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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 责任 ...

  •   等到卧室里面恢复平静,象往常一样,莫天准备起身进浴室,视情况而定,一般他总是同时抓我进去。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我一翻身使足力气把他压到床上。
      “Kevin,先去洗洗,别闹。”
      “不洗,先把话说清楚。”我趴他身上,估计一张脸黑得可以和张飞媲美,根本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莫天拧著眉:“你看你醉成这个样子,说也说不清楚……先去洗洗,然后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再谈。”
      “不,”我固执地摇头,“我不要洗,我也不要睡,我脑筋清醒得很,现在就谈。”
      “你这个样子还叫脑筋清楚?清醒的时候胆子会这么大、敢这么顽固不化?……乖,别闹,先去清洗,不然肚子会痛……”
      又想把我当小孩子骗!
      我叫了起来:“我就不要洗,肚子痛就肚子痛,反正不是脑袋痛就是肚子痛,总归有地方要痛。”
      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也觉不出我说话的语气有何不妥,只是身下看着我的莫天,满眼满脸都是啼笑皆非莫可奈何,终于,他长吸口气,让了步:“好吧,把你的问题都讲出来。”
      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开动脑子,脑子清醒倒是清醒,只是……只是好象上面蒙了层纱……不就一层纱嘛,揭开就是……
      好不容易把轻纱撕开一角,终于想起了我的问题:“为什么不可以在你生日前让出家主的位子,难道你就非当这个家主不可?”
      莫天看着我,笑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调侃得起来:“除了家主,你说我还能干啥?”
      我瞪着他,突然发觉这是个大问题--苍天在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问题给忘了?他是谁?他是莫天。莫天莫天莫天……莫天是谁?莫天他生来就是一家之主,生来就应该高高在上,生来就握有生杀大权,生来就……脑子开始有点发痛……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是莫天,莫天什么都能做才对,除了家主,他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瞪着他发了一阵子呆,突然想出了答案:“只要有命在,总能找到事情做,我们以后慢慢想。”
      莫天收起笑容,一下子变得严肃无比,又问:“那你说说,我让出权位之后,算什么,太上皇,还是废天子?下任家主该拿我怎么办,杀掉我,还是成天担心我另立山头东山再起?”
      脑袋痛啊。
      天啊,他怎么这么多问题?我哪有功夫考虑这些东西,他又不是不晓得我喝醉了,问我这么多干嘛!……对了,我到底有没有醉?……越想越昏,只是那个谁说过物及必反,对,就是“物及必反”,我昏到极限的脑子,刹那间一片清明:“下任家主我来当,你想算啥就是啥,你想让我拿你怎么办就怎么办,这还不简单!”
      身下的莫天皱起眉头看了我半天,猛然哈哈大笑。
      我莫明其妙地看着他--我讲的是实话,有啥好笑的?喝酒的是我,他倒先醉了?
      “没想到醉了脑子都还这么好使,不愧是我养大的小东西!”然后轻轻拍起我的后背,“快下来躺好,你用那么大劲干嘛,我又不会跑。”
      毫不犹豫地摇起头,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决:“不,你不说清楚,我绝不下来。”
      哼,就算这样压住他都保不定他会跑,骗我放开他?门儿都没有!
      “好好小祖宗,你要不嫌累,继续,我没意见。”莫天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完之后神情陡然一变,严肃地道,“Kevin,知不知道,你刚才所说的,正是问题的关键。今天我开了这个先例,后来的家主定会纷纷仿效,他们会推出个傀儡做幌子,然后自己躲在幕后进行操纵……Kevin你告诉我,那个样子的莫家,气数能有多久?”
      “以后的事,谁管……”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只是话说到一半猛然住口,怔怔地看起莫天。
      我是被莫天严厉的眼神给吓住口的,或者说,给吓醒了--那么凶的莫天,我很少看到。
      看我住了口,他的神色缓合下来:“知道错啦?”
      下意识地点点头--我不能说那种话,不管别人怎样看,我也是在莫家长大的,莫家也是我的家……可是,可是……
      可是我这不是醉了嘛!醉了不就可以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到底怎么回事,我连醉都醉不安生?
      好在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我脱口说道:“你不开先例,就能保证以后没人干?”
      多亏被他吓了一跳,把我脑子给吓醒了,一下子信心十足:我没醉!
      他伸手敲了敲我脑门儿:“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而且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立即跟上一句。
      这一下,换他死死抱住我了,他把头埋进我胸前一阵闷笑,笑得我不得要领--我又说错话啦?
      “那我们先到黄河再去南墙。”笑了半天,笑得我都有点不耐烦了,他才止住笑开口说话,“你说得对,我保证不了。用让位来避开诅咒的法子,我想得出别人也想得到,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把这个大漏洞给堵上。”

      他的话有点深奥,我认真想了半天才明白他“堵漏洞”的意思,而一旦明白之后,我就发懵了--一条浊浪滔天的大河出现在眼前,一定就是黄河,再一看,黄河岸边还立着樽菩萨,样子有点象莫天,不过,是泥做的……
      他这个泥菩萨想要干什么?

      我望着身下的男人,再次凝神想了想,然后用探究的眼神认真看起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个泥菩萨要过河去救人?”
      莫天盯着我,摇摇头:“我又不是神,我不救人,我只是尽我的本分。”

      妈的!我一下子气血冲头:一樽泥菩萨,不想着好好过河,却念叨着尽“本分”,不是神是什么!难怪萧四给气成那个样子!
      举起拳头,一拳狠狠砸下,没砸他身上,砸他脑袋旁边的床垫上了。一张大床立即给砸得摇晃起来,一副要散架的样子。只是我的第二拳还没落下就被捉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反应过来,莫天已经压到我身上,还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厉声骂我:“不准发疯!”
      我黑着脸瞪他,没有说话──他抓痛我了!
      莫天松开手,气恼地看了我好一阵子,然后翻身躺到床上,又随手把我圈进他怀里,这才继续他的说教工作:“别发脾气,好好听我把话说完。Kevin,莫家的诅咒又不是始于今天,我抢家主的时候就知道这个诅咒、知道这个结局,这是权力的代价……就好比一个人进餐厅吃饭,饭菜下了肚就应该按menu上的价钱付帐,而不是一走了之,对不对?”
      我闭上眼睛--我不要听。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这些大道理,我要你陪着我!

      缠在脑子周围的那层薄纱现在变厚了不少,幸好有道电光从天而降,把那层轻纱给劈开个小口,问题马上顺着那道口子钻进了我的脑子。眼睛立即大睁,转头看向他:“莫天,诅咒既然存在这么久了,为什么以前的家主从来没有用过这个法子?”
      “问得好。”脸上随即被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才是解释,“当一个人习惯了权倾天下习惯了定人生死,就会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就会不甘心败给命运,就会不相信自己对付不了一个咒语……Kevin,若有一天你坐上了这个位子,而且一坐十年的话,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的眼睛睁得更大,看着一尺之外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

      “你想得没错,我这是在说别人也是在说自己。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咒语本生。莫家的诅咒是征对家主下的,从理论上说,只要不当家主了就可以不受其影响。但是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当年下咒的先祖已经就此做了防犯──这次如果得不到萧四的帮助,根本行不通。如果我开了这个先例,以后的家主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打通咖逻这个环节,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原本就存在的漏洞,只会因此越来越大……明白了吧?”

      说了半天,这个人还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堵一个未必堵得上的漏洞!
      我干脆再次闭上眼睛──明白?我一个喝醉了的人,能明白什么!
      眼睛刚刚闭上,便有柔软的嘴唇印上眼帘。
      不理他--你买单,我怎么办?!
      嘴唇离开,低低的男中音再次回荡在卧室里边:“Kevin,想过没有,什么是诅咒?”
      什么是诅咒?你不才说了它是帐单,你不已经准备好餐后买单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诅咒是与另一方订下的契约,订约的那一方可能是神可能是魔,甚至可能是人……一个人权力太大、在位时间又很长的话,不是好事,所以莫家的先祖当年付出了很可怕的代价,与一个神秘所在签下了这个契约,设定了家主生命的终结时间。那个时候,人的生命都很短暂,莫家的孩子又是生下来就在海上讨生活,十七、八岁就很厉害了,家主大都在25岁左右接位,所以45岁是个很好的终结点。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正常情况,读完书就该22岁,接位的年龄大都在35岁左右,45岁正当年却要走了……”

      不知不觉间,眼睛再次睁开,我竭力想要撕开缠绕在大脑里边的那层薄纱,想要试着思考。

      莫家的诅咒,看不见更摸不着,但每个莫家子弟都深信不疑,无它,实在是它太准了──每代家主,都是死在他的45岁这一年,有的早几个月,有的一直等到临近46岁生日。别以为晚死就好,那种算日子等死的滋味,想来极不好受!至于死法,则是千奇百怪,有病逝、有暴毙、有意外、有无疾而终、甚至有被亲生儿子失手杀死了的……

      脑袋开始发痛──脑子里的那层薄纱,不但没被我撕开,反而就此缠得更紧。

      “在位太长不是好事,可是在位时间过短也不好,那些长远的决策,实施起来会另生枝节……所以我准备赌上一把。”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越来越痛--除了堵漏洞,他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Kevin,我要重新签订契约,我要把莫家家主的寿命,延长十年。”淡然的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不容商量的果断绝决。
      “你有多大把所握?”我就象被催眠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怔怔地发问。
      这个时候,我应该大叫,我应该大发脾气,我甚至应该大哭,可是,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怔怔地问“你有多大把握”--我不是醉了,我是疯了,被他逼疯了!

      “五五之算。”

      我的脑子彻底废了,它已经不会运转了,就算能运转,我也不要它了。所以我想也没想,挥拳就向莫天打了过去。
      距离太近,又全无征兆,就差那么一丁点了,就那么一点点,我就得手了。
      可惜,躺在床上,我的手脚使不开,手臂被他一把抓住。
      不过我还有腿,一脚踢了出去,脚于是也被压住。
      好吧,手脚都没用了,我还有嘴,于是大叫:“五五之算?五五之算,你就敢妄谈修改咒语?你以为你是谁?神仙?还是魔王!”

      话出了口,才发觉声音里面带了哭腔--谁在哭?我吗?不对,一定是搞错了,我从来不哭,我根本不想哭,我只想和这个混蛋打一架,打得头破血流!
      头好痛,怎么会这么痛?一定是要爆炸了,一定……
      手和脚都被放开,莫天看着我:“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别憋坏了。”
      用力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把头埋进臂弯里面--脑袋里面有个人正拿了把重锤在敲打,好痛,痛得我想要用头撞墙,还想……还想哭,想大哭。
      谁他妈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有泪不弹,拿泪腺来干什么?

      身体被拥进那个熟悉的怀抱:“Kevin,哭出来。”
      命令的语气。这个时候了,你还下命令!……我偏不听你的,我就不听你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上眼眶,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不管了,我就是想哭,我就是要哭,谁也管不了!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面,无声地大哭,记忆中,从来没有这么哭过,从来没有哭得这么苦,哭得这么象个……孩子。

      我们明明有万无一失的选择,我们明明可以在一起过上很多年!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如果只是不愿向命运妥协,如果仅仅是不肯认输,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许还有一两成希望,可是现在突然加进了这么多东西,又是契约又是漏洞,就算全世界上吊,也没有用处……这个人食古不化冥顽不灵没心没肝铁石心肠,给他一件道袍,他就以为自己会作法,就算全世界跟他做对,他也不会退让……怎么办?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真没用,除了哭,我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干脆哭死算了,象我这么没用的人,活着丢人不说,连他都不要我了……

      脑袋里的疼痛在我无声的哭泣中,稍稍减轻,可是,头却越来越昏,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我想要睡了,我好累,就这样睡了就好,睡了就再也不要醒……

      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离开了床面,沉进水里,听见耳畔有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明天又是一天。”

      又是一天吗?又是一天跟我有什么关系?
      脑袋好昏,我不要思考,我不要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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