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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浮生真幻梦 ...

  •   随着雷严话音落下,青玉坛弟子随即往两旁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只见那道路尽头,缓缓行来一人,衣袂叠雪,步态蹁跹,杏脸桃腮,樱口柳腰,身姿绰约,风华绝代。对这方站立的少恭柔情款款地说道:“夫君……我……没有死……”

      而正值此时,屠苏瞅准时机,趁突如其来的少女现身令众人分神之际,骤然发难,持剑一跃而起,挥退包围自己的青玉坛弟子,往制住晴雪的一干弟子袭去。

      而众人始料不及,当即乱作一团。雷严见屠苏忙于拯救晴雪,倒也不甚在意,只见少恭因之落了单,随即指挥众弟子道:“快,趁机擒下少恭!”

      众弟子得令,纷纷持剑围拢而来。另一边屠苏闻声亦偏过头来斜瞅一眼少恭状况,只见少恭长袖一挥,击出一道劲力,伴随着白光一闪,一干一拥而上的弟子当即被挫骨扬灰,化作齑粉。

      众人见状,哪料昔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丹芷长老之灵力竟强至这等地步,无不大惊失色,便是雷严亦觉察到此时的少恭体内邪煞惊人,哪是从前那无甚身手、惟知炼丹制药之人。当即骇得面如土色,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少、少恭……你、你到底隐瞒了多少?!……”

      少恭对雷严之言置若罔闻,惟缓步行至正与青玉坛弟子缠斗的屠苏近旁,不过一击便将众弟子分尸当场,其中的晴雪亦为劲力的余劲刮到,跌倒在地。随后少恭伸手一把拽过屠苏,一臂锁在少年腰间,将其搂进怀里。方才转向雷严,一改之前彬彬有礼的温和之状,冷笑一声,轻蔑说道:“若非昔时需得借助你并了青玉坛众人之力,我惟有隐而不发,与尔等虚以委蛇。尔等不过一干渺如蝼蚁的渣滓杂碎,亦敢与我相抗?此番不自量力,死有余辜!”

      那雷严闻罢这话,自知被少恭摆了一道,又见少恭怀里搂着的少年,方知人质认错了人,心中多少忿恨不甘纷纷涌上心头,一怒之下高举巨剑向少恭迎面砍去。

      少恭见状,仍是一派气定神闲之状,立于当场不闪不避,只收紧手臂搂紧怀中少年,之后浑身灵力流转,气势大盛,面对雷严攻势朗声大笑道:“蚍蜉撼树,以卵击石,真真可笑不自量。如今我已恢复仙身,天上地下,有何惧哉?”

      话音落处,强光刺目,天地亦为之色变,耳畔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裂丝断弦之声,正是残魂引,须臾之间便将雷严笼罩,只见雷严身形随即扭曲变形,不过眨眼工夫便已神形俱灭。

      周遭一干雷严手下的青玉坛弟子见状,尽皆呆立当场,骇得屁股尿流。而屠苏见罢此景,心下触动,默默转过头去,心知此番少恭搂着自己,以单手发招,不过随意发挥,根本未尽全力,雷严便已灰飞烟灭,若是全力一击,不知将引发何种动荡。

      又听少恭对一众青玉坛弟子说道:“不想陪葬便速速消失在我眼前!”

      众弟子闻罢这话,哪里还敢有个迟疑,无不争先恐后地做那鸟兽散,只倏忽之间便没了踪影。而随着青玉坛弟子的消失,本亦在此处的兰生襄铃红玉与晴雪四人亦一并消失不见。屠苏见状,本不明缘由,待寻思一回,方才了悟。兰生等人原不过是此针之中所生成之幻象,与了自己与少恭二人所生之心魔有关,若是心魔得解,心愿已了,则幻象已消。

      见碍事人等去了干净,少恭方才转向最后出现在此地之人。而相见之前,少女于脑中幻想过千万次的久别重逢之景,却没有一种符合眼前之状。少女见少恭虽转向自己,却并不靠近,与自己遥相对望。一手搂着少年,另一手则一下一下缓慢拂拭少年一侧臂膀,神色疏离,眸光阴冷,既无久别重逢的惊喜,亦无浓情蜜意的爱怜,少女只觉一阵背冷心凉之感油然而生,记忆之中除却他二人最初相遇之时,是从未见过少恭这般令人陌生的一面。

      念及于此,便听少恭开口,说了自她到来后头一句招呼的话:“自蓬莱一别,已是许久不见……巽芳……抑或该唤你寂桐……”

      此言一出,少女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拽紧了手中衣裾,大惊失色,开口反问道:“你、你已经知道了?!”

      少恭闻问冷笑一声,对曰:“不错,彼时在琴川,我已语出暗示,只待你自己亲口告知我真相,不料你仍不肯以真面目示之与我,对我开诚布公……”

      少女:“……”

      少恭接着道,面上只如笼罩了寒霜一层:“你甚至告知雷严真相,亦不肯对我实言相告;若非碰巧目见苏苏貌美年轻,令你心生妒意不甘,只怕你直至此时亦不肯告知我真相……在你心里,你我之情便及不上你之虚荣?抑或你只道是你之魅力,便惟有年轻貌美而已?”

      少女闻言急道:“不,夫君,我……”

      少恭不待巽芳辩解,便又接着道:“何况你以寂桐身份跟随我一道许久,又如何不知雷严此人与我并非一路之人,与之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此举更将我之立场置于何地?巽芳,你何时成了这般不识大体、见识短浅之人?……”

      少女道:“不,夫君,你听我解释!这些年来,我见你为找寻半魂而杀人如麻,既无法阻止亦束手无策,故而方与雷严合作,只为将你关在青玉坛……”

      少恭闻言则蹙眉打断她之话对曰:“既有心为我,彼时又为何不告知我真相?我若知你尚还活着,在我身边,你以此身份劝说,大抵亦是事不至此。不想你竟是舍近求远,舍本逐末……”

      少女闻罢这话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少恭见她默不作声,知她自知理亏,无言以对,遂又道:“到底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你自己……”

      少女:“……”

      少恭又道:“事过多年,对你之事我亦无心计较,大可既往不咎,到底你我有那三世情分,托你之福,我亦有不少值得铭记之过往,然而……”说到这里,忽地话锋一转,神色随之一变,眸中生寒,肃杀之气大盛,便连屠苏亦抬首紧张难安地注视着少恭动向,“令我万不能容忍原谅之事便是你竟生出害我苏苏之心,此事我万难姑息!”

      屠苏听罢这话亦是大感意外,难以置信。

      只听少恭冷笑说道:“你以为我会不知?此番正是你告知雷严苏苏乃是我在意之人,若是能挟持他为质,便能迫我束手就犯。若非蒙你相告,他又如何会生出挟持人质来要挟之举?只他愚昧无知,错将晴雪当作我在意之人;更未料到我苏苏乃是身手绝佳之人,区区雷严麾下走狗又岂能奈何于他?”

      少女急辩:“我并非存心加害公子,我虽令雷严挟他为质,却令雷严担保事成便放人,断不会害他性命!相信我,夫君!”

      少恭闻言不为所动,冷冷对曰:“是与不是又有何要紧?你既不肯承认自己身份,我只当从前的巽芳已死。如今的你,亦不过是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罢了;你我如今已是恩断义绝,这数十载以来,这称呼我惟从苏苏口中闻得,早非是你。你不若从未在我眼前出现,我倒能存留几许美好之臆想……”

      此话一出,便见不远处立着的少女浑身轻颤,泪盈双目,一双杏眼宛如珠帘挂露,欲坠未坠,含忿控诉道:“夫君,古人诚不欺也,但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如今我年事已高,你离开蓬莱后便已违约背盟、情淡爱弛,将我抛至九霄云外,转而移情别恋至这公子身上,全不顾我这些年所受之苦,你却只顾独自在外贪恋美貌,与人快活!……你可还记得新婚之初,我二人约定既结夫妇,自当绾结同心,莫弃莫离,何以如今人还未离,心已不在?……可知物无常盛,貌无常存,这公子亦无永久不变之美貌,届时你之感情,又如何维系?”

      此番不及少恭答话,便闻屠苏率先开口辩驳道:“我非为以貌取胜之人,他与我一道亦非为此皮相而来……”

      巽芳道:“非为以貌取胜之人?公子之言好生讽刺。”

      少恭则反问道:“若如你所说我贪恋美貌,在你眼中,你我三世之情所系者,便惟有你之皮相容貌?全无别样益处?”

      巽芳闻言语塞。

      少恭又道:“你之言不无道理,人心善变,我是如此,你亦是如此。我早非当日那个半魂缺失、苦苦渡魂的冷漠孤僻之人,寻求珍视每一方温暖;如今的我早已补全半魂,重回仙身,拥有永生永世不灭之躯,更寻获我之半身,于我而言独一无二、绝世无双之人……”

      巽芳诧异反问:“莫非你所谓半身,正是……”

      少恭颔首道,将臂中少年揽得更紧:“不错,正是苏苏。苏苏乃是为我天造地设之人,我舍他其谁?”

      屠苏亦回抱住少恭。

      少恭觉察,垂首笑望少年一眼,方才又道:“而你,巽芳,你亦非与我初遇之时那人。彼时你因怜悯我之遭际,故而邀我与你同回蓬莱居住。”说到此处,只见少恭眼神似是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彼时你心地良善、为人体贴,我感你之心肠,遂与你结为佳偶,方有这三世之缘。然即便如此,到底世间佳琴易寻,而知音难觅。我斫木为琴,然琴音却无人可知可解;虽结良缘,仍难逃高处不胜寒之境。你我虽自来相敬如宾,却未曾心灵相通,我琴中之真味,这亘古之寂寞,仍无人可解……”说罢这话,复又回过神来,垂首望向怀中之人,满含爱怜,柔情款款,“直至我与苏苏相遇,人生始得一知己;苏苏知晓音律,音感绝佳,自此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方不再是愿景。”

      少女闻言,搅紧了手指。

      少恭说道:“巽芳,如今你身若妙龄少女,心却似槁木枯柴,即便美貌依旧,亦不过空有皮囊而败絮其中……”

      少女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少恭则道:“你自是明了。彼时你单纯良善,绝无作恶之念;只今非昔比,你早非当初那纯洁无垢之人,因贪慕虚荣,不仅背叛于我,还与雷严合谋,意图伤害我的苏苏,我万难姑息!苏苏乃我如今惟一心仪在意之人,我断不能容忍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说到这里,少恭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是欲勉力平复自己心情一般,随后神色间渐渐染上几许哀伤,“你只道是苏苏惟仗年轻貌美而得宠,却不知相较他之外貌,他之心灵品性方为绝佳之物。纯净无垢,纤尘不染,良善和顺,永怀赤子之心。绝不会为一己之私背叛我,即便与我有不和之处,亦惟有当面指出道来,绝不会背地里行那不利之事……”

      少女打断少恭之言道:“即便如此,公子便是有万般的好,我有这般的不是,夫君便可尽弃前情,停妻再娶?”

      听罢这话,却见少恭变了脸色,双眸微眯,面上竟带上几许狰狞。他仰面大笑一回,此举倒引来屠苏担忧探究的眼神。而他则轻捏屠苏之手以示宽慰,随后转过面来,饶有兴味地说道:“停妻再娶?此言当真有趣!我欧阳少恭此世惟与百里屠苏一人有过婚约,再无他人,何来停妻再娶一说?你若尚还顾念往世之婚约,我不妨写下休书一封,自此我二人两不相欠。”

      少女嗔道:“你休要将事做绝!”

      少恭摇首道:“我早该明白,自我最后一次为渡魂离开蓬莱伊始,我二人之缘便已行至尽头。你既不肯承认自己身份,深惧年老色衰之常态,我便惟当你随蓬莱一并毁灭,倒能留个念想。而今虽又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再不可希冀回到从前……”说着,少恭放开怀中之人,暗运真气,只见天地色变,风起云涌,半空之中竟骤然出现一巨大的暴风中心。

      少恭又道:“你在此出现并非偶然,我身在阵中,此间万物,不过皆是我之心魔,便连你亦如此。此番我不过陷入旧日旧事旧情的漩涡之中,若是一味耽于过往,只会裹足不前,不知欣赏眼下之景,不懂珍视眼下之人……”

      少女:“……”

      屠苏:“……”

      少恭道:“可知魔由心生,心魔乃是心念所成;既如此,便由我亲手打破昔日之幻象,消除心魔!”

      言毕,少恭当即祭出九霄环佩琴,弹奏一曲镇魂调。只见琴音灌耳,气息鼓噪,半空之中雷鸣电闪、飞沙走石,而那本静止在半空之中的暴风即随琴音肆掠横行,所到之处,草木摧折、山石俱毁,最终一股脑儿尽皆向道路尽头站立的少女袭去。只闻少女惨叫一声,身形随之扭曲变形,随后便为琴音撕成碎片。而随着少女的灰飞烟灭,此间天地亦发生剧烈震动,山石破碎,大地龟裂,恭苏二人所站之处当即裂开一道深缝,将他二人隔在一东一西。少恭忙不迭伸手去拉屠苏,将将触碰到少年细长的指间,便见少年脚下碎裂塌陷,少年站立不稳,身子一晃,便就此跌下地去,擦过少恭的指尖,越离越远,掉落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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