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影子不会流泪

1、全文

　　漆黑的夜，没有明月当空，没有点点繁星。
　　银色的王都，锃亮的宝座上空无一人，大殿上，还留有一人的身影。
　　“还要这样过多久……”他伫立于大殿中央，低喃着，回声四起。
　　时间，若是回到当年，若是没有那场邂逅，或许……我现在……早已不在这儿了吧？
　　岁岁年年，对你的思念丝毫未曾减退，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没有你在身边，好孤寂。
　　叹息，结局，原来早在相遇时就被注定。
　　“果然在这里发呆，我说，你还要看多久？”似乎感觉到了友人的不满，那人转身对门口的友人报以微笑。
　　“对不起啊，叶，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霄顺手抹去眼角残留着的不知名液体，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登上宫城一隅的高楼，原本飞逝的时间，像是被冬日的寒气冻结一般，停止在了那一刻。
　　共同度过的数十寒暑，因了解对方而放慢脚步，因相信对方而勇往直前，但是，不是因为相爱所以分离——死亡是每个人都不可抗拒的归宿。
　　“我可不会像你这样愚蠢到爱上原本最讨厌的人类。”这句原本揶揄同伴的玩笑，如今才知道是如此的刺耳。
　　回忆像是锋利的薄冰，被伤口处流出的鲜血融化，只留下阵阵凉意，作为它曾在过的证据。

　　“有时候我真搞不清，你究竟是喜欢鸳洵还是英姬。”叶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并不是在寻求答案，只是想打破僵局。
　　“很重要吗？”俯首凝视杯中美酒，却只见自己一脸的落寞。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老妖怪。”
　　“可能，是爱屋及乌吧。”不知何时，这个目空一切的老狐狸学会了这般无奈的笑容。
　　“看不出，你还很‘博爱’嘛，变得还真快。”自顾自地饮下杯中美酒，叶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身边的霄。
　　“你还在记恨我当年的话啊，莫非你真喜欢那女的？”
　　“可能吧，所以我再也没有收其它弟子。”叶看着那张表情开始扭曲的脸，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让对方满意。
　　“照你这么说，茶州那些医师都是自学成才？”本想狠狠地做一个反击，可转念一想，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便随口扯了一句试图转移话题。
　　“那还不是你逼我的，说什么‘可以借此机会回忆一下你跟华娜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刻薄鬼！”
　　对话以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结束。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你，那个全心全意只为了超越眼前的目标而活的你。
　　正因如此我才一直走在你的前方，与你保持着伸手可以触及却永远也抓不住的距离。
　　最初我只是想戏弄一下身后冥顽不灵的你们。
　　直到那一天，直到英姬得意地来告诉我，你了答应她的求婚。
　　“我会证明给你看，鸳洵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她放慢了你的脚步——在我和缥家的百般阻挠下。
　　好羡慕，你们能如此无所顾忌的争取原本应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天各一方却能面带微笑地说“我很幸福”。
　　无法理解。
　　是爱吧，维系着这两颗不为任何外物所动的心。
　　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为什么会思念深处另一个世界的你？
　　鸳洵，这也是爱吗？真的是爱吗？

　　当她向着那个懦弱的君主举起小刀的时候，一丝一毫都没有犹豫过吧？
　　真是个笨女人，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都重要。
　　为了学习切开人体的技术，即使事后频频作呕连续几日毫无食欲，也很坚定地告诉我要再看一次。
　　永远无法忘记她当时的笑颜——以及承载着难以言喻的欣喜的那张憔悴面容。
　　早知道她蠢到那个地步，或许不该教会她那门技术。
　　本是济世救人的名医，最终落得谋害当朝圣上的罪名被处以极刑。
　　“我爱你”
　　她用自己的方式传递这句迟到的表白。
　　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未曾阻断她的信念。
　　连同她的乐观，慈爱，真诚，还有执著，一并交给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后代。
　　傻瓜啊，真是个大傻瓜！
　　华娜，即使你不这么做，我也一样明白你的心意。

　　执著是人类愚蠢且顽固不化的信念，正因为如此，人类才能用双手创造出一个个奇迹。
　　不管是苍玄，华娜，鸳洵，英姬，邵可，还是其他直追目标而去从不轻言放弃的身影，我们都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了他们的执著。
　　拥有不死之身的我们还要留在这个国家遵守那些的约定，而你们，用你们的生命教会了我们很多，很多……

　　“叶，死亡是什么样的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
　　“真想试一次。”
　　“如果我知道方法的话一定第一时间成全你这个荒唐的想法送你去见鸳洵。”
　　“作为答谢，我也会去向华娜说明你的近况，顺便替你表露心声的。”
　　“哼，说不定那时的你早被英姬诅咒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到时候你多烧一些纸笔给我好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虽然你对我不仁，不过看在我们上千年的交情份上，我就先替你传话吧。”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

　　又是一夜，在强颜欢笑中结束。
　　心照不宣的两人，饮完最后一杯苦酒，继续扮演属于他们的角色。
　　看不到尽头，这就是人类所向往的永恒吧？
　　好痛苦……
　　因为，没有你，即使艳阳高照，我的心里，依旧是漆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