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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第二天,我把药丸拿给小廷,他取了一粒捣碎,瞅了老半天,然后倒进一盅水里,看着它渐渐消溶。
      “你从哪里搞到的?”
      “不是‘醉风’的解药?”
      小廷抿唇再端详了那略微浑浊的液体:“是真的,而且很纯正——不会是从御药所偷来的吧?唔,不对,这种东西一定是收藏在一般人探知不到的极隐蔽的地方。”
      他抬起眼,深意悠长的看着我:“虽然它非常宝贵,但是你也不需要出卖自己来换取啊。”
      “什么出卖?”
      “我听说宫廷里某些权势很大的人有些怪异的爱好,比如搞畸恋养男童狎玩,虽然你的身体素质是不错……”
      他一定是在山里挖药被蛇咬了发癫,我准备起身走人。
      小廷发觉我的动向急忙拉住我的袖子:“哎等等,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回头冷冷的注视着他。
      “呃,不是吗?”
      继续冷眼相对。
      “不是就不是,生什么气,我本以为可以借机将药物的研制范围扩大。”
      好奇心占了上风,我问道:“扩大到哪里?”
      小廷见有人来了兴趣,压底声音说:“你知道男人和男人,那个什么的时候,是用的后面吗?”
      隐约有一点点不知来自何处的印象,但基本上我一片茫然。
      “咳咳,当然因为不是公开的事……然而那个地方毕竟不是该做那种事的,所以有时候会进行的比较困难,所以就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比如事前使用有润滑作用的药膏,之后使用治疗伤口的,唔,我试图将这两种功能合而二为一,岂不是会方便很多?!可是,我还没有找到能协助进行试药的人,本以为今天有希望……”
      小廷瞟我的眼神充满了惋惜。
      因为没有完全听懂他说的,我仍旧茫然的回望他。破坏人家的梦想是可耻的,可我不知道我到底破坏了他的什么“希望”。
      “唉,算了。” 小廷幽幽叹气,“……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别人送的。”
      “骗人吧,谁会平白无故把如此宝贵的药给你?!”
      “唔,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呆的人,我运气好遇见了一个。”
      小廷还是半信半疑。
      在以前我也不会相信,现在,我该不该相信呢?
      “我还没告诉你,上次的药效果很好,几乎立刻就起作用了。”
      “是吗?”小廷恢复到正常的眼神,“你用了多少?”
      “一包。”
      “整包?”
      我点点头。
      他沉下眼:“这个人一定欠了你很多钱。”
      “不。”我缓缓吸口气,“他欠我一条命。”
      小廷久久的凝视我,露出压抑着极大痛苦的表情。
      “……以后千万要随时提醒我有没有欠你什么。”
      “我会的——刚才你拿了两粒药出来可是只用了一粒,别以为我没看见,不过算了,你常制些奇怪的药还乱做实验,或许用的着。”
      羊脂玉的瓶子揣进怀里,一共是五粒,被小廷检验用了一粒,送他一粒,还有三粒。
      消减得快了点,他怎么不多给些?
      终究还是个小气的人。

      回府的路上,我惊喜的发现一些蒲公英已经落了花,换出一头的绒毛。
      小心翼翼的摘下一朵,举到距离嘴唇几寸远的地方,吸口气略使力吹出,绒絮乘着我的气,轻悠悠的扶摇上青天。
      像很久以前的那样,我的目光追逐着它们前进的方向,连眨眼的工夫都嫌是阻碍,强撑着,撑的酸涩也不改,一直到全部飘出视线,再也寻不着,才心满意足的闭眼深呼吸。
      “一枝花是一座梦之城,飞絮承载着满城的梦,落到心地纯洁的小孩的眼睛上,让他看见世间最美的风景。”
      “我能看见吗?”
      “你纯的像雪一样,当然能。”
      女人温柔的手指抚过脸颊,轻轻触着眼皮。
      “希望在你眼中的,永远都是最美丽的风景。”
      小孩子咯咯的笑,笑得女人一脸宠溺。

      猛的睁开眼。
      青天白日大路依旧,吆喝呻吟清晰入耳,手里的蒲公英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梗。
      刚才那一瞬间是什么?
      白日梦?
      开玩笑,最近我作息正常饮食无异,没有感冒发烧拉肚子。
      幻觉?
      可惜贺茂家的人从来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通灵现象。
      那么……当没发生过吧。
      决定了不去为没来的事由而烦恼,心里就轻松许多。

      重阳之节眼看着近了,内里忙碌起来,听说女房们商量着要在那一天举办歌合,今上已经点了头,现在正为左右两组人选伤脑筋,而不少素来以才华横溢著称的官员甚至提前开始准备,绞尽脑汁预先做出精妙的诗歌,不惜耗巨资从头到脚装扮自己——真是对资源的无比浪费啊!
      我替他们反省并计算一件新单衣要几多银两的时候,小七正兴致高昂地帮杂仆把摘下的菊花泡进酒里。
      小七比小师弟还要小一岁,但是来得比他早,倒不是说他有阴阳道的天赋,实际上,小七是被他父亲硬塞进来的。
      据保詹说,这个为儿子前途“操碎了心”的父亲是个中等贵族,曾和师父有过一段把酒言欢到天明的日子,简单来说就是知己类的人物,算是满腹经纶,偏偏儿子七岁了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九岁了还会走错家门,愁得他华发早生、日夜焦急上火口舌溃烂,最后实在无法,央求着师父收下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哪怕做个跑腿的也行,只要能混个温饱有瓦遮身。
      想象当时场景,面对恨子不争气但又不能弃之不顾而老泪纵横的好友,面对对此一脸茫然只惦记着地板下的野狗还没有吃饭的小少年,师父内心该是怎样的一番挣扎。
      然则,最后是助友为乐的良知发挥效用,少年成为了我们的小七师弟。
      “师兄你闻闻,好香。”小七粲笑着把酒壶递到我面前。
      “我用竹篾编了个小扁笼子专门装花瓣,先沉到壶底,然后把酒倒进去,瞧,上面就不会老浮着花瓣了。”
      我赞许的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到。”
      小七仍然一背书就头晕脑涨,但是他展现了在其它地方的才华,比如在井口上架了一个可以滚动的木轱辘,提桶的绳从轱辘上绕过,再提水时便省力;他给小廷做的药箱,一层一层的可以前后左右分别拉开,每层的小格子里放什么药,一目了然。
      这让本以为收了个书童的师父改变想法,鼓励他发展自己的爱好,不强迫他必须完成多少功课,于是小七从成天痛苦枯燥的学习中解脱出来,恢复了活泼少年貌。
      “师兄,你在看什么?”
      小七结束了泡酒活动,乐滋滋的跑过来。
      “滋岳川人的《新术遁甲书》。”
      他一听见名字整张脸就皱起来:“为什么要看这个啊?”
      “因为里面有以后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而且这是必读书集,阴阳寮里考核的时候可以加分数。”
      “加分数有什么用呢?”
      “可以方便以后早点升职啊。”
      “为什么要升职呢?”
      “升职了就有俸禄,有了俸禄就可以自己养自己,买想吃的想穿的。”
      “阿欣他们没有官职也可以自己养自己啊。”
      阿欣是家里的随从,和小七关系极好。
      我想想也对,小七要一直呆在贺茂府里也没有问题,便说:“你可以不念这些不升职,只要像现在一样就可以了。”
      “但是,师兄们都在念,师父也说要我多学些东西的。”
      “那你就没事的时候念吧。”
      “但是,我一看书就头疼,那些字像鱼似的游来游去。”
      “你尽量不要把它们想成鱼,或者想成死鱼。”
      “死鱼都是翻着白肚皮,可字都是黑的。”
      “烤过的死鱼就是黑的。”
      “那是烤焦了的,吃了会肚子疼。”
      “没有让你吃字。”
      “不是字,是烤焦的鱼。”
      我忧心忡忡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办?
      天生不是读书料,又拼命想要与众师兄保持一致步调,然而任何严肃的讨论最后都会偏题的师弟,将来会成为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食物的缘故,我突然觉得饿了,叹口气,对小七说:“你去看看晚饭吃什么吧?”
      小七点头蹦蹦跳跳地朝后面跑去。

      才一小会儿的工夫他就回来了,我惊异于他什么时候练就了超越凡人的速度,小七飞快的开口道:“半路遇见美浓姐姐,她说晚上有蘑菇、南瓜和腌鱼,现在我要去帮她收集重阳用的棉花,师兄再见。”
      我连半个字都没有来得及回应,小七已经一溜烟儿的消失了。
      “他在忙什么呢?”
      “唔?”我回头看见保詹莫名其妙地站在后面,“他去找美浓了。”
      “这两人感情还真好,让哥看见了不晓得会不会满口酸味儿。”
      “何至于,美浓只是保宪师兄奶娘的侄女,他曾经喜欢的是奶娘的亲女儿。”
      “但她们不论是样貌还是个性都很相似。唉,哥可怜的初恋,竟然被个老头子破坏了。”
      “完志大人才三十多岁,两人正般配,现在在明石的生活不知道有多幸福,他们的女儿有八岁了吧——新年的时候不是还有来信让我们过去玩。”
      “你认为哥会去么?眼见着一边是青梅竹马旧情人,一边是引为良师生死交,结果两边都抛弃了他。”
      我暗自里笑:“当初积极热心为他们打点一路行程的也是你哥。”
      “你是不知道,那时候他硬是和我挤着睡了好几个晚上,就怕一个人会不知不觉想到将要离开的人郁结。”
      我只记得他忙忙碌碌跑前跑后到快中暑的地步。
      “要不是哥当时犹豫不决,怎么会败下来?!所以,男人对待感情的时候一定要坚决!”
      “保詹师兄——”我半挑眉看着他,“你究竟在夕颜小姐和朝露小姐中选定一个没有?”
      “我,我这不是正在充分调研权衡利弊吗?她们的好处大不相同,真是很难啊——”
      “你都调研权衡两三个月了,刚才那句‘够坚决’,你是不是应该对自己说。”
      “咳,说话是很容易的事,可是要实践,是得受到诸多因素限制的。你没经历过,不懂!”
      “保宪师兄经历过,去找他参考一下。”
      保詹脸色一变:“不准告诉他!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引经据典长篇累牍浩浩荡荡的论述脚踩两条船的危害,然后当我忍无可忍整张脸憋成茄子的时候,就用命令的口气说:自己看着办——我看着什么来办啊?!我怎么办啊?!”
      保詹在可预见的痛苦前景中挣扎,我觉得他现在的脸色已经有茄子化的趋势,急忙倒杯水递过去,同时贡献舍不得吃的桂蓉。
      他一手端水一手握糕,很是激动了一阵。
      “晴明,这么多师弟里,只有你最体贴了!”
      “谢谢你终于发现了。”
      目送恢复活力的保詹离去,我隐约记得他出现之前思考过一个严肃的问题,可想来想去都想不起是什么,只得任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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