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女》微霖

4、章四 兄长

　　那还是十岁生日的时候。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两个哥哥从各种仪器上抬起头来，以恍惚的表情露出笑容。
　　——诶诶，一个人跑来的？我家爱尔真是了不起。
　　——哟，小鬼，生日快乐。
　　她脚不点地地扑了过去。
　　——呐呐，为什么“人不可貌相”的下半句是“海水不可斗量”？
　　哥哥们的表情一瞬间停滞了。
　　——……呃？……因为是……类比？
　　——“海水的多少不能一斗一斗量”，类比来说的话就是“人不能一张一张脸来判断”？人有很多张脸么？这不对呀！
　　两个理科生脸上降下黑线……
　　——我说小鬼，谁、谁教你那么复杂的问题！
　　——里因老师说哥哥们会知道呀！
　　里因……你小子又……
　　一瞬间有谁的背后划过怒火。
　　那可爱的小小生物用柔软的小手锲而不舍地拉着他们的衣角，仰起的稚嫩小脸不断地放送希冀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嘛！
　　面对心爱妹妹的请求，即使是天上的星星也会毫不犹豫地摘下来。可是……可是……我们两个文科无能啊……
　　别扭哥哥哼一声别过头去抽烟，温柔哥哥则摸着她的头把玻璃罩里的黄色球体指给她看。
　　——小淘气，看，这是专为你做的哟。
　　——啊，上次看过的那个！金色的幸福使者！
　　——没错没错，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的使者～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从深奥的语法探讨上转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另外的问题。
　　——使者使者，请听我的愿望～爱尔要做两个哥哥的新娘～～～
　　莫恩宠溺地笑起来，尼尤别扭的眉角也染上了暖意。
　　——笨蛋小鬼，这东西还没……
　　房间正中的监测机械突兀地响了一下，继之而来的是周围一片示警音。玻璃罩里的球体发出淡淡的光晕，抽出两三根纤细的光之丝，在密闭的透明空间里漂浮伸展着。
　　下一刻各种声调的示警音比响起时更加突兀地停了，球体上的光芒淡去，变回最初的平凡样子。是尼尤扑过去按下了红色的紧急按钮。
　　——诶？为什么不让它继续？
　　面对怎么说也不普通的场面，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因为被打断而表现出不满的小姑娘。莫恩噗哧地笑出来。
　　——你这小鬼给我停手！……还有你也不许笑！！
　　——可是……啊哈哈哈哈……
　　把脸埋在妹妹肩上的莫恩已然笑得抬不起头来。
　　——尼尤哥哥是笨蛋笨蛋！哼！
　　始作俑者的妹妹也不服气地向他嘟嘴。
　　某人终于忍不住满头青筋地把宝贝妹妹往外轰。
　　——够了，你给我出去玩。
　　——不要～～～人家要和黄金使者玩～～～
　　——出去出去出去！！！
　　——不要不要不要！！！
　　妹妹的小手死命扒着门框。
　　——今天我生日！所以我最大！你要听我的！！
　　——谁跟你说的！
　　吼。
　　——里因老师！
　　也吼。
　　……里因……你小子给我等着……
　　发现两人的吵架越来越接近孩子的水准，终于想起应该劝劝的某人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
　　——好了好了，小淘气，小熊饼干箱里有草莓糖，自己去拿来吃吧。
　　温柔哥哥把那双小小的手从门框上拉开，握在手心里。
　　——晚上回去我们烤蛋糕庆祝生日吧。
　　——耶～最喜欢莫恩哥哥～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别扭哥哥还在揉着额角的青筋。
　　——真是的，突然发动……差点成真了……麻烦的小鬼……
　　——我是觉得成真也不错啦。
　　——你是变态吗？！
　　——你自己不也这么觉得么？
　　——我是变态吗？！
　　——这个问题不要问我嘛～
　　——爱尔是个孩子啊！这是犯罪！
　　——长大就行了？
　　——混蛋……！！
　　——好险好险，不要使用暴力嘛……话说，你耳朵红了哟～
　　隐约听到哥哥们在门那边的争执，十岁的爱尔高高兴兴地许下生日愿望。
　　莫恩哥哥，尼尤哥哥，还有爱尔，三个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夜晚的紫藤花架有着沉默的香味。月光透过枝叶的空隙零零落落地洒下来。
　　石桌石凳，一豆烛光，半盏清茶。
　　三个人的生活也好，随处发生的城市暴乱也好，在此刻都轻浮得犹如杯中一缕水汽。

　　早些时候，王传召临幸泗水宫的雪妃。
　　她惊讶了一瞬，随即明白这是理所当然，了然而后释然。
　　王一路不时地偷眼瞄她的表情。她装作没发现。
　　直到临关门前，王终于忍不住仔仔细细地看她的脸，想要找出些什么特别的表情。
　　此刻，他的身上明明白白写着别扭。
　　她突然觉得这个青年是那么可爱。
　　莫恩哥哥的温柔，和尼尤哥哥的别扭。
　　她轻笑出来。
　　门在她面前闹脾气般地重重撞上。

　　抿一口茶，笑容再次漾开。
　　烛火却兀地灭了。
　　黑暗里响起陌生的男音。
　　“你就是那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