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忆三生》北城秋千

59、 第二十八章 红尘滚滚（下）

　　※京城※
　　罗霖姗醒来时，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没睡醒一般。睁开惺忪的眼，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仍在聚锡楼后院柳林之中。奇怪，自己不是劝二哥莫要寻小雪姐姐无果，一气之下离开京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二哥找到了自己，还是说……伸手一探，还好，剑仍在身上。
　　晃晃脑袋，支起身子，却无意间摸到冰凉一物。
　　一面铜镜。
　　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铜镜？
　　自然而然地拿起一照，出现在镜中的面容却让自己惊呼出声。
　　二……二哥？是二哥！明明该是自己的脸，怎么会……
　　不，等……等等，自己确实曾玩心大起，花了整整三天易容成最喜爱的二哥的模样，想偷偷地吓他一跳。只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究竟有没有吓到二哥……为何都不记得了？
　　“独孤聆风，你……你说什么？”
　　蓦然传来一声高喝，罗霖姗心头一怔，忙爬起来向着声源一路小跑。
　　二哥的声音！那是二哥的声音！独、孤、聆、风……等等，他……他不是死了吗？
　　“你对她，真是一无所知。”
　　这个声音……冷而清脆，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难道说……罗霖姗靠在树后，头忽然要命地疼起来。
　　“你……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小雪……小雪她真的是……真的是……”
　　震惊，二哥的声音里只有震惊。罗霖姗沿着树缓缓滑下，将剧烈疼痛的脑袋埋进双臂。
　　“我何必骗你？妖向来狡诈，你对她的一见倾心，莫不是她有意而为之？”
　　一见倾心？二哥……对小雪姐姐？不……怎么会……二哥最疼爱的人，是我啊！罗霖姗竭力抑制浑身的颤抖，脑海却浮现出一个个片段，过眼云烟般虚无缥缈。
　　陡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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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聆风，我不许你诬蔑小雪！她于我，毫无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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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聆风，我不许你诬蔑小雪！她于我，毫无恶意。”
　　一模一样的内容，一模一样语调，一模一样声音。这……这算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脑海里闪过的东西，是回忆？还是……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我喜欢她，自然清楚她在想什么。她是人也好，是妖也好，都是唯一能进入我内心的女子。妖……呵呵，独孤聆风，我倒要感谢你，让我更了解她了。”
　　头疼欲裂……罗霖姗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然而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愈来愈响：万俟雪韵是妖，万俟雪韵竟是妖，二哥喜欢上了妖，二哥竟喜欢上了妖……
　　“我只是来告诉你，离开她，她是我的。”
　　“独孤聆风，你倒是有信心。不如我们就在此处比试一场，输的人便离开小雪，如何？”
　　“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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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起身，按住腰间的剑，疯了似的向着柳树林的另一边狂奔而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身体就这么不听话地动了起来，就像是中了什么咒一般。
　　单薄的身形在飞扬的柳条后影影绰绰，她想都没想，拔剑、高呼、狠狠刺入。
　　白衣少女大惊回身，剑便自她左胸刺入，由后心穿出——剑尖闪烁着冷峻光芒，却，不带一滴血。
　　不错，不带一滴血。
　　“你是妖！你……你真是妖！”罗霖姗不顾一切地狂呼，浓烈的恨意在她眸中升腾。
　　万俟雪韵脸色顿时煞白，目光寸寸流转，从那握着剑柄的颤抖的手，缓缓移上她的双目。瞬间的对视，罗霖姗的意识突然开始模糊。
　　“小雪！”
　　有谁匆匆赶来，一把将自己推开。
　　下一刻，她完全失去意识。

　　“罗、霖、姗。”
　　渐渐转醒，发现自己仍身在柳林，随即对上一双含笑的眸。
　　陡然一惊：“你……你是谁？”
　　“怎么，不认得我？”那人掏出块腰牌扔给她，“失去记忆……呵呵，原来是真的。难怪三年来每到九堂主聚集之日，你们第七堂都慌乱不堪。是为了找人顶替‘黛’吧。老实说，宫主早就知道这事了，不过是看在我‘黛黑苍’三堂堂主都是别派内应的份上，才不找你麻烦的。”
　　罗霖姗接过腰牌，仔细端详，才道：“黑？黑不是死在了湘州……”
　　“‘黑’只是个代号，是谁都行。”那人嘻嘻一笑，忽然反应过来：“喂喂喂，你……你没有失忆啊！”
　　素来天真的眸中浮现出不符年龄的深沉，罗霖姗沉吟道：“原本确实是不记得了……”忆起方才发生的一切，仍觉得是在做梦一般。真是在做梦么？但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就连脑海中沉睡已久的记忆被唤醒时的疼痛感也真真切切。那么，是有人为了让自己恢复记忆而重演了过去？自己、二哥、大哥、独孤聆风、万俟雪韵……难道当时还有他人在场？
　　“黛。”黑笑意微敛，“仅凭缥缈宫的力量，灭风雪山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罗霖姗眉头微蹙，半晌，似是下定决心般咬牙：“黑，我有事要亲自禀告宫主。”

　　※风雪山庄，后院※
　　拉开帘子一角，便有丝丝缕缕的风吹进屋子。床前轻纱浮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独自起舞。少女静坐床沿，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不顾春风揉乱了她柔软的发。她死攥着衣袖，将唇咬得近乎沁出血色，仍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男子却在这时转了身，她忙起身唤道：“郁……郁公子。”好小的声音。
　　郁风冀似乎一怔，匆匆回神，对上雾气迷蒙的眸子，仓促笑道：“怎么？”声音暖暖的，不似平素冷冽，倒让笑儿恍神。她双颊一热，忙垂首道：“公……公子是在想所爱之人？”
　　默然，方道：“不错。”
　　“但……上回，公子起初并没有拒绝我。”她一直记得那个吻，那双冰凉却意料之外柔软的唇，炽热而宽阔的胸膛。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然而在那之后的几个日日夜夜，自己却无法抑制地期盼他的到来，渴望他的胸膛、他的唇……她也为自己这种想法懊恼不已，可她没有法子，让大脑不去想他。
　　郁风冀目光顿时一变，声音中的温度瞬间褪去：“我说过，那种事，以后还是少干为妙。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公子……为何没有拒绝？”笑儿全然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地问。
　　她的眸闪亮而水灵，她的鼻小巧而挺拔，她的唇温暖而……郁风冀下意识握紧双拳。该死，她与她，为什么那么像？就连上次……都像极了当年顽皮的她霸道夺走自己初吻的经历。而现在，自己却……
　　“是不是，我和她，很像？”
　　他沉默，双拳青筋凸起。
　　“那，公子，能不能就将我，当做是她？”
　　不等郁风冀开口，她便伸手环住他脖子，踮起脚尖，仰头，将唇紧紧贴上他的。
　　娘说，那个男人，只是将自己当成所爱之人的替身。每当他看着自己，却在竭力寻找另一个灵魂，她怨他。
　　娘说，那个男人，给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除了那颗早已有主的心。每夜躺在他怀里，听他呢喃另一个名字，她恨他。
　　但是娘还说，就是这个她该怨该恨的男人，让她的世界鲜活起来，让她的生命有了意义。
　　所以，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