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年代》中子星

13、13 请求脱离舰队

　　在广袤的宇宙空间中，远征舰队中的控甲师想要晋级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总不能为了这个特意跑回十二域里的机甲协会去取得认证资格书，但是军队需要一个评估士兵的标准来部署行动。这样的情况催生了机甲空间钮的自动染色机制，来作为评判一个控甲师水平的标准——当然，真正想要拿到认证资格书还是需要回到十二域参加理论考试。

　　不过谁在乎那个呢。在这些漂泊宇宙的舰队控甲师眼中，所谓的认证资格书不过是内域里那些胆小鬼拿来哗众取宠的玩意罢了。当对面的炮火和导弹直奔而来的时候，就是整整一舰船的资格书也救不了谁的命。

　　控甲师的资格分为初等、高等和资深。初等控甲师又被成为控甲士。初等必须通过三十六套基础歼击控甲动作考核，高等又增加一百二十九套基础动作，以及必须有五年以上的服役经历。

　　机甲空间钮如果做过声控和脑波信号双重绑定，就会彻底属于这个人，不能被其他人所使用，只能拆开作为零件或者彻底更换光脑和能量扣。所以民用机甲为了二手交易，很少有人会进行绑定。只有军用或者盗贼机甲，为了方便危急时刻的脑信号控制才会绑定。而绑定过的机甲有另外一个功能，它会清除之前的所有使用记录，并且空间钮上三条竖纹作为通用标记，当使用者以考核标准做完控甲师考核动作的时候，它会分别根据程度将三条竖纹染色。

　　未染色的空间钮呈灰色，染色之后的颜色由各机甲空间钮制造研发机构决定。如果使用者没有参加正规考核，但是空间钮已经染色，就可以只去机甲协会参加笔试，通过后即可获得对应职业资格。

　　至于资深控甲师，有时候又被成为功勋控甲师。因为第三条竖纹并不会自动染色，只有当星盟、各地守备军、军部、或者机甲协会其中之一直接承认以后，带领认证资格到该空间钮研发机构染色。功勋控甲师并不一定要有功勋，但一定会有等同的经历，比如指挥舰队剿灭一整个拥有三艘巡空舰及以上的盗贼团，或者新殖民星登陆第一人。

　　银灰色的机甲静立在偌大的训练场地中央，表面泛起的流光证明它的能量盾外膜正处于完美的状态。

　　此时已经是通用时午夜，除了舰上的值班人员，大多数人都早已沉入了梦乡。

　　静默的机甲无法述说驾驶员的激动心情，座舱里的少年盯着自己跟狗牌和十字架挂饰穿在一起的机甲空间钮，纯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平静中似乎泛着难言的波澜。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昔日营养不良弱不禁风的小男孩成为另外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个头窜得太快，少年看上去还是有些羸弱。常年呆在星舰中难以接触恒星的辐射让他的皮肤显得苍白，只有黑眸中偶尔流露出的锋锐才能让人意识到，这是个年轻的星盗。

　　卡维放下空间钮，从脖子上的挂饰中捡起那个破旧不堪的小十字架，在唇上微微贴了一下，然后把它们塞进领口。

　　指影晃动，少年在控制盘上敲下指令，座舱门缓缓而开。

　　他以为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自己必然会激动狂喜，而事实上他只是沉默地在座舱中坐了一会儿，爬下机架的时候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他心中有什么波澜的话——伦恩斯听说他取得了控甲师资格，肯定会恼怒得破口大骂。少年需要想一个办法让师傅镇静下来，也许一杯哈格科恩族的叶轮酒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卡维站在训练对战区门口，看了一眼时间。

　　这个时候的兵团长没理由还醒着，除非他想让赫埃尔第二天没法亲自走到舰桥上——当然，这些话卡维肯定不敢当面说。

　　在这三年中，卡维无数次地请求兵团长，让他跟着出去收割的机甲编队见见世面，然而每一次都被加本瑞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赫埃尔表示如果卡维对死亡充满向往，直接从隔舱窗口跳进宇宙是个好途径。

　　但是只要他还在空角号上，那么菜鸟永远不被允许出战。

　　现在他终于有加入战斗的资格了，而问题就在于——他们已经远离内域太久，为了躲避星盟日渐紧张的追剿。

　　没有肥羊商队，没有财团雇佣军，这里的生活无聊到让人提不起兴致。每天的任务只有搜集信号，确认追来的星盟军动向，制订新航线。

　　卡维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也许初获控甲师资格的他能够更加开心一点。

　　长时间以来，白天跟着伦恩斯讨论设计图和改装机甲，晚上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训练对战区练习控甲，这些已经成为了卡维生活的全部。有时候他几乎不再想着未来，想着自己想要的去处。

　　也许呆在空角兵团，才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在这三年里，卡维早就不是当初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小男孩。他清楚地明白，以他的控甲资质，别说重建盖亚联军来反抗星盟，就是在空角兵团的出战编队里恐怕都不怎么够看。反倒是制甲方面通常是一点就透，让伦恩斯都说不出太多斥责的话来。

　　卡维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他只是想，至少要成为控甲师。

　　现在这个目标实现了，他却仍然觉得茫然。

　　舱道走廊里终年充满柔和的白光，战舰就是星盗团的不夜城。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抬脚走向牵引机。他最好还是早点回到维改室休息，明天伦恩斯听说他成为控甲师的消息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发雷霆。

　　就在卡维迈上牵引机的一瞬间，陡然间闪烁起来的红光照亮了整个走廊，随之响起的短促连续警报声惊醒了整个舰队的人。

　　“扫描到核预警，请各作战机制准备。重复，扫描到核预警，减压舱受到攻击。”舰载计算机如实地汇报着信息，卡维还从来没见过空角号上响起这么高等级的警报。

　　战舰的震动让卡维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扶住了牵引机。

　　从训练对战区里跑出几个控甲师，毫不犹豫地登上了牵引机，阿顿也在其中。大汉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去起居区休息一会儿吧，我们需要去待命室。”

　　“我也去，”卡维赶紧回答，从领口掏出机甲空间钮，亮了亮被染色的竖纹，“我获得出战资格了。”

　　阿顿犹豫了一下。卡维跟他们这些常年作战的控甲师不同，每晚的训练都会消耗大部分体力，单薄的少年会不会一进太空就在炮火下左支右绌，谁也没法保证。

　　但是在那双黑色瞳孔的注视下，他也只是笑了笑，“那就一起来吧。”也许他可以分点神来照顾初次作战的卡维。

　　赫埃尔在待命室门口见到卡维的时候显然相当意外。听过少年的描述以后，副官对着卡维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不太想让他出战，然而却并没有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卡维明白赫埃尔是担心自己的安全，然而他觉得自己总该到太空中去做点什么，也许会让他找到新的方向。

　　在简单交待过指示之后，控甲师们从待命室鱼贯而出，赫埃尔的手突然落在卡维肩膀上。

　　少年顿了顿，“我必须去。”

　　副官沉默了一下，收回放在他肩上的手，“兵团长指点你的那些要领，都还记得吗？”

　　不同于往日的嘲笑和讥讽，卡维这一次从副官琥珀色的眸子中看到了担忧，随即一只手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打断了少年的思维。

　　“非要去就赶紧滚蛋吧，跟上编队的指挥，不然小心兵团长踢你的屁股。”赫埃尔嫌弃地说。

　　卡维警惕地跑远了点，趁着没人冲赫埃尔喊，“得了吧，谁都知道兵团长只中意你的屁股。”说完不管后面气得跳脚的赫埃尔，冲着减压舱一路狂奔。

　　可以想象卡维的以下犯上能让赫埃尔找出多少种方法来折磨他，但是三年来少年早就摸透了副官的脾气，知道他不会真的下狠手。

　　爬进歼灭号Ⅲ型的机甲座舱以后，卡维才明白事态有多么严重。

　　全息图上扫描出无数个红点，以及用醒目绿线标注的攻击航向。卡维全神贯注地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指示，放在控制盘上的手由静止到极速，电子音几乎响成一片。

　　从外面看上去，高大的机甲膝盖微屈，从甲板上借力，巧妙地节省了一点引擎动力，投入舱门外的太空之中。

　　最开始的战斗还能受到空角兵团的控制，而当对方的星盟战舰里飘出一架轻巧的机甲之后，战场局势急剧倒转。卡维不敢把光子全息屏上的扫描图换成实景图，因此只能从编队指挥官的命令中来判断出，空角兵团已经处于劣势。

　　很快，指挥官传来的命令变成了压制近处火力，为空角号争取时间。卡维心中咯噔一下，明白这是要为超空间跳跃蓄能，空角兵团准备逃跑了。

　　每一次空角兵团与人交战，最多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上次空角兵团落荒而逃还是在三年以前——也就是卡维伪装成人质的那次。

　　空角号的蓄能接近完成之时，舰队里的其他战舰也都做好了超空间跳跃的准备。兵团长的命令随即通过编队指挥下达过来，各机甲编组可以准备降落回航了。

　　通常而言，空角兵团的战舰们是能够用自身的能量盾抵抗这一会儿的时间的。

　　而当卡维把图像转换成宇宙空间实景的时候，明亮的光束正巧击中了他面前的一架机甲，那些高强度的外壳几乎连灼烧的机会都没有，整个座舱被瞬间的高温汽化，只有边缘处的焦黑微微向外扩散着星点尘埃。

　　卡维大惊失色，这就是那架星盟派出的那架红色机甲的威力？

　　“LH规避队形。”通讯器里传出凝重的指挥，卡维屏住呼吸疯狂地敲击着控制盘，但他能看见的只有雷达上逐渐消失的绿色光点，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唯一一个红色。

　　即使是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卡维仍然忍不住使用了全景图。

　　光屏精确地复原了太空中的场景，红色的机甲仿佛有生命般灵活地加速和骤停，用速度和角度的控制匪夷所思地规避了所有射向它的炮火。

　　从他的航行路线来看，在空角号能够完成跃迁蓄能之前，这架机甲上的新型未知集束炮肯定能够达到足以伤害空角号的射程。

　　雷达上的绿色光点在持续减少，红色机甲咬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而又巧妙地利用着机甲编队来抵挡来自附近空角号战舰的压力。但即便如此，从目前的战损速度来看，在到达空角号的时候，机甲编队里应该还能保证一半的存活率。

　　就在这时候，空角号战舰上覆盖的能量盾陡然间暗了下去。几乎可以肯定，红色机甲刚刚的炮火已经破坏了关键盾锚。而接下来，再受损的就会是空角号的装甲了。

　　作为空角兵团的指挥舰，偌大的舰队却只能看着空角号在一束又一束光炮下发出颤抖般的震动，而没人能击中那架红色的机甲。

　　卡维双眼通红地盯着全息屏幕上尾随在编队后的红色机甲，下定决心不打算再让它悠闲地拿着机甲编队当盾牌了。

　　歼灭号Ⅲ型轻盈地跳出了队伍，直冲着红色的机甲而去，打乱了对方的步调，以至于红色机甲不得不暂停下来暴露在众多炮火的中央。

　　“控甲师临时战斗编组T428号，请求脱离舰队，重复，T428请求脱离舰队。”少年冷静的嗓音透过通讯器传入空角号作战中心，从维改室被紧急召进舰桥商议盾锚修补方法的伦恩斯愣了一下，他好像听见了小徒弟找死一般的战斗讯息请示。

　　制甲师快速走上前去，赫埃尔正拿着通讯器恼怒地冲着卡维大喊，被伦恩斯一把抢了下来，“立刻撤离战场返回战舰，T428！你忘了你是为什么离开殖民地了吗？你还想不想回到地球！”

　　沙沙的电磁声静默了两秒钟，随即传来舰载主脑冰冷的机械合成音。

　　“嘀——错误，通信接收端找不到T428，可能对方已切断连接或信号被阻止，是否重新建立连接？”

　　制甲师失魂落魄地站立在原地，通讯器从他手中落下。舰桥中央的公示屏上，一架崭新的歼灭号Ⅲ型正在迎战红色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