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迟归》晒焦的耳朵

22、伤口

　　秦以墨看着苏末眼神里巨大的嘲弄，睫毛掩下来，像遮住一片宁静而深邃的湖。
　　“这个世界上，比习惯更可怕的，是怀念。”秦以墨说着，头埋下来，隐在蒸腾的雾气里。
　　苏末撇撇手，语气不屑，“是吗？如果怀念有用的话，那拿青春来干吗？只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苏末。”秦以墨声音低沉。
　　苏末没有回应，径自离开餐桌，去鞋柜里倒弄着她的鞋子。
　　“你要出去？”语调还是不咸不淡的，却比刚才更加凛冽三分。
　　“是啊。”苏末手上不紧不慢地系着鞋带，“托您的福，快餐店我干不下去了，也总得出去找份工作吧。”
　　“都要结婚了？你竟然还要出去找工作，谁又招惹你了。”窗户里撒了些阳光进来，映在秦以墨紧抿的唇上，却消融不了这个男人眉宇间隐忍的怒气。
　　苏末将拖鞋摆好，冷笑，“我哪有资格和谁闹脾气啊，我自己招惹我自己成吗？”
　　“你又怎么了？”秦以墨几步就迈过来，一把抓住苏末的肩，手指紧紧的，狠狠地看着她。
　　苏末停止了开门的动作，高高地仰起头来，直直地看着高了她整整一个多个头的秦以墨，“放开，秦以墨。”
　　秦以墨和她对峙着，眼神凌厉。
　　苏末冷笑出声，“不就是一场交易，你犯得着这么尽心尽职吗？”
　　一丝寒意闪过秦以墨的眼眸，他低下头，一只手用力地环着苏末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苏末能感觉到他清冷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秦以墨压迫着她，整个人寒意森森，“我秦以墨的人生从来没有交易可言，只有我想要得到的和不想要得到的，要赌吗？苏末。”
　　苏末笑开，小小的脸像舒展开的花朵，她勾上秦以墨的脖子，笑得恣意，“赌一辈子，你敢吗？”
　　苏末的笑让秦以墨有些恍惚，她整张脸是阳光的颜色，眼神里却是不带一丝感情的空白，像一个巨大的空洞。秦以墨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俯下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奉陪到底，苏末。”
　　他的唇要压下来的时候，苏末厌恶地将头侧过一边，勾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放了下来，停在秦以墨的脸上，她定定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我不稀罕。”
　　苏末甩开秦以墨，一手把门拉开，“砰”地一声巨响。
　　秦以墨还在尴尬地维持着那个环着苏末的姿势，他用手抚过刚才苏末的手停留过的地方，笑得粲然。
　　苏末，人生这么绵长。你余下的时光，会伴着我的，一起缠绕在时间的大河里，直到月落星陨，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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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末走在大街上，火辣辣的阳光烤得她整个人想蔫了的茄子，她掏出记事本，把刚才去过的几家杂志社的名字勾掉。这样的结果也早在意料之中，这个海龟都要争着当城管的社会，更别提她苏末只是大学还没毕业的小蚂蚁。
　　她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来，看着最后一家杂志社。女性周刊，中规中矩的名字。
　　她在烈日下等红绿灯，阳光炙热，灼得她有些睁不开双眼。绿灯亮了，苏末正要走过去，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定定地，眸子因为某个焦点而再也移动不开。
　　她看见在马路那头的阮卿，挽着高高的发髻，唇是妖娆而神秘的紫色，偎在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怀里，对着男人不安分的动手动脚浅笑娇嗔。苏末一路看着他们走上台阶，一步步地，直到走进对面酒店。
　　苏末的手心冒着涔涔的汗，她发了疯似的要冲出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不是阮卿，不是那个陪着她在深夜喝着啤酒，不是在她难过的时候一把把她揽入怀里，不是那个陪着她疯疯癫癫，不是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笑容明媚的阮卿。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司机探出头来看着车前失魂落魄的女人，“找死啊，红灯还闯。”
　　苏末诺诺地说着对不起，面如土色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苏末紧掐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在瑟瑟发抖，仿佛在等人生中最长的一个绿灯，灯亮的时候，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她终于来到酒店外面，脚步在空气中漂浮着，当她要拉开大门的时候，手就这么停在这里。
　　她恍惚回忆起阮卿说“只有那些酒足饭饱的人才有时间伤春悲秋、概叹人生，有些人是没有这种权利的，比如我”时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苏末的伤口，从来都是明目张胆地暴露在阳光下，在阳光的炙烤中恶化，化脓，痊愈，结痂，长成厚厚的茧。会疼得无以复加，但一直都有着温暖的根源。而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伤口呢，它们会无限制地循环和腐烂，在没有光亮的世界里，疼痛得让人后怕。而阮卿的呢，她不知道，记忆里她一直是明媚如花的笑容和跳脱的成语。
　　苏末始终没有拉开大门，她一个人坐在酒店外面。一两点钟的光景，太阳大得离谱，却让苏末觉得有刻骨的寒意。
　　她静静地坐在台阶上，背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