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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春风不度玉门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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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放的眼定定的看着那只右手臂,那只放在档位上,衬衫袖口卷到肘处的手臂。小麦色的肌肤上,小臂向上处,有将近一尺多长的伤疤,狰狞显目。
“你吃了酱油是么?”她喃呢着,嗓音飘渺。
张赋看了一眼前方的红灯,踩下刹车,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手臂上的疤痕,随即笑笑。“我不是女孩儿,不怕。”
近尺长的伤疤,当时记得医生说,再来晚点,这条胳膊就废了。那是他的右手,如果废了该怎么办?她当时吓傻了,被沈闻抱在怀里,只知道哭,不停地哭。
“张赋,你想要留着它,是不是?”她伸出食指,抚摸着它,说得极轻。
她低垂的眼睛和她如蝶翅的长睫毛下,银光微闪。
“是啊,我怕自己会忘记,有这样一个人,曾经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却没有留下一丝她的痕迹,所以,我想要留住。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张赋在说这话时,嘴角爬上苦笑。
“我那时以为你和沈闻,真的同生共死呢。”她仍旧低垂着眼帘,抚摸着那道伤疤。
红灯一晃,绿灯放行。张赋放开刹车,挂档,踩油门。
“我那时,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他是拼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相信,为她挡下那一刀,是因为她是自己兄弟的女人,而非他心中所念。
那是她刚来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月,某晚他们三人夜归,却不想被四十多个人拦住。咎其原因所在竟然是张赋上个月甩了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一不小心就便成了当地地痞流氓的妹妹。
狗血的剧情加上出人意料的经过,他们三个人在一番打斗中被隔成两边。他带着王放在左边,而沈闻一个人,在右边。
“张赋留下来,其余人,我们不追究。”
带头的人左右轮番审视着,话一出口,他和沈闻对视了一眼,来不及喊出口,那边已经做出反应了。
沈闻一个左勾加侧踢搞定身侧的人后,突出重围就往一旁黑暗的街道跑去,头也不回。
“Shuit!”他当时只能在心底低咒一声,将身后的王放护紧。
“妈的,给我追,跑的那个铁定是张赋那个死小子。留下十个人给我把这两个捆起来,带回去,我就不信他不回来。”带头的人一挥手,黑压压的一群人就朝着沈闻的方向追去。
当时的十个人对他来说不算大威胁,他将王放推到一边的角落里,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上去。
可他解决掉留下来的十个人时,身上已经有了好几处伤势。
“走,我先送你回家。”他拉过一旁的王放,转身就要走。
“不要,不要,我要去找沈闻,我要去找他。”
“胡闹,现在去找他简直是送死,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去找他。”他冷着声音的样子真是可怕极了吧,因为他看到那双黑亮的大眼里,倒映着自己带血的脸和她无边的惶恐。
“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他,现在就去。张赋,如果现在不去,沈闻被他抓了后,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她急切地拉着他朝街道的方向走。
“我不会让他死,但必须先送你回家。”
张赋不为所动,拉着她就要走。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就这样被拉着走了十来米,终于哭出声来。
“张赋,我要去找他。我求求你了,难道你还不知道现在事情的严重性么?他们要是知道抓的不是你,他们会打死他的。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只有他了,张赋,我求求你……”
张赋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在灯光下,那些泪水如钻石般照亮了她的脸,她的眼。
那里,都写着恐惧、痛苦和绝望。
他一直都记得,当时脑子里只想过一句话:这一生,哪怕是只有那么一秒,有哪个女人能这样待他,他死也无憾了。
可再后来,他才清醒,自己所谓的哪个,其实只能是她。
等他拉着她找到沈闻时,沈闻的脚下躺着近二十个人,剩余的十来人竟然都是手握钢刀。而沈闻,赤手空拳,满身是血。
“你在这不要动,躲好了,这个给你。”他将王放按在墙角,将手里的木棍塞给她。
“我不要,”她摇着头,随着动作是无数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甚至不敢去看沈闻的方向,只是抱紧包包。
“我……我有刀。”她破碎不堪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敲打着他的心。
最后的战况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冲出去后,每一棍都是精准的敲在了那些人的后脑勺上,一击毙命。
本以为,这就是最后,可这世间什么都有,偏偏没有本以为。
那个第一个被打趴在地的高个子男人,不知为什么活了过来。在他去扶沈闻时,挥刀冲向了角落里的王放。那晚的所有,结束在王放惊恐的双眼和他手臂上如海的疼痛里,与其一并结束的还有那个被沈闻一棍敲碎后脑的打手的命。
他躺在120救护车上,看着被满身是血的沈闻抱在怀里的王放,她拉着他的手一直哭,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眼泪。
这场争斗,在局子里最后以一场□□争斗、双方死伤不明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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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赋,或许某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车流量极大地市区车道上,一声尖锐的刹车响彻云霄。
张赋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人正一脸平静的看着车窗外,不被刚刚的紧急刹车所动。
“小放,你……”
“我还能坚持多久?张赋,”她望着他,眼里都是挣扎。“我忘不了,如果有些事我明明忘不了却假装忘记,我会生不如死。”
说到底,她不过也只是个自私的人。
“小放……”
“我不知道我还能装多久?我不知道。”她的眼里,交织着迷茫与不知所措,让人心疼。
“小放,沈闻,就只有你。”他艰难地开口,可最终,还是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如果你真的这么累,那……”
“不可以,不可以。”王放猛地推开他,放下双脚。
“我们已经错过一回了,我不能再错第二回,我不能,我不能。”她抓起包,一把推开车门,跌跌撞撞的朝不远处的小区门口跑去,连头都没再回一下。
“小放,小放……”他推开车门就要追上去,可手机的短信时却叫停了他的脚步,他烦躁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点开信息。
一共六张照片,同一对男女,夜色朦胧里,依稀可辨那个女子栗色短发,醉眼微眯,梨涡娇俏。
‘张赋,你觉得这场戏,谁能唱到最后?’
短信的署名,是唐素。而照片里的男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