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夹石》doc文档

34、生事端

　　自从朱玑得了追风驹嘚瑟得了不得。马匹岁数小，朱玑怕压坏了舍不得骑，却每每得空就牵出去显摆。和他那些所谓同好的交流也愈发频繁起来，一群人经常去京郊马场对着某匹良驹评头论足，或者扬鞭小跑几圈。
　　顾子慕七岁，爱玩，胆子奇大，最爱跟在她朱玑爹爹后面当狗腿。于是朱玑舍不得骑的追风驹，全都便宜了那妮子。
　　某日两人很晚才从马场回家，白妹进我的书房来通报——我跟沈苍璧还等着他们回来一起用饭呢。
　　我一边吩咐用人摆饭，一边示意沈苍璧收拾信柬。
　　方才我在求沈苍璧帮忙，棘手政务我习惯与他商议之后再下定论，如今我们是一条心，夫妻档合作起来自然顺风顺水。某人的心思缜密细致又不失果断，策略多数时候较我周到很多，若不是种种原因致使他放弃入朝为官。我相信，若得机会，只要给他丝毫东风借力，沈苍璧这艘航船定然会比旁人都航使得更快更远。
　　实际上收拾东西这方面我没什么好插手的，别看某人路不能行，收拾文房比谁都利索。
　　“差不多行了。”我对还在龟毛地整理纸页边的沈苍璧道，“你再收拾，我这书桌就没办法用了，整洁得都无从下手。随意一些我用起来才舒服嘛。”
　　“你这桌子不是随意，而是凌乱。”沈苍璧毫不留情地揭穿我，“收拾整齐了多方便，省得你找不知道东西总着急。”
　　我把沈苍璧的手按在桌面上，侧身把脸伸在沈苍璧脸前：“你这是嫌我麻烦？那我下次再不找你帮忙了。”
　　确实我丢三落四总爱掉东西，每次都是要沈苍璧帮忙寻找的。尤其是文章折子之类的物件儿更是要找他了，沈苍璧记性好，只要是他看过的东西，就算真丢了也能被默出七七八八来，大意是绝不会错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又何必老拿这个来拗我。”沈苍璧用鼻尖撞我的脸颊。
　　“还不是因为我想逗你说话吗？你只在和我解释这件事情上不吝惜口舌，现在可是连解释都省了，无趣的闷葫芦。”
　　沈苍璧笑笑，把手从桌面上落下到轮椅滚圈上，又不言语了。
　　“瞧，你又不理我了。”我哼唧唧地抱怨，在沈苍璧面前，我总能找到使小性儿的理由。

　　直到我和沈苍璧去饭厅坐定，还净了手，才远远听见顾子慕尖嗓子的吵嚷。
　　片刻那二位贪玩的小爷才进了门，这回朱玑爱闹，直接把顾子慕扛在肩上，两人嘻嘻闹闹、摇摇摆摆地进了门。
　　“下来了哈！”朱玑颠了颠脖子上的顾子慕说。
　　顾子慕不答话，揪着朱玑的头发一阵咿咿呀呀的乱笑，还把朱玑扰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地。
　　我厉声责备：“真能闹，吵得我脑仁疼，下次不许你们这么胡闹。”其实是怕沈苍璧心里憋屈。
　　近年来沈苍璧紧抓顾子慕背书习字，他要求又高，一来二去搞得顾子慕见他就怯怯，闲来无事时也不亲近自己的父亲了。反倒是能带人骑马上树的朱玑得了顾子慕的心，得机会就像条牛皮糖一样缠着朱玑的大腿，一声声“朱玑爹爹”叫得欢快。
　　顾子慕还是怕我的，听我语气不善就不敢造次，自己掳袖子去洗手。
　　朱玑也一样，心里有鬼似的，净手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
　　“吃饭。”我说。

　　顾子慕似乎很喜欢我右手侧的那盘葱烧羊肉，自己手短够不着，就给离她最近的朱玑使了好几回眼色，哀求朱玑帮忙夹菜。
　　当朱玑的广口袖第四回堪堪扫过好几道菜的时候，我终于发火了：“朱玑你的袖子！快掉进菜里了，长就挽起来点嘛。”
　　“哦。”朱玑答应。
　　我皱眉，方才朱玑惴惴收筷，神色似乎有些不安。他一向不善掩饰的，此种神情态度，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了。
　　“朱玑，你怎么了？”我问朱玑。
　　“没什么，”朱玑低头扒了口饭，补充，“能有什么。”
　　看这满脸惭愧的神色，肯定是有事了。
　　“有什么事你说。”我言道。
　　朱玑遮遮掩掩地拢袖，眼神飘忽：“真没事？”
　　“嗯？”我注意到朱玑一直摆弄他的袖口，沈苍璧也同样注意到了，不动声色朝我点点头。
　　于是我问：“你老摆弄袖子干嘛？有什么事儿瞒我？”
　　“没事啦！”朱玑这回干脆把手藏身后去了。
　　我走去朱玑身后，用力扯起他的胳膊，疑惑道：“你怎么回事？”

　　结果撩开袖子，看到朱玑皮肤上，从手腕到臂弯的大片瘀紫和几道淋漓的擦伤血口。我吼他：“还敢说没事你干嘛去了，啊？”
　　朱玑猛力抽回手臂，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今天在马场不小心被缰绳带了一下，摔跤而已，又不严重，吃饭吃饭。”
　　“伤成这样还不严重，胳膊要不要了？你还摔着哪儿啦？”我扒朱玑的肩膀，想让他直视我。
　　朱玑一直扭啊扭的，就是不敢看我，说：“就摔胳膊了，没别的。”
　　我捏了下朱玑的膝盖骨，他疼得嘶了一声，脸皱了猴子。
　　“你嘶什么嘶，知道疼了？就这样还敢跟我说没事儿，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肚子里还带着孩子，摔成很容易出意外呀？”
　　我语气不善，连珠炮一般地质问朱玑，却看他神色负气亦不好看，还是决定好言相劝。
　　深呼几口气，我定了定才换了个语气说话：“朱玑你别这样，我也是担心你，总是受伤谁受得住？在军里和人比试崴着过胳膊吧，现在骑马摔跤……”
　　朱玑气鼓鼓地争辩：“我骑马没摔，是手里握缰绳的时候被马带了一下，不小心才摔跤的。”
　　“成，那你总瞒我了吧？如果我不发现，你是不是永远也不告诉我了？我看你这伤得挺重，让沈苍璧给你仔细瞧瞧，还有就是最近别出去了，安心在家休养。”
　　朱玑偷瞥一眼沈苍璧，莫名其妙来了火气：“凭什么非让我在家，不让我出门？我不想整天在家窝着，都生霉了！”
　　“这不是让你好好养伤么？为你好，这么不识好歹。”鬼知道你没事烧什么无名火，我生气还忍着没敢撒泼呢！
　　“你才不识好歹呢，都说了没事，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你老管我干嘛？”朱玑这厮直接横眉冷对，拿出吵架的架势和我杠上了。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该管你？等你摔死了才管？叫你回家你就回家，静养着不比你在外面瞎跑要强？过一年生完孩子，养好身子，你愿干嘛干嘛，我连你一个指头都不过问。现在不是关心你才唠叨么？费什么话！”
　　“该关心我的时候也没见着你理我呀！这时候倒来反问我，明白告诉你，晚了！”朱玑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凶巴巴吼回来，“我在军营里的事业刚刚起色，这么早就回家，瞎等着给你生孩子呀？我就不喜欢跟家呆着，在家就是受气，受你的气！受你们的气！”
　　“你分分清楚，是你胡说还是我胡说？是你受气还是我受气？我好言劝你，你反倒好，张嘴就咬人！”
　　朱玑眼睛红通通：“你才张嘴就咬人，我委屈着呢，不跟你胡扯。你凭什么管我呀？凭什么！我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呵，跟我没关系……”
　　我窝火，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不少下人都被餐厅里的争执声吸引过来，凑着看热闹。
　　沈苍璧伸手招来一位下仆，吩咐：“把小姐带回房，饿的话再给她找些吃食。”
　　于是被吓到的顾子慕被人牵着离开，临走的时候被我瞪了一眼，就开始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我拍板定钉：“反正就这样了，朱玑，最近半个月你别出门！”
　　“你都不在乎我，我又凭什么听你胡咧咧？”
　　“你特么才胡咧咧，有这么说话的么？你好歹分清楚主次，别仗着我尊重你就无法无天了，看看这家里谁大！”
　　朱玑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狠蹬我一眼，就别开头拒绝沟通了。
　　沈苍璧滚了轮椅来，在我身边停下，扯我袖子：“成东，消气。”
　　我抖开袖子，指桑骂槐：“消什么气？他说的是什么话！”
　　沈苍璧不恼，温声对朱玑说，“朱玑，你是成东的正夫，理应为成东考量的。刚才确实是出言不逊，你给她道个歉，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朱玑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跟你有一文钱关系么？凭什么听你的？”
　　我呛白他：“对，跟我们都没关系，您老人家该干嘛干嘛去，再问你我就不姓顾！”
　　“我就说老受你们俩儿的气！你们简直就是，就是……”朱玑吞进肚半句话，抬起胳膊胡乱抹了把脸，“再这样我没法活了，今天直接被马踢死了才舒服呢！”
　　“成何体统！你该滚哪儿就滚哪儿去，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生气，顺手把饭桌子上的汤碗抓起来一只，撂在朱玑脚下砸碎泻火。
　　朱玑却被我砸东西的举动激怒，用饱含盛怒和失望的眼光瞅了我一眼，连带着又瞪了眼沈苍璧。最后一言不发地摔门走了。
　　“什么东西。”我坐回饭桌前，絮叨叨念叨。
　　沈苍璧转着轮椅到我身边，却因为板凳和餐桌的摆设问题无法近我身，他试了几次，最后叹了口气。沈苍璧隔着一臂的距离，无声地拍拍我的膝盖，算作宽慰。
　　“真气死我了！这叫什么事儿？”我抱怨。
　　沈苍璧笑笑，不置可否，他问：“你还吃饭不吃？”
　　“吃啊！不然还为了朱玑饿死呀？多不值。”我在饭桌上寻找自己的碗筷，夹菜塞进嘴里，“你也吃！”
　　沈苍璧草草塞了几口吃食入口，随即放了碗筷。他试探性地问我：“你不去找朱玑么？”
　　“找什么找？不回来更好，养条狗都比他认人呢。”只对着沈苍璧，我何必估计恶言？想说什么骂什么就直接开口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