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澜赋番外篇》蓝*寻

1、暗夜流觞

　　静静地看着那一轮明月隐入乌云之后又现，眼中黯然之色却未跟着离去。
　　轻柔地吹起他长发的风，又将满天的繁星没入苍天的大树之上，再次增添寂寞的伤愁。
　　又如当年一样，夜从来不曾改变，那刻下岁月的小树却已满是苍华。
　　推着轮椅来到了树下，墨临烟叹了一口气。
　　多年的浮世沧桑早已将他本事残缺的身子印上老态，而他仍要像一个年轻人一般，不停地随波逐流。毕竟这是人才辈出的时代，人人都想往高处走，却不知道这高处却是同他所经历的那般，高处不胜寒啊。
　　夜，从来都不是平静的夜，却是寂寞的夜。偶然传来的打更声是如此的清澈不带介质。可是在夜中的风隐着血腥味早将他身体中冰冷的血液给唤醒了。
　　江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同样，天下第一也不是一个人的。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现。难道阁下躲在房屋之上只为了赏月。不过很可惜，今夜月色恐怕要让阁下失望了。”墨临烟淡然一笑，低哑甚是好听的声音却让来者为之一楞，跳下房舍。
　　“你……你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的墨临烟？”呆呆地望着那一张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脸，韩凝雪不敢相信这就是成名十多年的墨临烟。
　　“姑娘觉得我是？”墨临烟笑道。
　　“你……你看起来不像。”韩凝雪看着他，摇摇头。哪里像一个武林高手的样子，瞧他那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是一个残废，即使长得再好看，也不象个武林高手。
　　“是吗？”墨临烟温文地问道。
　　“那还有假吗？”韩凝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看起来气色并不是很好。
　　“现在三更了吧，姑娘一个人，手持一把剑，难道是想打劫在下？”墨临烟身披一件长衫，却能感受到风中的阵阵凉意。眼下正是夜中最冷的时候。
　　“打劫你，本姑娘才不屑干那事。”韩凝雪嗤笑一声，手不自觉将剑收到背后。
　　“那姑娘为何躲在房顶上难道是想……？”墨临烟故作害羞道，有意逗她。
　　“喂，喂，你可别想歪了。”韩凝雪有些急道。“我可没打你的主意，我是听说天下第一剑客墨临烟隐居在这，所以想……”
　　“想什么，该不会是……”
　　“人家只不过想和他一决高下而已。”韩凝雪有些脸红道。
　　墨临烟忍不住将耳掩起，他终于体会到女人为什么会比男人更厉害，原因是他们更会叫。
　　“一决高下？难道你也想争第一？”墨临烟苦笑道。
　　“才不是呢，人家是为了爹爹才找那个墨临烟的。”韩凝雪一想到自己的父亲，眼中就不自然的蓄满了泪水。
　　“爹爹？”墨临烟呆呆道，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没错。”韩凝雪恶狠狠地瞪着他道。
　　墨临烟直觉背后阴风阵阵，头上飞过三只乌鸦。
　　“都怪那个墨临烟，不然我爹也不会郁郁而终的。”韩凝雪握起拳头道。
　　“你爹是？”墨临烟苦笑地避过她的拳头。
　　“天下第一浪荡客韩风，我就是他的女儿韩凝雪。”很是自豪地介绍，韩凝雪丝毫不见墨临烟口中喃喃说着“原来如此。”
　　“那你要找墨临烟？”他淡淡地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韩凝雪忍住想敲他脑袋的冲动。
　　“那你算是找对人了。”墨临烟笑道。
　　“什么意思？”韩凝雪问道。
　　“我就是墨临烟，你要找的人。”墨临烟笑容更深道。
　　沉默了许久，韩凝雪突然笑了起来，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弄得墨临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注意。
　　“你说你叫什么！墨临烟是吧。”韩凝雪突然欺近他，在感觉不到两人之间距离以及所流动的诡异气氛时，一把将他拉近自己。
　　“小弟弟，别说姐姐不告诉你，这么晚不睡觉，就为了冒充别人。”韩凝雪伸手摸摸他的头。
　　“你不相信。”墨临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以往只要报上名字，别人就指剑相向，只有眼前的人却不信。
　　“相信你才有鬼。”韩凝雪翻白眼道。
　　“真的不信吗？那就让你看看天下第一的本事。”墨临烟温雅一笑，随风飘落的树叶却在她面前硬生生变成两瓣。
　　“剑气。”韩凝雪失声叫道。能不用剑就将叶子削成两瓣的人在当今武林上几乎没有，可是他不能不令人怀疑啊。
　　“这回相信了吗？”墨临烟淡淡一笑道。
　　“相信了又如何，你想让我杀你吗？”韩凝雪冷哼道。
　　“那你认为你现有的武功能打赢我？”墨临烟又笑道。
　　“不能。”韩凝雪盯着他，突然道：“即使武功高过你，我也不会杀你。”
　　“为什么？”墨临烟好奇道。
　　“因为我知道，在这天下第一的背后所背负的担子不是凡人能想象的。”韩凝雪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墨临烟一愣，他以为隐藏得很好，为什么还是被发觉了。
　　“不想被名利所累，可是偏偏又放弃不得。身为江湖人，你早就想到，若你一死，江湖又将动荡，人人为争天下第一，所做的事只怕你我想也想不到的。”韩凝雪叹了一口气，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这恐怕也是你隐居在此的原因吧。”
　　“你懂，天下人却不懂。在我与风老前辈比武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以我的武功根本不足打败风老前辈，可是我却赢了，因为……”
　　“因为风老前辈厌倦那种每天打打杀杀的日子，又或者说他宁愿用死来做为解脱。”韩凝雪打断他的话道。“然而，你又不是他，你看透了同样的事。却又选择不一样的路，原因你不希望再出一个‘你’。”
　　“你几岁了？”墨临烟知道这句话问的有些唐突，但还是问了。
　　“二十。”韩凝雪老实道。
　　“二十？比我小十四。”墨临烟突然苦笑道。原来他已这么老了。
　　“那是当然。堂堂的天下第一剑客墨临烟，十四岁扬名天下，笑傲江湖。怎么又不比我大呢。”韩凝雪抬头望着天，已是五更天，曙光来临前最暗的时候。
　　“可是堂堂的天下第一却又不如一个小女孩，将名利生死看透。”墨临烟摇摇头道。披肩的长发中隐着几丝白发。
　　“如果你能看透，那你早就是和尚了。”韩凝雪轻轻一笑，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墨临烟见他站起问道。
　　“我不像某人，可以一夜不眠。我可是立志当猪的人。”韩凝雪轻轻一笑道。
　　“当猪？”墨临烟不解地问道。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这就是我们立志当猪的格言。”韩凝雪眼中闪着亮光。
　　“那你不想杀我了？”墨临烟不相信她能将父仇看得如此清淡。
　　“杀你做什么？爹爹的死是他自己想不开，怨不得人。虽说大半原因是因为你，可我现在也知道了。你的人生也同父亲一样，只是你选择了不同的路。”韩凝雪淡淡道。
　　“谢谢你。”墨临烟会心一笑。
　　“谢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要谢谢你。”
　　“我看你也不用谢了，还是早点回去睡吧，我要走了。”韩凝雪揉揉眼睛，离开了。
　　望了一眼离去的身影，墨临烟叹了口气，推着轮椅回到房里。
　　窗外的明月早已不见，阳光射入房里。墨临烟躺在竹椅上，静静地望着曙光再现，脸上浮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