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卷首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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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一向骇人。
熟悉却狰狞的面孔，清晰而嘶哑的声音，陌生但温柔的目光。
——你信不信，转世轮回？
转世轮回？若真有这回事……呵，所有活人都是已死之人灵魂的寄托，这世间该多无趣。
——你前世负的人，转世后向你寻仇；前世的恩人，转世后索你报酬；前世的爱人，转世后对你念念不忘……倘若你身边的人，都是这些前世与你有关的人。想一想，你当下的存活只是为前世还债……呵呵，多艰苦的生命，不如撒手人寰来得洒脱啊……
所以，我就是我，并不是谁的转世。轮回一说只是活人对死人的不舍罢了，苍白无力的一面之辞，何必要信？
——哦，你不相信？那命运呢，你信不信命？雪剑剑主万俟雪韵，有没有人曾告诉过你，“风雪命运”之说？
我知道，但我不信。活人做什么，凭什么要由死人来决定？
——啧啧，这就不对了。写下“风雪命运”的，可是风剑雪剑创始之人啊。继承了他们的血脉，就得承受命运的折磨与玩弄，为纠缠不清的已逝之人，还债。
什么鬼话！
——你自己想一想。叶之焕是谁？她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地保护你？你是她什么人？她为了让你自由，肯担起一切本该由你担当的责任，为什么？她凭什么这么做？
不要说了！
——再想想，独孤聆风是谁？他是风剑剑主，是风雪山庄的传人。从小他爹就把他当杀手一般培养。你又是谁？凭什么让他魂牵梦萦？他毕竟是个凡人，知道你妖的身份，为什么不排斥你？哪个正常人能容忍身边有一个千年老妖？他苦苦找寻你三年，又是为什么？你不觉得这一切都莫名其妙吗？
闭嘴！
——害怕了？你自己呢？罗剑塬是谁？你凭什么要去救他？他的死活与你何干？艾岚呢？他魔魂上身，跟你有什么关系？独孤聆风被炸死，你不相信。为什么不信？他死了，你为什么要悲伤？是不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你要救这些人，你一定要救这些人。这个声音是谁？会不会就是前世的你自己？
——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哦，你怕。如果你们之间所谓的感情，都是前世的积淀。如果你们都是一些没有感情的东西，活在世上的目的仅仅是为前世还债，好像……的确挺无趣的。为什么要为过去活着？前世的事，与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你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想过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承认吧！活人都是死人的傀儡，这个世界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别人对你好，你就非得报答。你对别人好，别人也要回报你。这样来来往往，你身上的负担就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看吧，出生之时，什么担子都没有。越成长，遇见更多命运之人，你就得为了前世奔波劳累。够了，多无趣啊。假如世间就你一人，这一切就都不存在了。你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可惜现实总是与理想不同，失望啊，失望极了……失望极了……
可以了，你走吧。
——你说什么？
废话说够了，不送。
——万俟雪韵，你……
说了那么多胡话，你大概也累了。
——唉，你还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焕助我，因为我们有千年深厚的感情。聆风包容我，因为我们是相知的朋友。我要救剑塬、阿岚，因为他们曾不顾一切地帮我，我为得到两个肯为我赴汤蹈火的朋友而骄傲，所以我也要尽我所能，让他们平安。至于聆风……我懂，他、不、会、白、死。
所以，你说了一堆什么前世今生的混话，抱歉，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后会无期。
晨曦，一向美好。
真实却梦幻的空灵，遥远而可及的清丽，温暖却淡淡的阳光。
妖界，江湖，我回来了。
从今往后，不再离去。
我要完成所有应做之事，以报答那些，在我懵懂无知、冤魂缠身的日子里，为我赴汤蹈火的朋友们。
焕。
聆风。
剑塬。
阿岚。
……
请，在我报答你们之前，好好活着。
一定要，好好活着。
※聚锡楼※
静卧病榻的少年已多久未曾开口了？罗霖姗叹息。二哥，姗姗已经学乖了，你不要生气嘛，醒过来，好不好？还有四天，小雪姐姐就来了。你那么喜欢她，一定会起来见她的。但是，你一定也不想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二哥，至少睁开眼看看啊。
“咚咚”声霍然响起，聚锡楼大公子推门入室。
清晨的阳光分外澄澈，透过雕花的木窗一片一片洒入屋内。万物岑寂而透明，病榻之上的绝尘少年，亦岑寂好似冰雕，透明恍如非人。
罗克己无声一叹，拄杖离去。剑塬的伤尚未好转，霖姗却执意要办“赏玉大会”。确实，风雪、缥缈矛盾激化，需要由聚锡楼出面调解。但再怎么说，这也太不是时候了。好歹……好歹等雪剑剑主守诺寻来夜叉，救活弟弟啊。
他从来不懂女人的心思，纵使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妹，纵使是傲视江湖的雪剑剑主。
仍记得三年前的事。
……
他听到呼声，便拄着竹杖匆匆奔出，来不及喘息，却被眼前一幕震住：
剑，一把剑，深深刺入她左胸，自后心穿出，却，不带一滴血。
不错，不带一滴血。
利刃泛着点点光华，冷峻如同杀手眸中，闪烁的寒意。
握着剑柄的，一只纤小的手，颤抖。而手的主人目中的敌意，浓烈而疯狂。熟悉的脸上的愤怒的眼，燃着熊熊火光。
“你是妖！你……你真是妖！”
方自赶来的两名少年，陡然大惊：“小雪！”
罗剑塬狠狠推开持剑之人，试着接住颓倒的少女。又一双手，抢在他之前抱住了她。
“这就是你说的，待客之道？”怒不可遏的质问。
他只好垂首，道：“独孤聆风，我……对不起你们。”眼见新任风雪山庄庄主就要抱走万俟雪韵，他忙喊：“我大哥是大夫！他是烛风师弟，一定能救小雪！”
“不必了。”独孤聆风兀自走远，“人需人医，妖，只有妖能医好。”
怔怔地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罗克己还未从惊悸中脱出，大口喘了一会儿，才问：“霖姗……为何要刺杀雪剑剑主？还有……”他不解地指指昏倒在地的妹妹，“她为什么，要扮成你的样子？”
……
“大哥。”罗霖姗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身侧，“小雪姐姐一定会救二哥的，所以……”她扯出一丝笑，“我们来商量‘赏玉大会’的事吧。”
罗克己恍然惊醒。
或许，只是因为雪剑剑主比较大度吧。
※风雪山庄※
遂、君、愿。
偌大厅堂，针落可闻。清风看一眼亦雪，望一眼烛风，瞥一眼奚悠雪，瞄一眼风无痕——四人均呈沉思状，时不时叹息。
“我说……你们到底看没看懂？”他抖抖手中纸片，“还以为雪剑剑主回来，所有的霉运都过去了。没想到比武大会一结束，她就跑得没影了。说不定跟郁庄主说得一样，雪剑剑主果然是在逃避责任。这下好了，聚锡楼的‘赏玉大会’，我们怎么办？”
静默半晌，亦雪深深吸气：“清风说得不错，我们还是想想四天后的‘赏玉大会’吧。雪剑剑主留下字条离开，说明她已经恢复记忆了，这可是喜事一桩。至于这‘遂君愿’三字……怕是只有万俟姑娘自己懂了。”
无痕、烛风颔首，奚悠雪却道：“我想，‘君’代指少主，‘遂君愿’是说万俟姑娘欲完成少主遗愿。可……少主去得突然，哪里有什么遗愿呢。”她神色黯然，看似再度陷入独孤聆风离世的悲恸中。
又是窒息的沉默，又是清风打破僵局：“干脆，‘赏玉大会’我们不去了，就说……万俟姑娘为少主守灵，无暇前往……”
话音未落，无痕截口道：“不行。缥缈宫与风雪山庄的对立世人皆知，聚锡楼作为江湖第三大势力，宴请四方英雄，正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尤其在赢下‘天定伯仲’比武大会后，风雪山庄对聚锡楼不予理睬，这会被江湖人士如何谈论？”
清风默然点头，撇撇嘴，不再说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究竟怎样才好？比武大会甫闭，夜语庄庄主郁风冀便连夜离开。确实，夜语庄控制着西方众多帮派，郁风冀上任没多久，是需要尽早回庄整顿。而剩下的几人中，无一有资格以“总庄庄主”身份前往聚锡楼。
烛风倏然起身：“不如，早日选举新任庄主如何？”
“但历来庄主都为风剑剑主。现下江湖上，又有谁能驾驭风剑？”风无痕皱眉沉吟，“还是要找到小雪……雪剑剑主才行。”三年前的背叛，使他无颜再称呼她为“小雪”，更何况，她已经记起了一切。
奚悠雪抹去眼角泪水：“灵溪庄尚未建成，我便去夜语庄亲口问问郁庄主，他若赞成选举，我们再商议，如何？四日后的‘赏玉大会’……无痕，烛风，还请你们向聚锡楼二公子道歉赔罪。”她翩然离去，俨然有领主之风。
果然，少主是不会看错人的。风无痕暗暗地想，实在是徒然担心了一回啊。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卷首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