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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钩子的漫画,这一期画了一封信。方方正正,就那么一封信,颜色素白,字迹模糊,象是在时光流逝里被磨损到疲惫不堪的一颗心。
      尤查斯和沙丽的故事被钩子讲到了一九七六年,沙丽写了封信给尤查斯先生。然后时间到了一九八零年,尤查斯的妻子过世。一九八三年,沙丽的丈夫也过世了。距离沙丽到尤查斯的办公室找回纹针的时候,时过四十年。

      四十年?冕良望着钩子画上的那封信,感慨不已,半个世纪都过去了,中间隔着诸多人事,什么都结束了啊。
      时间啊,时间啊,时间啊……
      冕良存下这画儿,心情低落。

      更让冕良心情低落的是他的老师。他的老师希望这次期末考,冕良的成绩能考的漂亮点,“你完全能做到啊冕良,看看你的作业,你的作业完美到让我这个当老师的都嫉妒,你是因为你在数学方面奇特的天分才进来读书,可为什么你本专业的考试成绩会那样呢?你恨考试制度是不是?”

      的确,冕良是恨考试制度。他讨厌考试,讨厌比赛,有时,也讨厌藏在自己记忆深处的往事。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可以象安琪希望的那样,没有障碍的好好读书,好好生活。可是,原来那个阴影没那么容易消失。

      当然,他也想试试的,试着在答卷上写满正确的答案,不要每次对着试卷,就会想起永远活在十八岁的沈安逸。其实,应该多想想妈妈,多想想未来的啊,但他对自己的心没办法。

      期末考试在即,多数学子为了成绩,废寝忘食,孜孜不倦,冕良却是例外。他为了他那轻易获得却不想获得的分数,为了轻易能完成却无法完成的,老师对他的期望,坐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沉思不语,无人知其终日作何想。

      哦,好烦!冕良耙耙一头乱发,为什么人生不可以简单点象张试卷,所有的题目只给一个答案?冕良觉得,人活着最大的烦恼,是有太多可能,太多选择,太多牵挂。如果现在的他可以别无选择,或者,他不用这么挣扎。

      一罐温热的咖啡递到眼前,握在手里,暖意直透心头。递给他咖啡的人在他身边坐下,“我去卫生局开会,路过这边,想进来看看你。”
      冕良用手里的咖啡罐碰碰他的,“谢谢,徐建设医生。”
      建设寒暄,“最近都还好吗?”
      冕良答,“和你一样。”
      建设笑,潇洒倜傥,“这样啊,那不错哦,我一直很好,昨天还有去相亲呢。”
      他还是那个样子,冕良想,安琪,你的主治医生还是那个样子,文雅俊秀,气质倨傲,眼里永远闪烁着自信,说话和你一样讨厌,口是心非,又犟又拗。冕良不能忘记,在安琪的葬礼上,建设双眼满布血丝,硬是咬紧牙关一滴泪也没流。后来,冕良听慈恩讲,徐医生在某家PUB喝醉,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又哭又吐。
      深爱着安琪的徐医生啊……

      篮球场上空的风夹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冷空气,悠悠吹过,长椅边的松树上,积雪摇摇欲落,建设望着灰蒙蒙云层低蔼的天空,没头没脑的突然说,“一年中,冬天是最好的季节。”
      冕良言不及义,“去相亲的时候,笑的多还是板着脸的时候多?”
      建设很是不屑,“没事总笑的那是神经病。”说完也不跟冕良道再见,起身离开。
      冕良不介意,他只是觉得,建设这种看上去很酷的医生,笑起来居然有点甜甜的孩子气的感觉很好罢了。相信,安琪若还活着,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希望他多笑笑。

      当然,韩冕良最近是笑不出来了。尤其是,当他看到某人所言之确凿,“唯美,艺术,干净,童话。”的冰箱广告,有种梦想被随便践踏了的感觉。广告是说加伊为了讨好白雪皇后,就是那只冰箱啦,一直不断将各种食物送到冰箱里,最后,冰箱里满满的,加伊坐在冰箱前面吃一桶冰激凌,感叹,“满满的,新鲜的,幸福的味道。”他妈的,毁灭!
      冕良找妈妈,“隔壁骆小姐电话多少?”
      韩妈妈看足儿子半分钟,才给出那个电话,“冕良,你想约会她?”
      约会???妈妈一定没看出她儿子快气得流鼻血了吧?拨通电话,冕良破天荒一长串话从嘴里冒出来,“你好,骆小姐,我是你隔壁的韩冕良,关于你做的那个广告,就是你说的,唯美,艺术,干净,童话的广告,你觉得,你做的是你承诺出来那样的吗?”
      骆远均的声音清清楚楚响在电话里,“我这么说的?你弄错了吧?这么恶心的话怎么可能是我说的?”
      冕良气得摔电话,当时居然会信她?出鬼了,这女生从头发到脚趾头都放射出一种不可靠的信息,怎么就被她把画册给忽悠过去了。真不想再遇见她

      不想再遇,偏偏再遇。还是在母亲的面摊上,冕良赶着去打工,远钧赶着去上班,两人共桌而食,一同吃面。骆小姐永远是那样子的打扮,利落的短发,白毛衣,牛仔裤,披件稍尺码稍嫌大的深蓝棉布外套,脚上一双黑短靴无论晴雪,穿的那叫生死契阔。
      就她那跟个小男生,没半点女性特点的德行,还笑话冕良,“哇,哥们儿你那胡子留的,装颓废青年装到底了是吧?”
      冕良懒得理她,想到那只广告就来气。再说,他蓄须,是为了安琪,他只是想用之前安琪活着的时候的状态一直活下去而已。没道理为了不相干的人就把胡子剃了是不是?
      “来,还你。”一卷底片和一叠相片丢到冕良面前,冕良拆开看,是骆远均曾经拍下的那本画册拷贝版。呃~~这样他舒服点了。
      “问你件事情。”象一个连军队在暴动那么吵的骆远均没心没肺,压根没看出来冕良在不爽她,还乱搭讪,“问你哦,你能回答强盗女孩儿的那个问题吗?就是《白雪皇后》故事里,强盗女孩儿问加伊,你真是个可爱的流浪汉,但你值得不值得让人赶到天边去找你?故事里的加伊和格尔达都没回答。喂,为什么童话里会有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多奇怪的想法,“那不是没答案的问题,很显然,那是因为爱啊。格尔达不去找加伊,一定会很不甘心,难道你不会?
      “不会,为什么要不甘心?我不是喜欢跟自己为难的人。”
      “那不是跟自己为难吧?对待感情要认真啊。”冕良想辩论了,“不认真就享受不到那种快乐,不是很可怜吗?”
      “拜托,人各有志吧。比如你,会认真的对待每个人每件事情。再比如故事里的格尔达,会为了寻找加伊跋山涉水,不畏艰险。我不行,我不是个认真的人,假如有人离开了我,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会放手。所以,喜欢我,就让他回来找我。”
      “你是说让加伊自己回来?”冕良骇笑,“小姐,故事里的加伊是没办法自己走回来的哦。”
      “不,他有心,有脚,让他自己走回来。”
      “为什么?”
      骆远均吊儿郎当,“因为我是天下第一,即使是做故事里的格尔达,也是天下第一的格尔达,让加伊自己走回来找我!”
      吓,她当她是谁啊,膨胀到这种程度?不可理喻!
      冕良做不到,做不到等着她来找他,他怕安琪哭。
      很好奇,为什么他韩冕良不能做到的事情骆远钧可以做到的?她做到过?还是想当然觉得她能做到?而且当天下第一有什么好玩?这自恋的女人,兴趣真独特。
      道不同不相为谋。冕良吃完自己那份面,收好相片底片,“天下第一,回见。”心里小小嘀咕,最好别再见了。

      公车上,冕良继续关注晚报上的漫画。这次,尤查斯和沙丽的故事来到结局部分,她们结婚了。看着画中一对举行婚礼的花甲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冕良有种被感动到想流泪的冲动。谁敢说爱情,婚礼,只属于青春?他就觉得,老人这样做,更让人敬佩和尊重。只有对生活对自己不放弃的人,才会这样爱着别人,爱着自己,爱着这个世界吧?
      钩子解说,“一九八四年,约翰•尤查斯,沙丽•琼斯,宣布结婚,那天,正好情人节,春风骀荡,繁花纷纷。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呢?相信,在时间里,只要还牵挂,命运终会重叠相遇。兜兜转转,象那枚回纹针,时间的回纹针。”

      时间的回纹针?这是太棒的形容,冕良对这幅画简直爱到极点。不知道,他和安琪还能这样再相遇吗?不是说,只要还牵挂,命运终会重叠吗?冕良走火入魔,都忘了安琪的时间已经结束,她的命运业已临到终点,不能继续。兀自拿着报纸颠三倒四的不甘心:说不定,还能找到白雪皇后的宫殿呢?对了,骆远均不是说,破译极光的密码,就能找到白雪皇后的宫殿吗?可以试试,冕良决定,应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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