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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火凰之簪 ...

  •   春已尽,春颜未改,西湖湖畔的七仙阁楼外春意更是盎然。七仙阁楼是一家青楼,可它不似其他的青楼,这里面的女子卖艺卖身但凭自己做主,跟寻常女子一样自由。天下人都知道这有名的七仙阁楼,也知道这阁楼里有名的姑娘是那些,可却没有人知道它的老板是何人,也没有人想过要去打探那人,好似那人根本就不重要一样。
      此烟花之地白日里寂静无声,似是无人。大门两边的桃花开得浓密,也给这声色娱乐之所增添了几分诗意。一个相貌平凡,气质从容,表情疏淡迷离的男子在七仙阁楼的门前停了下来,扭头看住了身后的小厮。
      小厮会意,几步走到门前,抬起手叩响了门。
      片刻后,阁楼内的一名奴仆快步走到了门前,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这大清早的敲什么敲?你们不知道我们七仙阁楼是晚上做生意的吗?”开了门,见了门口的人,那奴仆毫不客气地骂道。
      门口的男子老神在在地看着门外的桃花树,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这奴仆不由得心生疑惑。
      “冒昧打扰了。”小厮却开了口,“我们想找怜之姑娘。”
      “怜之?又有人想找怜之?”那奴仆笑道,笑容很是古怪,“你们不是也是来求亲的吧?”
      “不是。”小厮摇头,“怜之姑娘不是谁都不嫁的吗?”
      “那你们来找她做什么?”那奴仆更是奇怪了。
      “可否带我们去见一见怜之姑娘?”小厮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
      那奴仆叹了一口气,还是将两人请进了阁楼内。
      “请稍等,我去同怜之说一声。”说罢,那奴仆转身离开了。
      那小厮这才转过头对那男子说道:“楼主,你说这怜之姑娘会不会不见我们?”
      男子不语,甚至没有看小厮一眼。这小厮也知道这男子的脾性,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片刻之后那奴仆回来了,对两人说道:“怜之起来了,你们可以跟我来了。”

      两人跟随那奴仆来到了瑟弦房外。那奴仆为两人推开门以后就离开了,两人顿了顿,举步走进了房内。
      房中央的桌旁坐着的一个女子,女子未施粉黛,露出了清秀的容颜。
      “我就是怜之。”女子道,伸出如玉般的手,端起桌上隔夜的茶倒了两杯茶,“请用茶。”
      男子不语,举步走到怜之对面坐下了。他没有看那茶,也没有看怜之,只是握了握手中的折扇,然后,将折扇纳入了袖中。
      怜之微讶,轻启樱唇,问道:“阁下是何人?”
      “我叫顾湮。”男子道,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原来是‘闻弦知歌’楼的顾楼主,不知顾楼主屈驾前来所为何事?”怜之问道,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那笑容恬静怡人,透着几分少女的稚嫩与纯真,不显媚态却自有诱人之处。
      “我受人之托而来。”顾湮又道,勾起唇角轻笑。
      “谁?”怜之问,又惊又奇。
      “恕我不能说。”顾湮说着,用手指弹了弹那盛着隔夜茶的茶杯。
      “啊,忘了给顾楼主斟茶了。”怜之亦是蕙质兰心,见顾湮如此举动,不由得嫣然一笑,举步走出了房门。
      看着怜之袅娜的背影,小厮慨然道:“这怜之姑娘果然是纯真无邪之人,也难怪...”
      顾湮回头掠了小厮一眼,以冷冽的目光制止了小厮未完的话语:“少说几句吧。”
      未几,怜之端着一壶新茶回来了。
      “来,顾楼主请喝茶。”说着,她为顾湮倒了一杯茶,“不知道顾楼主受人之托要做什么呢?”
      “劝你。”顾湮道。
      怜之微微一怔,蹙眉看住了顾湮。
      “我受人之托前来劝你嫁个好人家。”顾湮淡淡道,伸手端起那杯热茶,浅啜了一口。
      “什么?”怜之怒然,一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原来顾楼主是受那个人之托,为此事而来,那这杯茶怜之倒错了,顾楼主请回吧。”
      顾湮放下了茶杯,举目凝视怜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了口:“且不说顾某是不是能劝服姑娘,顾某想知道姑娘为何不愿嫁人?姑娘可否说服顾某,令顾某有理由不插手此事?”
      闻言,怜之咬住了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因为我应允了一个人,我会等他回来娶我,所以我又怎可背弃他,另嫁他人?”
      “你又凭什么相信他不会背弃你?”顾湮轻声问,语气平淡,一丝兴致也无,好似只是问问罢了。
      “你问我凭什么相信?”怜之笑,笑容苦涩,“相信还需要理由吗?我怜之被人背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当我傻吧。”
      “既然被人背弃这么多次,为何姑娘还愿意去相信?”顾湮皱了皱眉,这一次终于露出了几许好奇。
      “楼里的姐妹都说我傻,说我不该再相信,不该再执着,可是我若不再信了,我要靠什么活下去呢?顾楼主,不如你告诉我,我若不信了,我该如何活下去?”
      “像其他人一样,什么也不信,不闻不问,不关心,不在意。”顾湮回答,但这话里有到底几分真切却是不知的。
      “那就不是我怜之了。”怜之轻笑,笑容如遗世之梅一般傲然独立,“我四岁被父母卖到人贩子手里,期间被转卖了数次,辗转飘零到最后流落到了这七仙阁楼里。十五岁登上七仙阁楼花魁之位,名誉江南。我虽不欲像浮萍般随波逐流,可像我这样风尘女子,哪里又是归宿呢?我若一世如此,必定遗憾,而我和所有的女子一样,抱着一个梦,梦想有一天有良人可以托付余生,梦想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可在这红尘里活的越久,我就越是不会再轻信这些梦想。说到底,梦终归只是梦,谁会傻到期盼它成真,但是...顾楼主,信了半辈子的事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既然从一开始就傻了,我就干脆做个傻得最彻底的傻子。我不顾一切地去相信付出的真心能同等交换得到真心,不顾一切地坚信,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等价交换。至少,感情不能。
      我刚成名那会儿曾爱过一个秀才。秀才啊,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能谈诗能作赋。他为我弹的曲谱词,他为我的聘婷之姿作诗。他迷恋我的一颦一笑,让我以为他爱我。原来他贪恋的不过是我这美好的韶华和我名动江南的花魁称号。他爱的不过是我这副随时都有可能消逝的外表以及长不了的虚名。
      他不比他看上去的那么知我、懂我、怜我。最后...我还是被他辜负了。
      那秀才上京赶考,我将全部积蓄都借给了他,为的是让他在赴京的路上可以吃的好一点,住的好一点。那时候,他眼含热泪的像我承诺——“我一定会衣锦还乡,然后来娶你。”我信了,每日凭栏而坐,等他回来。他的确是衣锦还乡了,可他没有娶我,也没有再来找我。他娶了一个大家闺秀,一年后又喜得麟儿,对我再不闻再不问,仿佛没有认识过我。
      所以,老板才总是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满腹经纶有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忘恩负义,背信弃义。
      我是难过过一阵子的,可我却不恨。我只是偶尔自怜,为何这种事会让我碰上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能再动心,而是默默地,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辉煌与阴暗。直到有那么一个人出现。
      那人是富家的公子哥儿,他好似很爱我,掷千金只为博我一笑,等百日只求见我一面。他似乎是真心爱我的,所以我动心了,再次落入了这万劫不复之中。我为他推却了其他客人,只为他一人弹琴歌唱,只为他一人翩翩起舞。我以为这一次我找到了归宿,我以为我们会在一起,我以为我们会长相厮守,可他就因为家里人的反对便离开了我,而且...再也不愿上这七仙阁楼来了。
      哎,纵使我再怎么伤心欲绝,在怎么想要从七仙阁楼上投入西湖里,我都没有这个勇气。我不是怕死,而是觉得不值得。我虽然没有放下,却不也再隐忍。从那以后,我成了这阁楼里最疯的姑娘,我纵情欢笑,肆意高歌,全力起舞,引得无数人挥金相见,博得众彩,却也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话。
      我知道我是被嘲笑的,姐妹们都说我是自暴自弃,可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不想白活,而且...我还是相信。顾楼主,我被人这样抛弃,我都还是相信,你现在让我放弃...我怎么做得到?”
      顾湮沉默不语,仍是面无表情,但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复杂的感情。
      “他就是在那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的,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人,虽然他有点黑。他笑起来的两边有两个很深的梨涡,笑容特别的迷人。”怜之说道,脸上泛起了笑容,这笑容恐怕是她最美丽最动人的笑容,“他对我很好,好到让我心酸。他懂我,他懂我为什么相信,又为什么失望,又为什么继续相信。我爱他,胜过我爱过的所有人,甚至胜过我自己。他绝不会负我,所以我也绝不会负他。”
      听着怜之坚毅决绝的话,顾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了口:“你为何如此相信他?”
      “顾楼主,怜之有东西想让你看看。”怜之说着,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梨木雕花的盒子。她用手轻抚盒子上的纹路,然后双手捧着递给了顾湮。
      “这是他给我的聘礼,他说等他办完事就会来娶我。”怜之说着,脸上有着几许羞涩几许期盼就是没有焦急和失望。
      在她如此的目光中,顾湮打开了木盒。盒中放着一支金色的簪子,簪子前端是一只镂雕的凤凰,凤凰的眼用红色的宝石镶缀十分漂亮。
      “这是火凰簪。”顾湮轻声道,将这簪的名字念了出来。
      “顾楼主知道?”怜之很是惊喜。
      “这簪子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它是前朝某位皇后嫁入皇宫时佩戴的簪子,是皇上请当时手艺最好的师傅花了五个月时间雕出来的,象征着那两人珍贵且永久不衰的感情。”顾湮道,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簪子放回了盒子内。
      “是,我也是从他那里听来这个故事的。它象征着珍贵且永久不衰的情,而他把它把她送给我当做聘礼。就算是出手再大方的也不会大方到许下这样的承诺吧。”怜之说着,温婉的笑容里满是对那个人的思念,“他为我许下这样的诺言,这叫我怎能不信他?”
      “你等了他多久?”顾湮问道。
      “四年三个月又二十一天。”怜之回答,说完后,她沉默了,良久地沉默。
      “你难道未曾想过他或许已经娶妻了?”
      “不可能。”怜之道,眼中没有犹疑。
      “是吗?”顾湮轻笑。
      怜之却因为这个笑容感到不悦:“顾楼主,你笑什么?”
      顾湮不语。
      “怜之姑娘,你难道没有想过或许...他已经死了呢?”站在顾湮身后的小厮忍不住开了口。
      “不会的,不可能,他一定还活着。”怜之回答,语气却没有先前那般肯定了。
      顾湮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厮。小厮一惊,咬住唇,不敢再多言。
      “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他。”顾湮道。
      怜之一喜,抬头看住了顾湮:“当真?”
      顾湮点头:“嗯,你同我说说他。”
      “一看他就知道他是个武人,我虽然不懂武却也知他剑法很高明。对了,他叫卓融,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没同我说过我就没有问过。不过,我猜他应该是个武林高手。”怜之说着,弯起的眉眼间无不透着对那个人的思念。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我在阁楼中央的台子上跳舞,然后他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儒服,却一点也不像书生,气质动人得让你的目光流连忘返。他走了进来,径直朝我走来,而我在他进门的那瞬间就停了舞步。我不知为何,我就是不愿意从他身上挪开目光。他也是,一直看着我,对我微笑,露出了那两道迷人的梨涡。
      之后,我邀他到了这里,到了这瑟弦房内。我说要跳舞给他看他不要,我说倒酒给他喝,他也不喝。我感到很奇怪就问他;‘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说,他只是来看看传闻中被别人背弃后发了狂的怜之姑娘。
      我很不高兴听他这样说,便赶他走,他也不走。
      他笑,说他并不是来取笑我的,纯粹只是好奇,好奇这烟花之地竟有一个女子如此痴狂。
      我还是很生气,还是赶他走。
      他就说,他明白我的感受。他也是相信着某个人,结果被那个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弃。
      我问他是不是爱那个人。
      他说不是。
      我又问他,那你为什么回信他?
      他说,因为从一开始就信了。
      听了他的话,我笑了,我知道他是真的懂我这种感受。然后,我就像为顾楼主你斟茶这样为他斟了一杯茶。在那之后的两个月里,他天天来这里同我说话。像知己那样高谈阔论,侃侃而谈。他是个健谈的人,我很喜欢听他说话。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对我说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让我等他,等他回来娶我。听到他说要娶我我真是高兴得快疯了。之后,他便将这火凰簪送予我做聘礼,说一定会回来娶我。于是,我从他走后的第二天开始一直等到了今天。四年三个月又二十一天,我愿意等,而且愿意一直等下去。顾楼主,你可明白我的决心?若是明白,就不要劝我了,我是不会嫁人了,叫那个人死心吧。”
      “他只是想你得到一个好的归宿。”顾湮回答得不咸不淡。
      怜之轻叹:“怜之自有打算,叫他不要费心了。”
      “好,那我这就回去告诉他,叫他不要再费心了。”顾湮答应得很干脆。这让怜之轻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那就有劳顾楼主了。”怜之道,“还有...麻烦顾楼主帮我找找他,他叫卓融,顾楼主别忘了。”
      原本打算站起来的顾湮顿了顿,坐了回去,看住了怜之:“怜之姑娘,顾某是说了或许可以帮姑娘你找人,可是...我‘闻弦知歌’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姑娘得付顾某报酬。”
      “没问题。”怜之毫不吝啬,“那我要付阁下多少酬劳?”
      将目光落在那梨木盒子上,顾湮淡淡开了口:“顾某想要这火凰簪。”
      闻言,怜之脸色微微一变,用力晃了晃脑袋:“那可不行,这...这是他给我的聘礼。别的东西不行吗?我存了不少好东西打算做嫁妆,我拿来给顾楼主看看,若是顾楼主不嫌弃...”
      顾湮沉吟片刻才慢慢摇了摇头。
      “可是...这是...这是火凰簪,是他许诺给我的永久不变的情...”怜之一脸为难,最后终于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不劳顾楼主费心了,怜之还是继续等着吧,怜之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顾湮不禁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了。

      刚离了七仙阁楼,小厮就忍不住开了口:“楼主,这位怜之姑娘果然如那人所说,又单纯又执着。”
      “嗯。”顾湮心不在焉地回答。
      “真想不通这世上的负心汉这么这么多,要是那人真的是负了她怎么办?”
      “这种事不关我们的事。”
      “那楼主你为何要问怜之姑娘要拿火凰簪,你这不是为难她吗?”小厮不依不饶。
      顾湮不声不响地瞥了一眼小厮,然后径自往前走去。小厮再度识趣,闭口不言。
      两人回到落脚的客栈。一位中年人早已不耐烦地等在了那里,见两人归来,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怎么样?怜之姑娘答应了没?”中年人问道,很是焦急的样子。
      “没有。”顾湮回答得冷淡。
      “可是顾楼主,你答应我...”
      “我只说一试,并没有答应你什么。”顾湮道,虽然面无表情,却自有一股冷意。
      中年人不由得一惊,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顾湮却十分悠哉地开了口:“逼一个不愿嫁人的女子嫁人不是顾某做得出来的事。我不知道这位怜之姑娘和你家公子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兴趣知道。回去让你们公子亲自前来见我。”
      中年人一怔,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而顾湮,紧握着手中的折扇,一点一点失了神。

      顾湮再度拜访怜之,已是一个月之后了。一个月前,他来这里是想知道这位怜之的故事,他以为他从怜之那里听到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以为拜托自己来劝服怜之嫁人的就是卓融,而前几日他知道了完整的故事,知道了这个故事的结局,然后他迟疑了。他不知道是该让怜之继续沉浸于自己的梦想里,还是为她编一个残忍的谎言断去她所有的痴心妄想。
      在七仙阁楼门前站了许久许久,顾湮摇了摇头,举步往前走去。

      几日前,那位中年人的主人家来到了此处,见到了顾湮。那人叫李儒瀚,是京城某富庶人家的公子,祖父在朝中做官。他曾和怜之有过一段尘缘,最后却辜负了怜之。
      听他介绍完自己,顾湮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十分悠哉。
      那人也知道顾湮是瞧不起像自己这样的负心人,可他却没有因此而离开。
      “顾楼主,我一直很惭愧。是我有负于怜之,我愧对她,我一直想要补偿,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还望顾楼主见谅。”
      顾湮这才有了一点反应,对李儒瀚道:“你...为了什么负的怜之姑娘?”
      “为名。”李儒瀚毫不含糊地答道,脸上不乏愧色,“我的祖父在朝为官,身居礼部尚书一职,身为李家长孙的我不能做任何给李家抹黑之事,所以...我负了她。”
      “这样啊...”顾湮颔首,神起冷淡。
      “这并不算借口,我若爱她够深便不会负她了,我知罪,也只能来世再还了。”李儒瀚说着,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做这样的事也是受人之托,并不只是想让自己心安。”
      “哦?”顾湮道,抬头看住了李儒瀚,向来疏淡的脸上露出了几许兴致。
      “我是遵好友遗言,让李管家来这里帮怜之说媒。李管家找了许多家世又佳,为人又正派的人给怜之说亲,可怜之都拒绝了。无奈之下,我才会让李管家去找顾楼主你帮这个忙。”
      “你好友的遗言?”顾湮蹙眉,有些疑惑,却也有些恍然。
      “我的好友名叫卓融。”李儒瀚道,眼中满是苦痛。
      “他死了?”顾湮身后的小厮惊道,“楼主,我可不是乌鸦嘴...我...”
      顾湮忍不住斥道:“闭嘴。”
      “卓融死在了战场上。”李儒瀚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四年前,皇上征召卓融回宫,命他攻打戎国。卓融知道,皇上是怕他拥兵自重想要除掉他,可皇命难为,他不得不从。他想若是他运气够好、命够硬,他会活着回来,不然他就会死在沙场上。他说,他卓融贱命一条,不怕死,可他怕等着他的人会失望,怕她会一直等下去。所以在临走前,他拜托我说,若是他回不来了,就帮那个女子找个好归宿,劝她嫁了。他说让我告诉不要把他的死讯告诉那个女子,他怕她想不开下去陪她。作为他的朋友,再难的要求我也只能答应。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女子是怜之,上天真是特别爱开玩笑。
      卓融的尸首被送回来的那一日,他的副将告诉我,他死前还念念不忘怜之,还在担心怜之。说他在沙场上的每一日都惦念着怜之,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找怜之,所以杀起死人来连眼睛都不眨。那副将还告诉我说,他不后悔没告诉怜之他是个军人,这样就算有朝一日他死了,怜之也不会知道他的死讯。会以为他还活着,会以为他负了他,然后会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因为怜之足够坚强,他爱的就算她这样的坚韧。
      到现在我才明白,她是太坚韧了。若是不告诉她真相,她就真的会一直等下去,可若是告诉她卓融死了,她追下去了怎么办?我答应了卓融要为她找个好归宿。我承诺了,而这一次我不能背弃我的承诺。”
      听了李儒瀚的话,顾湮沉默了很久,沉默到今时今日,顾湮才再来拜访怜之。
      来到瑟弦房门前时,顾湮所看到的便是怜之坐在窗前,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支火凰簪。她目光柔和,笑容恬静,那是某种近乎思念的表情,那神情让人不忍打扰。
      停了一会儿,顾湮还是敲响了门。怜之立马抬起头看住了顾湮。
      “我见过那个一直为你说亲的人了,他放弃了,不会再为你说亲了。”顾湮道,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
      “有劳顾楼主了,顾楼主快进来坐吧。”怜之浅浅笑着,仍是粉黛未施,却仍旧动人。
      “不了,我还有其他的事。”顾湮道,却是不愿进去打扰,“怜之姑娘真的不要让顾某帮你找他?”
      怜之的笑在脸上凝了一瞬,接着又笑了开来:“我相信他会回来找我。”
      站在门口的顾湮迟疑了许久,终于开了口:“他可能已经娶妻生子了,不会回来了;也有可能他忘了你了,又在另外一个温柔乡里流连忘返;更有可能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样,你还要等下去吗?你还有信下去吗?”
      “如果不信的话一开始就不要信。”怜之微微一笑,笑容里竟看不出半丝执念,“怜之从来就是拿起了就放不下的人,既然我信了,我就一直信下去吧,这...也算是怜之的一种归宿吧,起码还给自己留点念想。”
      闻言,顾湮微微点头,将手中的扇纳入了袖中:“既然如此,顾某就不打扰了。”
      说着,顾湮举步欲走,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怜之手中的火凰簪。那金光闪烁的簪子代表珍贵且永久不衰的感情。可顾湮忘了说了,曾经将火凰簪赠予爱人的人最后没能逃脱覆国的命运,那两个人也没有善终,这或许就是某种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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