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宿轻舟》公子凛

3、安置

　　屿舟爬了起来，退回到角落里。马车密封的很严实，并没有风钻进来，但他还是不自主的打着冷颤。贡生自然留意到了屿舟的异样，“还冷？”
　　屿舟没想到贡生会问他这个，但贡生的眼睛确实是盯着他看，贡生的小厮衲儿面色也很红润，没有寒冷的样子，“不冷。”屿舟回话的时候牙齿还有点打颤。
　　贡生蹙起了眉，“是吗？”
　　贡生看起来并不高兴，屿舟思忖着许是介意他没有讲实话，“奴婢是有些冷，刚才的雨很凉。”
　　“理波城确实天凉，这才是初秋，天已经像江南的深秋了。”贡生转了话题，目光依然停留在屿舟脸上。
　　“奴婢没有去过江南。”屿舟想了一会，才答了这一句。
　　贡生没理他了。贡生的视线转向了透亮的琉璃窗，那密雨不曾减。

　　马车驶到了车马间才停下。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屿舟觉得更加的冷，那乌瓦的屋檐挡住了秋雨，却阻不住存心猖狂的秋风。屿舟将衣领拢得更紧些，迫于寒冷，缩了脖子。他跟在贡生和衲儿的后头，并不脚慢。
　　又走了一小段路，屿舟才知道这是家客栈。这客栈很是雅致，雕工精美的花梨窗屏，缠枝纹的青白瓷摆设，无处不透露着华贵，想来都是迎的贵客。他听得出贡生的口音与李四并不同，牙行里必然要本地人才能压得住场，贡生是外乡人吗？为何在这里买下人？贡生说的是买他做侍，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喜欢自己？

　　屿舟还在想着，前面贡生和衲儿突然住了脚步。他跟着停了下来，下意识看过去，对面站了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约莫三十几岁，样貌出众。
　　紧接着他听到贡生十分不悦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华衣女人显然要轻松得多，扬起的调子里似乎心情愉悦。
　　“让开。”贡生严肃得有些疾言厉色。
　　“大姐说让我给你安顿好地方，怎样，这里还不错吧？”华衣女人和气得很。
　　“这大风天，你就准备让我一直站这了？”贡生毫不客气。
　　“不会，赶紧回房吧。”华衣女人笑着侧了身，让了路，然后小小声，“我真高兴。”
　　华衣女人后面的那句低声让屿舟听起来很莫名，总觉得有些不着调。他们走的这抄手游廊并不窄，只是这女人站在正中，让人很不好走。这么个举止，也不大着调。但这些不是屿舟该弄明白的。
　　华衣女人只让了路给贡生走，她跟在贡生的身旁，衲儿自觉的落了一步在后头。而后，又刻意的落后好几步。衲儿的举动让屿舟费解，他唯有跟着衲儿，同样与他一步之遥。
　　倒是没再听到什么，那华衣女人没再开腔，出乎屿舟的意料。

　　贡生住的是天字号第五间，屿舟跟着衲儿进门的时候贡生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是少爷吗？走这么慢？”
　　衲儿赶紧陪了笑，“屿舟走得慢，所以奴婢没跟上您，主子您莫要生气，仔细身子。”
　　贡生瞪了衲儿一眼，那美目瞪起人来很有风情，如桃花微斜。
　　屿舟便认了错，“是奴婢的错，请大人责罚。”

　　“责罚？屿舟，你说说看该领什么罚？”贡生冷哼。
　　屿舟有些慌乱，看了眼贡生冷淡的眸，垂下眼帘，“奴婢不知道。”
　　“真是不懂规矩。”贡生话外有音。
　　屿舟砰的一声跪下了，“奴婢不懂规矩，请大人莫要见怪。”
　　“不讨罚了？”贡生冷笑了一下。
　　屿舟扬起头看着贡生，左右不是，没了方寸。

　　“家里头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人？”坐在贡生旁边的华衣女人挑了话。
　　贡生斜了女人一眼，又把目光放在屿舟脸上。
　　衲儿接了话，“主子今儿刚从牙行里头买的。”
　　“是吗？”华衣女人盯着贡生红艳艳的唇，有点走神。
　　贡生转过脸，狠狠的剜了华衣女人一眼，“我买给赵孟做侍的，怎么，也给你买一个？”
　　“我不要……”华衣女人的尾音拖得很长，像是话没说完。她的视线粘在贡生脸上，让众人都有些尴尬。

　　“主子，如何安置屿舟呢？”衲儿斗胆问了。
　　贡生恢复常色，打量了屿舟几下，若有所思。
　　华衣女人也恢复了常色，“这孩子面色不怎么好，生病了？”
　　“听说前几日得过风寒，是病过，说是现在好了。”衲儿是个很伶俐的人。
　　“听口音不是理波人，难不成是云州逃难出来的？”华衣女人也在打量屿舟。
　　“二当家猜得很对，听牙婆说是云州出来的。”衲儿看了眼贡生，才再次接了话。
　　“那赶紧带到别间，请个大夫看看再说。”华衣女人站起了身。“衲儿，你把他带出去。”
　　衲儿没动作，只把眼睛看着贡生。
　　贡生不吭气。
　　华衣女人赶紧说道，“阿生，你倒是不忌讳，那云州都封境了。还是查清楚好。”

　　“阿生是你叫的吗？”贡生把脸一寒，面上带了冰色。
　　“先把人带出去安顿好，我再和你陪罪。阿生，你不要不注意身子。”华衣女人已经拿了主意，“屿舟，你起来和衲儿出去。”
　　屿舟照旧跪着。
　　华衣女人只好眼巴巴看着贡生，贡生的面色这才缓了过来，“行了，屿舟你起来吧，跟着衲儿。”
　　“是。”屿舟站了起来，两膝受了寒，更加的发软。

　　华衣女人让衲儿和屿舟站在走廊上，离开了一会带了个小二过来，又吩咐了几句，才让小二领着衲儿和屿舟去了新的房间。她自己并未跟过去，转身进了贡生的房。

　　屿舟被安置在了客栈里一间普通客房。这客房在屿舟看来丝毫不普通，照旧华贵。衲儿和他闲话，“屿舟，你如何到了理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