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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一 晨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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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后,我活动如常,除了每天的常规检查,已经很难在病房里找到我的影子。医生那天向莫天保证我已经“cancer free”癌细胞彻底消失的时候,兴奋得来就象集体中了头彩。不过也可以理解,莫天大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病人家属,我病一好,他们也可以全身而退了。
一周以来,席阳的表现令人刮目。
Andrew离开后,我把与Andrew的两次对话原版转告,他听后发了半天怔,没有说一句话就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好受,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做对了。只是这一次,说什么也要让他自己去面对──以前有爸妈有我,大家都把他保护得太好,长这么大,就算有点挫折,也是大家帮他解决掉了。现在他都25岁了,应该长大了。
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席阳顶着两只熊猫眼来见我,说:“哥,你做得对,我们不要仗势欺人,我又不是黄世仁。”直把我听得哭笑不得──大白兔成了黄世仁,难不成Andrew还成了白毛女?
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上生活着某种稀有动物,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不可能拥有常人所谓的“成熟”,因为他们看事情想问题的方式和角度,与常人不太一样。而席阳,正好属于这个稀有物种。暗自松了口气,老天送了这样一个弟弟给我,是厚爱。
那天我没有见任何客人,他在我病房里呆了一整天,下午倒在我病床上,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头枕在我腿上一睡好几个小时,大慨前一晚上根本没合眼。等他醒了的时候,我左腿全麻了,害得晚上叫来按摩师给我按腿,莫天在一旁看得直发笑──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身体,就算是指压一流的按摩师,他一碰我,我就全身绷紧,过了好一阵子才放松下来。
打那以后,席阳一直试图用笑脸面对每个人,虽然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实际上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好在岛上的无业半无业的游民不少,大家一个劲儿地哄他,游泳潜水冲浪骑马,把个日程安排得紧张刺激,席阳不但没时间独处,还天天都给累了个半死,估计到了晚上,想要失眠都没了力气。
滑稽的是,陪在席阳身边的,并不是小混蛋凤晨安。
小混蛋凤晨安那天被押进我的病房后,立即全盘招认,整个事件确实是他一手策划。
他理由充足得很:“买椟还珠,Andrew那种蠢材,连什么是珍珠都搞不清楚,哪里配得上阳阳?再说了,阳阳那么单纯,不正需要一个很厉害的人照顾他吗?Kevin大哥,你不觉得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吗?”
“Kevin大哥呀,你想想啊,我有很多法子让Andrew死得很惨的,可是我都没有用,而是挑了这种花钱消灾的笨办法……我这是为什么嘛,还不就是怕伤害到阳阳!你看,我很心痛阳阳的,我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嘛……”
“其实这是好事呢,Kevin大哥你想啊,阳阳和那个Andrew迟早分手,他现在早早的走了,也免得阳阳以后伤心啊,不是有句俗话叫作‘长痛不如短痛’?……”
……
听得我牙根直发痒:‘那个最合适的人’,他倒是自我感觉良好……‘怕伤害到阳阳’,我看是怕一朝东窗事发,没法向席阳交差才是真的……还一口一个阳阳,他什么时候也有资格叫“阳阳”了?……
气归气,我也拿这个小恶魔没撤。席阳和Andrew根本就是两种人,Andrew要的,席阳给不起,席阳有的,他又不屑一顾,分手是迟早的事。小混蛋不过是用了个快刀斩乱麻的简单法子,公平的说,确实对席阳伤害最小。尽管不想承认,听那个小混蛋一通胡扯之后,我被Andrew搞得一团糟的心情,居然被他“扯”好了不少。
一听到他被我抓了的消息,宋玉萧四立即脚跟脚赶了过来,被侍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休息室;接着是七哥的电话,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晨安,不过不用问也清楚,他是想探探我这把大火有没有失控的危险……估计再拖下去,那只凤凰就该要从九天飞下凡尘,弄得不好,就连那个白衣公子都会现身岛上……我要真把他怎么了,还不天下大乱?
不过,所有人都对他心存顾忌,他对付个Andrew不打紧,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Andrew这种人见得多了,不可能抱有好感,走了就走了吧,走了反倒清静。可是,若是他再招惹上席阳,这个漏子可就捅大了。席阳是我弟弟,出了事大家不好交待,这是其一;二来也是席阳本人确实很招人喜欢,估计没人认为把他和席阳凑在一起是个好主意──Andrew和席阳不是同类人,而这两个,一个是肉食动物,一个是草食动物,根本连种都不同!
最后大家非常有默契地把他隔在了席阳的五尺之外,众志成城,就算是“专门生出来折磨大家”的小恶魔,这次也只有干瞪眼的份。这几天看他急得团团转,象只追着自家尾巴打转的大灰狼,几乎成了岛上众人的一大乐事──活该,是该教训教训这位纨裤子弟了!
今天七哥更是直接带了席阳出海,一走四天。晨安从得到消息的那刻起,哀求威胁收买耍赖……花样玩尽只为了一同跟去,结果被七哥眼风淡淡一扫:“你呆岛上,要送你回你妈那儿也可以。”
一切手段皆不见效之后,谁都没料到,空生着一副好皮囊的小混蛋竟然一蹦五尺高,跳起来大骂七哥:“想跟我抢人,门儿都没有,本少爷看中了的,天王老子都抢不走!”
然后一跺脚,飞快地冲得没了影。
直看得我们几个观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七哥这次是公事,随他出海的,是贷真价实的两条海盗船,把席阳兴奋了半天,估计有阵子把Andrew都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不过见到船后,他的反应竟然是:“哥,连个海盗旗都没有,你是不是骗我的哦?”语气中颇有点失望。
送走席阳,准备回家吃晚饭。半道上远远看见晨安站在一片矮树丛旁边、盯着那艘船发了半天怔,正要过去看看他又在发啥疯,哪知道他突然跳了起来,一脚踢在旁边的树干上,然后就冲了出去……
后来侍卫把那根断掉的树枝给我取了过来,我看着树枝,也发了半天怔──那是根比小碗碗口还要粗的树干,他竟然一脚就踢断了……真想不到,通身都象个纨裤子弟的小恶魔,功夫竟然这么好!然后就更加坚定了不能让他靠近席阳的决心──他哪天发病了,一脚踢到席阳身上,席阳还有命在?
七哥他们的船是在黄昏时候离开的,席阳这一走,晚上我就闲了下来,吃过晚饭,就跑到莫天的书房。
莫天还是小心得过分,非让我呆到休憩用的日间床上,还抱了床毯子给我盖上,不等我开口抱怨,抬手就给我脑门一下:“不准叫,你规规距距呆着,不然我把你送回病房。”
立即闭嘴,躺在他书房总比躺在病房好。
房间里是一如继往的安静祥和,散在四处的台灯壁灯落地灯把整个屋子烘托得温馨袭人,空气里除了淡淡的海味和若有似无的花香,更多了那种我所熟悉的气息,那是他的气息,也是“家”的气息……
躺在小床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商业杂志,感觉好象又回到了好多年前。那个时候,每天吃过晚饭,他在书房继续处理公事,我在一旁看书画画作功课,相互陪伴却又互不干扰……当时年纪小,只要有他在旁边就觉得很开心,现在旧事重温,才明白那是一种很平和很温暖很安心的幸福感觉。
在一派安宁之中,于不知不觉间,我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轻轻唤我,然后唇上落下柔软的亲吻。
想睡。不耐烦地去推轻轻覆在身上的躯体,结果却莫名其妙地缠了上去,然后就感觉自己给抱了起来,令我生出种正在做梦的错觉……
好象有个人在不停地告诉我,这不是梦,不是梦,可是……眼皮好重,不但重,还象被涂了胶水,睁不开,一点也睁不开。
又过了一会儿,阵阵夜风吹上了身,不冷,一点也不冷,反倒很有些舒服,只是睡意就此给吹散了不少。待到进了卧室,脑袋仍不清醒,不过眼睛好歹睁了开。大慨是我傻乎乎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莫天把我放到床上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别硬撑,想睡就继续睡。”他替我盖好毯子,又揉了揉我的头发,进了浴室。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一会儿是席阳一会儿是七哥,一会儿又变成了晨安,最后竟然还出现了莫均遥的影子……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睡意却给搅得越来越淡。等莫天冲了凉出来,我已经下了床,把阵地转移进了起居室──把碟子放进机子,又扔了几个靠垫在地上,打算在电视机前安营扎寨了。
见了正擦着一头湿发的莫天,我问他:“还是那部《40处男》,要不要一起看?”
“好啊。”他走过来直接靠了垫子坐到地上。
我跪在他旁边,接过他手上的浴巾替他擦起头发,头发很湿,于是歪了头问他:“吹一吹?”
他摇摇头:“等到片子看完,早干了。”
擦完头发,随手把浴巾扔在一旁,也倚着靠垫半躺到地上看起片子。只是注意力无论如何都集中不起来──看电影还有不专心的,邪门了!
他这时伸手从身后沙发上抓了薄毯过来,一边给我盖上一边问:“想什么?”
“七哥和莫均遥。”
话一出口,不但莫天莫名其妙,就连我自己,也怔住了。
“老七和莫均遥?他们怎么了?”
我彻底放弃电影,掀开毯子坐直身体看着他:“你说,七哥和莫均遥以前会不会是情人?”
莫天本来拿了摇控器在减低音量,听了我的话,停了手上动作看起我,目光怪异,就象我动的不是胃切除手术,而是开颅手术似的:“他们两个?你怎么会有这种怪念头?均遥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
“我说的是以前,以前……”为了证明我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又把莫均遥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莫均遥那天说他和七哥在好些年前有些纠葛,后来他准备争位的时候,曾经邀请七哥加盟,给七哥拒绝了。”
莫天沉思片刻,摇摇头:“他们两个应该没有多少交集。你刚来那年,均遥寒假过来住过几天,我没有多少印象……”
“你有印象才怪,你那么忙……”
我话还没说完,身体已被他按回到靠垫上,毯子重新盖上:“你一天到晚老研究别人干什么,睡好,你要生病了,又是我的事。”
然后语气一缓:“就算他们两个有过故事,那也是好些年前的往事了,事过境迁,不会再有交集了……”
替莫均遥默哀几秒钟,我心情大好,本想要坐起来,想想身旁的这个暴君肯定又要瞪眼,算了,老老实实躺毯子下边。侧了侧身,扭过头去看他,把个后脑勺留给了电视屏幕:“今天七哥带阳阳出海去了。”
“那不正好,席阳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莫天突然住口,盯着我,“我说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均遥来了,原来是想把席阳送给老七!”
“怎么叫送?席阳要是跟七哥在一起,我放心,当然不想又跳出个旧情人来。”
“你那点心思呀,”莫天笑了起来,眼睛里面闪动起温暖的光亮,“一方面是为了席阳,另一方面,是不是也有点想要补偿老七的意思?”
我哑然。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只是在我的潜意识里面,会不会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补偿的意思?
莫天伸手握住我放在毯子外边的手:“老七那么强悍的一个人,哪里需要这种补偿?何况那个人跟你一样,死心眼得很。”
再次无语。七哥要真是个看得开的,也不会……
莫天把我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啄了一下,又说:“你要是时间多得没处用,我建议你还是多操心操心凤家那个小祖宗。”
脑子里立时警钟长鸣,微微抬起头:“他又怎么了?”
“晚上阮三和凤凰先后给我打了电话,说要过来看你,而且时间还定在同一天。”
我眼睛一下子瞪得斗大:“晨安把他们搬来作救兵?不会吧?”
凤晨安那个小恶魔会为了这种事把老妈和叔叔搬出来?这也……太荒唐、太可笑、太没出息了!
“难说……他这次的对手太强大,不得不出此下策也说不定。他年纪虽然小,却懂得审时度势当断则断,最难得的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居然放得下面子……你就等着看好戏……”
大怒,几乎又要蹿起:“那是我弟弟,看什么好戏……”
莫天笑了起来,一把把我给按住:“叫什么叫,我说的是他与小霍克以后的好戏。现在不看好戏看电影,这部《40处男》,肯定跟我们八字不合,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