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三十二章 唤魂之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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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
远远望见万俟雪韵仍在原处等候，灵蟒悄悄松了口气。见王双目紧闭，玄儿无声爬上她的肩，吐了吐血红色的信子，在她耳畔低语：“一切皆如你所料。我说过，没有叶之焕，你也是最优秀的妖界之王。”他顿了顿，续道：“雪韵，你的灵力……”话未言尽，他瞳孔陡然收缩：一层荧荧蓝光正于少女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渐渐浮现，而他此时才察觉，她的呼吸也较素日急促些！
原来……原来是雪韵在聚集灵力！蛇姬无力维持人形，自己施下的古术无端破除，这些皆是灵力流失的体现。他猜到是这附近有道行高深的妖物强聚灵力，却没料到……妖若是完全失去灵力，如同人失去血液一般，必将衰败、枯萎，最终走向死亡。因此，虽说道行高深之妖拥有聚集之能力，却甚少使用，一来危及周边小妖，二来若是被更强大的同类发现，不啻于自寻死路。而万俟雪韵身为“妖界之王”，理应惩戒那些为自身修炼而剥夺小妖生存权利的同类，现在却在吸取方圆百里内所有妖类的灵力，着实匪夷所思！
玄儿心下一凛，立时张口对着少女肩头狠狠咬下！
万俟雪韵惊呼出声，蓦然睁眼，喘息不止。她对上灵蟒视线，一时怔住——碧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似这条巨蟒随时要将她吞入腹中。只有这一瞬的回神，随即她的目光再度涣散，瞳孔渐渐放大，肌肤之上蓝芒更盛！
令活了千万年的昆仑圣境守护者更为讶异的是，少女的肩头竟沁出血来！
她是昆仑花妖！花怎会有血？
一时间，玄儿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着雪韵面色越发痛苦，蓝芒璀璨，自己亦因灵力流失而逐渐感到颓然无力，然而无计可施的怅然占据他整个大脑。他唯有用尽可能大的声音高喊：“雪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会后悔的！停下来，停下来！”
不知是否是万俟雪韵听见了他的喊声，没过多久，蓝芒极盛后便趋于黯淡，最终消弭，那股仿佛扼住他脖子的力量也顷刻间没了踪影。灵蟒趴倒在地，正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小命，抬眼便要怒斥那不懂事的妖界之王，却又被眼前景象惊住，神色大变。
靠坐在树下的少女面色惨白，唇色尽失，双目紧闭，毫无表情，像极了失魂之偶人。此时此刻，她浑身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而纤细修长的手指正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化为无色无味的齑粉，随着微风飘向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这是要，灰、飞、烟、灭？
一阵风蓦然拂过灵蟒头顶，夹带着熟悉的耳语：“玄儿，快护住我的肉身！”
他慌忙回神，定了定心，旋即信子吞吐，口中迅速念起咒文，边聚集全身所有灵力。碧芒于少女头顶乍现，一寸一寸包裹住她晶莹如雪的肌肤，蔓延至她全身。那已然幻化为粉末的指尖竟也在白光褪去后恢复原状，纤纤玉指，丝毫无损。直到少女的足尖亦为这碧芒所笼罩，玄儿方自松了口气，细碎地喘着。
这便是“昆仑古咒”之一——驻颜，强驻时光。
因先前的灵力流失，发动过古咒的玄儿此刻已动弹不能，便只好倒在地上问：“雪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中传来万俟雪韵苦涩的低语：“为解阿塬心脉封印，我曾与鬼界夜叉月魂订下‘唤魂之约’。她助我救阿塬，我则要保她五年平安。五年之内，若她被昆仑派捉进引魂钟，那我的魂魄，须得陪她一同前往，直到她离开为止。”
“糊涂！”玄儿倏然怒吼，“妖与人不同，魂魄离体的唯一结果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是灰飞烟灭！旁人也就罢了，你身为‘妖界之王’事务繁忙，怎能一直将夜叉带在身边加以保护？明知做不到，又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订下约定，万俟雪韵啊万俟雪韵，你就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贱么！区区一个罗剑塬，竟值得你这般相救，你究竟有没有身为‘妖界之王’的觉悟？”
四周岑寂了许久，风才徐徐吹来：“玄儿，看护好我的肉身。既得以进引魂钟，我便想，尽我所能毁了它，好叫鬼界再无理由拒绝结盟。”那声音越发飘渺，“玄儿，聚集灵力是我在魂魄抽离肉身时无意识的所为，对不起……”最后一个字随风飘散，如蝶般飞向那未可知的远方。
灵蟒怔了半晌，幽幽太息，随即竭力游上那具失去灵魂的冰冷身体，小脑袋靠上少女的肩，在她耳畔低喃了句“真是尽职的‘妖界之王’”，便沉沉睡去——一如往常。
※昆仑山脚，某客栈客房※
镜中，皑皑积雪之上，倒扣着的古朴铜钟顶端，正有一团蓝紫色烟雾不安分地攒动。它似要拼命远离那古钟，却身不由己地靠近，仿佛钟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它死死拽住，不许它逃开。烟雾挣扎了一会儿，终是放弃了抵抗，由一团化为一缕，缓缓没入引魂钟内。
“唉，还是进去了。”小童无奈地摇了摇头，头顶的冲天辫凭空晃出一个圈。赤芒一闪，镜中景象骤失。日魂撇了撇嘴道：“这可怎么办啊！非但没帮到那无理少女，还让月魂和万俟雪韵双双进了引魂钟……三个月后仙人归来，必定大怒，我看我是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他撅起小嘴，手托腮，抱怨声不断。
一旁的星魂认命似的叹气，道：“昆仑派一慎掌门不愧为‘极近仙道’之人，我们三魂合力，竟也无法与之抗衡，这实属无可奈何之事。”她凝神弹指，蓝色星芒落入桌上的“一视千里镜”，然而镜中却未呈现任何景象。微微一怔，自知在方才的打斗中消耗了太多灵力，星魂转头求助——赤衣小童正专心地啃着手上的糖葫芦，嘴角一丝口水坠然欲滴。见此，她只好开口道：“日魂，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叶之焕。”
“诶？”小童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脸色一变，忽然大吼：“绝对不可以！无理少女可没万俟雪韵那么好的运气，她要是进了引魂钟，就只有灰飞烟灭这一个结局，绝对不可以！若是被仙人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仙啦！”他“哼”了声，赌气似的扭头继续啃糖葫芦，任凭星魂说什么也再不肯搭理了。
确实，得知万俟雪韵入了引魂钟，叶之焕最有可能做的事，便是入钟援救。仙人正遭天谴，以日魂与自己的能力，要护她肉身不灭，是根本办不到的。妖不似鬼，肉身一灭，魂魄便会跟着幻灭，无任何回转的余地。星魂默然苦笑，但若不及时救出万俟雪韵的魂魄，待仙人回到人间，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无人知晓。
……
“人间之仙的职责，是守护人间秩序，即使人、妖、魔三界实力相当、和平共处。你们既为我徒弟，那不论做什么事，也都该本着这个原则。”
……
守护人间秩序啊。
“日魂，帮我找到独孤聆风。”看着小童目瞪口呆的诧异表情，星魂补充道：“独孤聆风之星并未陨落，我不信他已经死了。得知万俟雪韵入引魂钟的消息，就算是死了，他也会从地狱杀上昆仑！”
※※
门被轻轻叩响，熟悉的低语隔着厚重的门板却依旧清晰：“万俟雪韵三魂七魄已入引魂钟。”
他掌中的茶杯一晃，几滴散发着清香的液珠掉落在他前襟，润湿了雪白的布料。轻抿香茗，杯中升腾的雾气覆上他的眼——漆黑的眸中藏匿着一触即发的危险火花。呼吸渐渐急促，他“砰”地翻掌将茶杯按碎在桌，整个人自木椅上弹起，浑身因压抑的怒火而颤抖不止。
“切勿动怒。”门外之人语调依旧淡漠，“牺牲是必然的。”
头脑稍稍冷静，他望着铺满书桌的宣纸，毫无犹豫地发令，声音低沉而嘶哑：“计划暂缓。找到罗剑塬与叶之焕。我要叫昆仑派那个冥顽不灵的掌门付出代价！”
门外是一片岑寂。
许久，方有人轻轻应了声“是”，旋即是一阵渐轻的脚步声。
他却仍凝注着满桌的宣纸。
——那张张皆写着“遂君愿”三字的宣纸。
※卷末词※
作者：天街风铃
月下桃红影，伴风舞边庭，独影萧然孤月明；
池边观浮萍，波粼水中行，蓦然觉察花无心。
别蝶别莺别雁群，落叶落絮落素霙；
春未经，秋又临，日出日落花凋零。
似光似水似烟云，如醉如幻如梦境；
雨打芩，残香沁，何处风雨何处晴？
—————————————第二卷轩然惊狂澜·完————————————————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三十二章 唤魂之约（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