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逍遥》紫苏芸香

1、若相惜

　　“这些日子繁琐杂务倒是查得快了许多。”公孙策将宗卷整理了一番，瞧着头疼了许久的案件如今却是消了不少，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包拯毛笔点墨，点头道：“自白护卫来了之后，展护卫肩上的重任倒是轻了不少。”
　　公孙策摸了摸胡子，却是笑得一脸深沉：“白护卫行事凌厉，武艺品行并不在展护卫之下。若说查案，有了白护卫协助，确也如虎添翼。只是个性略显狂傲，学生倒不觉得展护卫轻松了多少。”
　　包拯抬头，面露几分讶异：“公孙先生此话怎讲？”　　公孙策拱手笑道：“大人日理万机，这些怕是不曾留意。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私下相处，学生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白玉堂在包拯面前的表面功夫倒也做得一流，毕恭毕敬从未有过半分狂傲。或是风流天下的白五爷心中自有一杆平秤，知晓合适分寸。若真是青天，心中为民，定是能得人尊敬。
　　包拯倒也不是真不知，他微笑摇头道：“这些本府也管不来，只是有一宗案件只怕还需他二人相助。”
　　公孙策一个拱手道：“他们今早巡街，张龙赵虎已经去替了，想来两人也该回来了。待学生去请他们过来。”　　“嗯。”包拯点头应允。
　　公孙策行到后院，却听到门内传来一阵争吵：
　　“展小猫，你刚刚拦着白爷爷做什么！那个丁老儿一定知道凶手的下落，你看他那痞子般的摸样，让白爷爷我好好教训他一顿，他自然会把知道的吐出来！”略有些气恼的声音掩不住一丝不耐的抱怨。
　　“白玉堂，你现在是官府中人，不能还像在江湖中一样随便乱出手。”似还是寻常的温雅，却更像重了耐心。　 “我就最讨厌莫过你的这种畏畏缩缩！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能做！等你抓到凶手都不知有多少人受害了！”几是耐心用尽，已不屑争辩。
　　“白玉堂，官府做事自有规矩，不得滥用私刑，不得威逼利供，你如今不能意气用事！”或是皱眉说出的话语，难得见比寻常的语气起伏。
　　“呵，意气用事？我白玉堂便就如此任性妄为了，不知展大人你又奈我何？不知是要将我捉拿归案，还是将我就地正法？”冷哼的声音似三月飞雪，却在狂傲之外多了一抹戏谑。
　　“白玉堂，你！”话被堵在胸口，偏是说不出声。寻常的温雅表象被打破，却依旧不是擅长口舌之争的人，口气中的一丝懊恼，似是为了白玉堂的一番堵截，又似为了自己话语不得反驳。
　　“呵？不说话了？这么说五爷说对了？”冷哼了一声道：“白五爷我累了，先回房休息。展大人，您自便。”　　公孙策自门外进来，恰是能见那一袭白衣潇洒转身入房，留了红衣站在原地，因是背对，看不清表情。
　　公孙策摸了摸胡子，出声道：“展护卫。”
　　展昭闻声回头，见是公孙策，连忙拱手行礼道：“公孙先生。”
　　纵是如今展昭轮品阶自在公孙策之上，这谦逊温和的态度却从未缺过半分。公孙策点头道：“学生猜你们这时也该回来了，大人说有事找你们，学生便过来请你们了。”公孙策看了看白玉堂的房间，略有些迟疑道：“刚刚听到你们的话，白护卫……”
　　展昭连忙解释道：“白玉堂虽为人骄狂了些，却也是明事理的，刚也不过是对案子的看法不同罢了，还请公孙先生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便让他同我一起去见大人。”　　公孙策听得展昭的解释，不由一笑道：“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倒是一如既往地不错。既都是来自江湖，都是江湖侠士，想必定能引为知己。”
　　知己……么？展昭被这一词略微刺痛，若非白玉堂的封官之时并非这般情境，或是真能成之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可如今这番，展昭自觉对白玉堂有所亏欠，无论如何都不肯与白玉堂一战畅快。展昭当初入官府，已是做好了准备，无论发生何事都能平声静气静待时机。白玉堂傲气如此，若是受了屈折，必会反击，两人生性相反，处事不同，虽联手时互补遗漏默契非凡，平日里相处却是矛盾重重。

　　白玉堂关上门，与刚才戏谑轻松的神色完全相反，眉头微微皱起，神情多了几分凝重。他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桌上摊开的一张信纸，却并未落下一字。
　　皇上封官的当日，白玉堂便派人送将消息送回了陷空岛。展昭自然是知道，陷空岛不会坐视不理。展昭原在陷空岛当着白玉堂的诸位兄长答应的是，将白玉堂带走，必原样带回。如今虽未让白玉堂收到刑罚，却夺走了他更为之重要的东西。展昭也曾想，若是四鼠找上门来算账，他必不会还手。等了几日，来的，却只是蒋平一人。
　　并无责骂，亦无拳脚，只是一盏茶放到凉。
　　蒋平一把羽扇摇了许久，只是叹了口气道：“五弟，你是打定了主意了？”
　　白玉堂靠在门边，神色如常，他点头道：“是。”
　　“好。”蒋平站起身，却是对着展昭一个拱手行礼道，“展大人，客套话我亦不多说，五弟脾性狂傲，怕是会给你添不少麻烦，还请你日后多多担待。”
　　展昭连忙拱手，满怀歉意道：“蒋四爷客气了，是我对不住白五爷……”
　　“唉，没什么对不住的。我陷空岛从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们都清楚。”蒋平羽扇一挡，不受展昭的礼，转身对着白玉堂道，“五弟，几位哥哥那我自会说明，但这件事你要想好如何同江婆婆说清楚。”
　　白玉堂眉心一皱，许久才点头道：“我知道。”
　　蒋平拍了拍白玉堂的肩，拱手道别：“那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展昭之后才知，江宁婆婆乃是白玉堂的奶娘，白玉堂是她一手带大，两人虽不是亲母子，情份却更甚亲母子。江宁婆婆是个暴脾气，若数这世间唯一能让白玉堂俯首听话的女人，除了卢大嫂，也只得这一个奶娘而已。
　　事情发生后，白玉堂本该尽快写信将事情告知，明知道若是细细说清，江宁婆婆定然能了解，只是这事说来简单，却也不知如何下笔。若要说清来龙去脉，从当初自己赌气盗三宝说起，只怕江宁婆婆一顿脾气也是免不了。加之白玉堂正式成为捕头开始，开封府的前后琐事说来不忙倒也不轻松，这一份信便越拖越晚，拖到现在也还未寄出。

　　白玉堂心念万绪，眉头未松，却亦未执笔，一张白纸依旧未有半分墨迹。
　　展昭在外踌躇了片刻，刚刚才与白玉堂的一番话虽算不上争锋相对，却也算不得和睦，包大人既然让公孙先生请他们过去，必然是有事。此时不该是置气的时候。展昭心中念定，伸手便要敲门。
　　门从内被拉开，白玉堂一抬头，恰是看到抬手敲门的展昭。两人对视皆是一愣。
　　白玉堂转眸间已不见刚才的思虑，话语间恢复了寻常的戏谑：“展小猫你有事找我？”
　　见白玉堂这般神色，展昭心中略微疑惑，脸上却不显露，点头道：“包大人让我们过去。”
　　“好。”白玉堂应得干脆，反手将门关上，方才与展昭一并前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