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忆三生》北城秋千

3、第一章 萍水相逢（下）

　　※集市※
　　河港村虽小，集市却十分热闹，几乎所有人都会离开家，来到集市，或买卖，或谈天，或者在集市一旁的河边四处逛逛，有的甚至在找刚刚外出回来的商人聊些河港村以外的事情。
　　然而今日集市中许多摊主，大都在讨论一件极其怪异的事情。
　　清晨，有三位外地人来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领头的是一名白衣少年，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灰衣少年与一名粉衣少女。其中，那灰衣少年甚是慷慨，一连在许多摊位上买了各种物品，且每件物品都会付原价格的十几倍。
　　而此时，这三人正经过一个水果摊。白衣少年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身后的粉衣少女则是一脸严肃，时不时警觉地四处打量，眉心紧锁。反观那灰衣少年却是异常活络，不住地在附近摊位上把玩一些物什，接着放下一锭又一锭的银子，让村民们看着目瞪口呆。
　　“不必找了，谢谢。”这可不，他扔下银子便在随手在水果摊旁的布袋中拿起个熟透的红苹果，随意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立马放在嘴边，咬下一大口。细细嚼过几下之后，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口齿不清地赞扬道：“唔……这儿的苹果新鲜又好吃……”
　　此举很快使他遭受到一旁粉衣少女的白眼，只听她低声呵斥：“清风，你可别忘了此行的目的。老是左顾右盼的，像什么样子！有闲心品尝当地水果，不如张大你的眼睛好好找找少主所寻之人！再不认真，我可不顾什么同门情谊，非得狠狠教训你不可！”
　　受不了少女的教训，清风撇了撇嘴，抬眼环视四周，一边还不忘啃几口苹果。不一会儿他便眸色一亮，赶忙上前几步，凑到一直默默行走的白衣少年身旁，轻声道：“少主啊，您看那位少女……像不像画上那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美女姐姐？”
　　朝清风所指方向望去，白衣少年不禁一怔：那飘逸的黑发、熟悉的笑靥、清澈的眸子、姣好的脸孔……分明就是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人！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这平日心如止水的少年，此刻正定定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女。直到那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才恍然回神，立马吩咐身旁的灰衣少年跟上，自己也往少女离开的方向走去。
　　先不说白衣少年难解的情愫，在他的前方不远处，白衣少女提着篮，脑海中盘算着今晚的晚餐。屈指算算，今日是八月十四，明天便是满月团圆之日了。也难怪，村里人都显得兴高采烈，几乎所有过路人都会和自己打招呼。不过此时，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喘息声，紧接着响起一个陌生又不甚和谐的声音：“姑娘！姑娘请留步！”
　　白雪略微踌躇后停步，转身对上了一对漆黑的眸子。那是一名气喘吁吁的灰衣少年，不知怎的搞得满头大汗，相貌却堂堂，不同村里男子看上去那般粗糙。难道他是从村外来的？白雪打量了来人一番，开口问道：“公子有何事？”
　　来人正是清风。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使急促的呼吸恢复正常。然而此时，他却发觉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方才少主只让他跟上少女，并没有让自己喊她啊，可是现在……该说些什么呢？他挤眉弄眼了半天，就是不知道开口第一句应是什么。
　　白雪看着好笑，正欲开口催促时，一名粉衣少女一把推开那少年，笑盈盈地对白雪道：“请问姑娘，此处有没有一名美貌如姑娘一般的姑娘？她叫万俟雪韵，大约是三年前……或者之后来到这里的，武功绝高。姑娘有没有见到过？”
　　“这……”白雪皱起好看的眉，“村里好像没有这么一位姑娘。我也是三年前才来到这里的，对此地并没有其他人熟悉。”她嘴上虽这么说，却已把“万俟雪韵”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好耳熟的名字，以前听到过吗？“万俟雪韵”……“万俟”……真是个很罕见的姓呢。或许是从前听过一次，因为这个姓的罕见，所以觉得有些耳熟吧。她这么想着，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
　　正当粉衣少女欲开口追问时，另一个声音悠悠传来：“姑娘是否去过扬州城？”话音未落，清风与亦雪身后走出一名白衣少年，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如同元月里的雪花一般。而他的那双眸子，却似漫天繁星之中，最为闪亮、最为璀璨的那两颗。他声音虽冷，却犹如寂静夜晚幽幽响起的笛声一般清脆、让人难以忘怀。
　　满地的雪，漫天的星，还有萦绕在耳边的笛声……这便是白雪见着白衣少年后联想到的场景。天空中虽没有明月，没有皎洁的月光，而那厚实的皑皑白雪，仿佛铺垫了几个百年，反射出强有力的银色光芒，煞白而不刺眼，夺目而无瑕疵。
　　莫名，白雪的心跳猛然加快。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躲过少年灼人的目光，随后轻声答道：“没有。”她曾听艾大哥说起，自己从小在苏州城的偏僻山岗内长大，直到三年前才因父母双亡而来到此处。记不起从前的事情，是因为爹娘的死带给自己幼小的心灵太过沉重的打击，导致不愿意想起这段往事。
　　“没有去过吗？”白衣少年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那，请问姑娘芳名。”
　　白雪微微抬起头，发觉少年的目光已不再烫人，便暗暗舒了一口气，吐了吐舌头，微微笑道：“我叫白雪，你呢？”她对自己的微笑极其有信心，据说村里人尊她为“守护仙子”，大部分原因在于这甜美到有些摄魂的微笑。
　　少年果然愣住，蓦然回以淡笑，笑得有若拂过大地的一阵微风：“在下独孤聆风，见过白姑娘了。”
　　独、孤、聆、风。
　　独孤聆风……
　　白雪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觉得颇为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说过。
　　那灰衣少年见白雪一脸不解，便自作主张地开了口：“耳熟是自然的，他可是天下第一大庄——风雪山庄的现任庄主，又独自一人占了三年江湖第一的名头，凡是有些见闻之人，谁没有听说过独孤聆风的大名？更何况……”话音未落，便被身旁的粉衣少女狠狠戳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多言，只好闭嘴，把那些夸赞少主的话语都咽回肚子里。
　　“请问……”白雪并未在意清风方才所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独孤公子。”她抬起头，柳眉微蹙，紧紧地盯着白衣少年深邃的眸子，努力想要找寻些什么。她不知道，在众人眼里，她的眸子是最纯洁的眸子，而独孤聆风——这江湖中叱咤风云之人，他的双眼，却是江湖最为深邃、最为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子。可是此时，白雪却似乎看出了些什么，轻轻地嘟起小嘴，仿佛陷入了那对明眸。
　　出乎意料的是，独孤聆风仍是微微一笑，道：“不，白姑娘。我们从未见过，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不过姑娘的容貌确实让在下想起一位故人，方才有些失态，抱歉。”说罢，他略微后退了一步，恰好退到了粉衣少女的身后。
　　而亦雪也颇为配合地开口道：“白姑娘，我们三人初来此地，对这周围都不是很熟悉，可否领我们去村里四处转转，也好决定在哪里留宿呢？”说罢，也不管白雪同不同意，一把拉起她的纤纤玉手，不由分说地往村里走去。而清风与独孤聆风二人，自然是当了回“护花使者”，紧随其后了。
　　亦雪心里自然清楚少主对这位“白雪姑娘”的情谊，她甚至可以确定，这位白雪姑娘必定就是少主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万俟雪韵。但是看样子，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状况，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说……念及此处，她开口对身旁的少女道：“白姑娘，你……”
　　“啊，喊我‘小雪’吧。老喊‘白姑娘’，我挺不习惯的……”白雪友善地笑，伸手摆弄了一下垂落的黑发。她扭头看向亦雪，反问道：“亦雪姑娘有什么要问的吗？”
　　粉衣少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若是就这样问出白雪便是万俟雪韵也就罢了，万一她不是，自己岂不是太自作主张了吗？何况，理应最为心焦的少主看起来并不着急。慎重考虑过后，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天边那一丝彩霞，将白雪的脸颊染得透红。独孤聆风心中微叹，抬头看向万里彤云，满脸无奈。一切明明都未改变，可是熟悉的人儿却……回神，便见伊人正将亦雪引向一间屋子，便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