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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西市有个小药铺子,木架上陈列着常见的草药,因为经常有小孩子打闹着经过所以看起来混乱,保宪受不了,每次都让我来。
      “小廷——”
      铺子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在,总是要拉长声调喊怨似的喊几声,那个肤色黄如土的青年才慢悠悠从后面踱出来。
      “干吗,喊怨啊?”
      口气还是一样的臭。
      “我来拿东西。”
      他像刚睡醒般看了我几眼,才带我走进后院。
      “这是方子,这是成品。”
      他一样样数着,我一样样点着。
      “好了,就这些。”
      “嗯。”
      收拾好东西,我啜口小廷特制的药汤,微苦中透着甘草的甜味。
      “要是外面的人进来,肯定以为是眼花头晕跑错门了。”
      两面墙,全是小抽屉组成的药柜,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每个抽屉上有详细的标签,只不过是别人都看不懂的字符。
      “他们能进来,我也不用再做这行了。”
      是的,从外面铺子到里面门口之间的每一步都布了小机关,不小心触及,头晕眼花是小状况,昏迷上几天算幸运,硬要继续闯的话,那就只有求小廷良心发现给解药了。
      不过,他的良心,究竟还存不存在呢?
      “贺茂大人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保宪还是那副死脾气?”
      “嗯。”
      “保詹呢?”
      “早上把他哥的两条腰带放错了顺序,现在还在抄《观音法序》。”
      说这些废话,是因为小廷正在写要给我的特殊药粉的使用说明——他始终改不了的事不临头不做。
      小廷家里世代热衷药物研究,他父亲跟师父算是生死之交,但详情连保宪也不知道。我们在处理某些工作的时候会要借助药物的力量,自己也能制,但是小廷更专业,所以时不时的找他做些需要特殊配料的药,同时研制一些新方子。
      以前我也就纯属跑腿,和小廷没有过多交往,真正熟络起来是在七年前的一个晚上。
      话说,好像我与别人的结识都是在满天星辰的夜空下。
      那时我在城墙边赏星,做贺茂的弟子不过两三年,正是多愁善感的少年时期,由于冬天很冷,我裹了好几层外褂,把自己包得像个大馒头。小廷正从城外采了药草回来,翻城墙的时候没注意,不偏不倚砸到我身上。
      然后——
      我们打了一架。
      然后——
      他掏药给我们敷伤口,我撕了外褂给我们包扎。
      我想这也算是生死之交吧。
      再然后——
      他就开始教我识别药草,教我配药,并且给我制作各种能迷人能死人的药粉。
      不谦虚的说,现在整个贺茂家恐怕没有人的药学知识能多过我。

      “给,记好了。”
      我接过说明,和药粉放在一起揣进怀里,打算回去后再仔细看,小廷有些不满的看着我。
      “我保证今天晚上一定背得滚瓜烂熟,明天就找人实验。”
      他的脸色这才好一点。
      别了小廷,彩霞飞满天,我迎着它们走在回府的路上。
      秋季的风还带着残余的暑气,好几天没下雨,地上泥土略干,野草不复昌盛,枯萎的叶耷在一起,只有蒲公英的花在夕阳下闪着澄黄的光。
      这种常见而卑微的小花,我以前家里有一院子,因为我喜欢吹掉它满头的绒毛,看着它们在艳艳的阳光下飞舞飘散,和鸿雁比高低,和落英赛轻盈,带着我的幻梦种进清风斜阳里。
      我曾和谁倒窝在蒲公英丛里,打滚嬉笑,相互调乐,累了就趴在软软的草上打盹,迷迷糊糊的在谁的叹息里被抱回房间,堕入深层梦境前不忘撒娇要一睁开眼就能喝上甜甜的莲藕羹。
      顺着左眉梢沿发际到耳后一串疼,我揉了揉,视线离开娇小的野花。
      朱雀大道两侧仍然弥漫腐朽的气息,习惯了就好。

      这是要地震了吗,在离门口三丈远的地方,我看见了白比丘尼花枝招展的身影,一晃就进了院。
      等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在偏殿里喝着茶等师父。
      看见我,她热情的打招呼,弄得我实在没理由忽略而过。
      “白比丘尼姐姐,还好吗?”
      姐姐,是她上次来时一定要我加上的。
      “看我新调的粉,怎么样?”她把脸庞凑近我,生怕我看不见。
      “呃,比以前的好,正衬你的肌肤。”
      “你也这么觉得?”她双眼发光,故作矜持的捂着嘴咯咯笑,“师姐还说太红了。”
      “不,和外面的红叶比起来差多了。”
      “晴明!”
      女人翻脸还真快,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我憋气啊。
      转瞬间她就平静下来。
      “哼,不和小孩子计较。”
      她只比我大一岁……
      “好啦,我错了,仔细一看,你是不是上了唇红?”
      “没有。”
      “骗人,明明这么艳,一定是偷偷用了不承认。”
      “胡说。”她语气强硬,眉眼里是止不住的乐,“真的很艳?”
      “我发誓,娇艳欲滴,是男人都想咬一口。”
      “那你想不想?”
      “我怎么敢?贞盛大人知道了会一刀砍得我骨肉分离。”
      听到贞盛的名字,她真的不好意思起来:“讨厌。”
      师父出来了,看见的正是一副姐媚弟恭的和乐场景。

      我把从小廷那儿带回来的东西交给保宪,他正在检查保詹辛苦抄写了一天的《观音法序》。
      “有两个错字,再抄五遍。”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呻吟回荡房间。
      我同情的看了看沮丧到浑身冒水的保詹,对保宪说:“白比丘尼来干什么?”
      “父亲拜托他们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高山寺那件事?”
      “嗯,恐怕会比较棘手。”
      “要我们去吗?”
      “可能会。最近还听说暗卫也在注意那里。”
      “果然很严重。”
      “是啊。”
      “那么近期我们会有阵忙的,大家要养足精神才好。”
      “嗯。”
      “最重要的是要心情舒畅身体健康。”
      “嗯。”
      “所以,保詹师兄就早去休息吧。”
      保宪终于回过神发觉了我的企图,他皱皱眉。
      我抓紧时机:“两条腰带而已,那次我把师父的禊文当废纸烧了的时候,他也只是让我重写一遍而已。”
      终于保宪扁扁嘴:“算了。”他看向保詹,“以后别乱动我东西。”
      “以后我死也不进你房间了!”
      保詹一副坚决的模样,我偷偷闷着笑。
      “对了,晴明。”
      “呃?”
      “刚才有人来说光荣似乎不太好,明天你去看看。”
      “要去自己去,又不是我儿子。”
      “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保宪沉下脸来那还有人前谦顺的影子,不过我可是看了十年了,毫无恐惧的看回去,他顶了会儿就垮下来,“我真是想去,可是明天我得跟父亲进宫奏禀最近占星卜算结果。”
      “别找借口了,不就是和里子夫人吵了架不好意思先认错吗?”我继续没大没小的瞥他一眼,“明天我去就是了,顺便给你讨个好信回来。”
      唉,保宪和里子真是冤家,好的时候如胶似漆旁若无人,吵个嘴就形同陌路各走一边,是因为个性太相似的缘故吗?!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白比丘尼,作为来自女性那一方的参照——这位白比丘尼是今天来家里那位的师姐。
      事实上,“白比丘尼”是个组织,据说利用传闻里长生不死的女人的称号命名会带来好运。在里面的全是女人,利用女人的优势收集情报,□□给需要的人。平时她们有各自的身份各自的住处,交易的时候派出其中一位用白比丘尼为名。由于大多数客人只会交易一次——价格原因,并且交易时始终戴着面纱,倒也真被传说成了那个死不了的女人。像师父这样长期合作的主顾是非常稀少的,据我所知,一只手就可以数完,然而他们是怎么开始的,也是个谜。
      话说回来,对于我的问题,白比丘尼师姐的回答是,男人都是自私的小人,只顾及自己的面子,只为自己着想,只看到自己的需要,只……
      我急忙打断了她对于男性的血泪控诉,并决定以后不在她面前提起“男人”两个字,最好,我再也见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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