,连城璧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少主,您终于回来了。”贾信急急过去牵马。
      “嗯,堡里还好吧?有没有出事?”
      “没有,一切安好。”
      “嗯,这就好,吩咐人准备热水,让唐姑娘先沐浴休息吧!”连城璧一边吩咐着,一边嘱咐唐玲珑早些休息,可是他自己却没有休息,来到了书房。
      将贾信叫到了书房,他道:“贾信,去帮我查一个人。叫……”连城璧极力回想,那日有人叫他什么来着,公义兄?“赵公义!对,就是他,去,查查此人什么来头。”
      “少主,他是……”
      “别多问,不过是个该死的人!”连城璧心中恨恨,对于这个敢胡乱欺负唐玲珑,敢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无名小卒,他怎么可能让他活在世上?
      “是!属下明白!”贾信领命,退了下去。
      唐玲珑泡在浴水里,轻轻擦洗着自己柔软的肌肤,洗着洗着,竟不经意地笑了。只短短这么几天,她痛过,怕过,但心中最强烈的感觉还是幸福快乐,一种甜蜜,让她无时无刻都想欢笑。
      连城璧也在沐浴,突然想到和唐玲珑一起骑着马,回答着她那些他本觉得特别幼稚的问题,竟然不厌其烦。他竟然爱上了和唐玲珑一起吃着糖莲子的感觉,想着那种感觉,想着那种依偎,他竟也笑了,发自心底。
      只要把那么些烦人的事情,尽快解决了,也许,他的这种幸福,可以延长一些时间。连城璧想沉溺其中,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他,不想任何事情来破坏这种感觉,所以他便要更快地除去那些会干扰他的人或事。他有信心,因为他是连城璧。
      “玲珑,回到连家堡,连大哥就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应该没有时间陪你出去了。”
      “没关系,留在连家堡,我也会很开心的。”唐玲珑嫣然一笑,正见到窗外枝头的红头雀。
      “连大哥,瞧!我的雀儿!”唐玲珑开心地将手伸出窗外,那鸟儿慢慢落在了她手心。
      唐玲珑轻轻抚着它的羽毛,连城璧垂目,看着那只鸟。“就是它,救了你?”
      “是呀!它一定是想我了,所以来找我。连大哥,你说它为什么会这么聪明?它怎么能找到我的?”唐玲珑好奇地问着。
      连城璧注视着唐玲珑手心的红头雀,语重心长地道:“因为它心系着你,不管你在哪儿,它都会找到你的。”玲珑,不管你到了哪里,我想我也会牵挂着你的。以后……如果我们分开了,我还能找到你吗?
      虽然还在相聚的时刻,但是连城璧却预想到了他们的分别。是啊,本来他是准备着他们要分开的,可是现在,他却不希望这样。
      是不是该探一探唐玲珑的心思了?可是,这样合适吗?
      “玲珑,厨房就不要去了,若想吃好吃的,我会请人来做。”
      “啊?为什么?难道我做的不好吃?还是孙伯伯他……”
      “不是,不是,我是不想你辛苦。你若觉得孙厨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从外面叫菜回来,也是一样的。我总不能真的把你当成丫鬟吧?”连城璧说着,眼中是疼惜。
      在皓月居叫了菜,把唐玲珑叫到了偏厅小院,满满一桌子都是唐玲珑说过喜欢吃的菜。
      看着这慢慢一桌子的心意,唐玲珑甜蜜地笑了,可是似乎有什么不妥。
      “连大哥,今日吃饭,就我们两个吗?连大嫂……”
      “别扯上别人,我只想跟你好好一起吃饭。”连城璧柔柔看着唐玲珑,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唐玲珑害羞一笑,低头吃起饭。
      可是这样的好菜吃了几日,唐玲珑却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怎么了?玲珑,今日的菜不好吃吗?”连城璧关心地问着。
      “不是,是我想……”唐玲珑皱了皱眉,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吃辣椒了!”
      连城璧柔柔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皓月居好像没有会做川菜的厨子。”
      “我自己做嘛,我自己做,只要你同意就行。”唐玲珑俏皮一笑。
      “只要你想吃,你便去做吧!”
      “那……你答应了,我去了!”唐玲珑开心地丢下碗筷,便奔向了厨房。
      “孙伯伯,张婆婆你们都出去,我怕呛着你们。”唐玲珑把厨房里的二人请出去,那二人一开始并不答应,但随着辣子被切开,下锅,他们再也熬不住,逃了出来,连连打喷嚏。
      不一会儿,唐玲珑端了三个菜,喜滋滋地回到饭桌上。为了不呛到连城璧,她把菜都放得离他远远的。
      看着唐玲珑欢快地吃着,连城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些惊讶地一直看她。
      目光相撞,唐玲珑害羞地一笑,连城璧微笑问道:“玲珑,你吃了川菜,吃饭竟能这么香呢!那菜就那么好吃?”
      “那当然了,几个月没吃到辣子了,我可馋死了!”看着连城璧那巴巴的眼神,唐玲珑问道,“连大哥,你想不想尝一尝?”
      “嗯,好啊!看着那菜色,红红的,好像挺让人有食欲的。”出乎意料之外,连城璧竟然答应尝试他讨厌的辣椒。
      菜盘刚被推向连城璧,连城璧便觉得鼻子发痒,急急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很冲是不是?你真的能吃得了?”唐玲珑不好意思地问着。
      “试试不就知道了?”连城璧一边咳着,一边夹了一筷子红椒白菜。
      刚吃到嘴里,连城璧便觉得眼泪快辣出来了。“哇!玲珑,这么麻,这么辣,你也吃得下?”连城璧被辣得直吐舌头,直咳嗽。
      “哦,连大哥,你被呛到了吧?”唐玲珑急急倒了杯水,给连城璧喝下。“这才是我最熟悉的味道嘛!”唐玲珑低头害羞笑着。
      看着唐玲珑微红的脸,连城璧虽然觉得嘴里像要火烧一般,心里却觉得有暖暖的幸福。
      远远看着连城璧和唐玲珑,有说有笑的,沈璧君只是觉得奇怪。那夜,他们一起离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感觉他们回来之后的关系,似乎就不一样了,似乎更亲昵了。唐玲珑会不会受伤?沈璧君心里担忧着。
      “玲珑,过几日,我要去马场巡视一下,我带你去马场玩玩吧!”连城璧嘴里还在倒吸着凉气,口中咝咝地说着。
      “好啊,只要你去,我就去!”唐玲珑笑眯眯地看着连城璧,看着他因为被辣椒辣红的嘴巴和脸,还有那充满温情的眼神,只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特别,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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