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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闲敲棋子落灯花 ...

  •   第四章
      礼拜六白延年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当然没有去下棋,而是在午后开车来到圣浮德公寓门口,来接他的故人——江静。
      今天正是他们约好去看白立冬的日子。
      盛浮德公寓差不多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租金不菲,看来江家对这个独女还是宠爱非常的。

      春天还没有结束,白晃晃的天空,云彩叆叇,想必是要与百花斗艳,都微微泛了点淡粉,漂亮极了。
      车内的白延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将车窗摇下来,往楼上望去,属于她的窗户却是窗帘紧掩。
      “江小姐怎么还不下来?这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司机老王穷极无聊地按了俩声喇叭。
      那厢跑腿小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老板,去对面咖啡馆打给江小姐了,打了好几次,没人接。”
      白延年点了支烟,零星火焰慢慢燃起来,拿烟的手指被包裹在雪白色的手套中,修长而优雅。

      盛浮德公寓的年岁已经不小了,老式的电梯门开启时发出略有些沉重的声响,楼道中的光线昏暗而压抑。
      五零二。
      白延年按了门铃,静等片刻,还是没有回应。
      就在他以为也许她是忘了今日的约会,转身准备离开时,哐当一声,屋内传来一声硬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白延年叹息一声,总算是找到个正当的理由拆门了。

      屋内还算干净整洁,只是茶几上的几个空空如也正横七竖八地摆放着的酒瓶出卖了房子主人昨夜的所作所为。
      而裹了件外套蜷在沙发上的睡的正香的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本该出现在白府约见故人的江静。
      “江小姐?”白延年将滚落在地上的酒瓶捡了起来。
      沙发上的人翻了个身,外套滑落,里面竟然只着了一件真丝的吊带睡裙。
      女人身材姣好,皮肤白皙,玲珑有致,倒是很有几分吸引力。
      白延年果断地将外套捡起披了上去。
      指尖与肌肤相触间,便觉出了几分滚烫的热度。
      “江静,江静,醒醒,你发烧了。”白延年抚了抚她的额头,也是滚烫。
      女人没有醒来,只是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几句。
      白延年只得将外套给她穿好了,将人打横抱起去了卧室。

      “沈城……沈城……”
      床上的昏睡中的江静喊了出声,随即是低低的呜咽声。
      从楼下抓了洋药上来的白延年站在房门口,将药搁在卧室门口的装饰柜上,转身去了客厅。

      他将桌上的酒瓶收拾掉了,顺便很不经意地在地毯上发现了沈城战亡的信,于是将它工整地折好放在茶几上,用小饰品压着。
      然后顺便就在茶几底以及沙发底部装了窃听器。

      江静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朦胧中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她窗边的小沙发上,窗帘和窗户都打开着,空气凉爽而清新。男人笼罩在夕阳中,面目模糊,望着她的方向,莫名使人安心。
      再睁眼,男人的脸就被无限放大在自己的眼前。
      “呃……”江静张嘴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了,头也疼的好似要裂开一般。
      手上立刻被塞了水杯。
      她略有些僵硬地躺在床上,手拿着水杯。
      可能是这个姿势太过搞笑。
      于是她被扶了起来。

      “你醒了,我已经告诉立冬他们下次再约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男人开口说话,冷淡的口气使得江静猛地回魂才发现他是谁。
      “咳咳……”她呛咳,手抖着水撒了点在被子上。
      白延年连忙将杯子接过,一手兜在了她的嘴巴下,然后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又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帕,转头替她擦了嘴。
      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熟练无比的样子。

      白延年一边擦手一边坐回了原位,蹭亮的军靴衬得他的大长腿愈发笔直。
      江静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冲她展眉一笑,才总算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个英俊冷漠的白家家主,笑起来倒是有几分童颜。

      夜里高热又汹涌地席卷了江静,白延年只得将人送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吊了瓶水。一路上江静都在那里喃喃着沈城的名字,白延年坐在车后座的另一侧,安然地把玩着女人的头发。
      于是女人几次迷迷瞪瞪醒来都是他的面容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冷冷清清的一张脸,带着礼貌与疏离,却一直在那里,给一人一种不会离去的幻觉。

      江静最终清醒于李主任的大嗓门。
      报社里她的好友听闻她病了,都来探了病。
      李主任就江静枕头旁边的那株玫瑰絮叨了整整一个上午,于是病房其他几个昨晚一直都在的病友们便合着把清早才离开的白延年直夸到了天上有地下无。

      江静出院时白老板那边又派司机过来接了她,外加一大捧挂着露水的玫瑰花,在阳光的折射下娇艳欲滴。
      “哇!”一旁的黄小柔啧啧称奇,“你够厉害的呀!”
      江静瞥了一眼她右手的戒指,“没有你快,李少奶奶。”
      黄小柔一瞬间羞红了脸。
      江静笑笑便接过了玫瑰,然后坐进了他的车子。
      从少年到青年,她用整个青春等待着同一个男人。
      留洋,军校,战场……他的步伐总是那么快,她从来都未跟上,他也未曾停下来等等她。那么决绝……
      如今这个梦终于碎了,死亡,一个多么完美的解脱的借口。
      曾经所有的欢喜与悲苦,不过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就此罢了吧,她也该从自己给自己画的牢中走出,找个人一起分担风雨了。
      ……

      江静病愈后的周末便是她和白延年重新约好去探望白立冬的日子。
      车一路开进去,路两旁种了些树,郁郁葱葱,繁茂非常,还有花,在春日里开的极盛,阳光下似发着光,淡粉色被照耀着,娇嫩的又仿佛能掐出水来。
      这一路,像极了南方小镇那条蜿蜿蜒蜒从镇司到镇财的路。
      可是这条路又平又直又宽广,又哪似那古老光滑的青石板?
      说像的,是感觉、心态。
      平静而期许。
      从车窗遥望过去,白立冬已然站在门口等待着了。
      他双手交握着,依旧是那副圆咕隆咚的模样,头微伸,张望着,和小时候在家门口等江静和沈城的神态一模一样,多的是,他身旁的妻儿。

      白立冬的宅子在整座白家公馆里算得上是最为华美精致,整个一金碧辉煌,正符合了他贪财爱财聚财的个性。
      建筑是欧式的雅致,纯白的窗户镶了淡金色的边,窗外桠枝碧绿,桃花点点,如诗如画。
      一直到傍晚进餐时,白立冬还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拿着刀叉的手抖啊抖地,一块牛排被他切得七零八落,汤汁有些溅出来弄脏了镶着金色花边的桌布。
      坐在他旁边的江静则显得淡定地多,只是含笑看着故人。
      “阿姨阿姨,你是爸爸的梦中情人吗?为啥爸爸这么激动?”
      白立冬的儿子扯了扯江静的袖子,他已经五岁了,相貌的随妈,身材细瘦,五官里唯有一双眼睛像极了白立冬,似水般温驯。
      “哈哈哈,谦儿还小随便乱说的,江小姐莫要见怪。”白立冬的妻子朱倩倩坐的端正,一双柳叶眉精致细长,未语先笑,“我常听立冬提起你,今日一见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江静大方一笑,“谢谢。”
      一直默不作声切着牛排的白延年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江静,女人微低着头,一双眼睫毛还是同以前一样,蝶翼似的,楚楚动人。
      “可惜自我嫁到吴镇,都未曾见过那传说中的沈家三少呢。”
      白立冬这才回过了神来,“对啊,沈城呢?三年前我们曾在北平偶遇过一次,此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听说他上了战场?”
      听到沈城这两个字,江静手一抖差点把刀叉都丢掉了,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魔咒,只要一提及就痛得钻心。
      “他……他……我有五年没见过他了,断了联络。”
      白立冬瞪大了眼,“什么?!”
      江静看着白立冬,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她觉得应该告诉白立冬沈城的死讯,“不过我上周接到……”
      就在这时白延年突然站了起来,俯身将面前切好的牛排与江静面前的那份做了交换,“我帮你切好了。”
      他说完还微微冲她笑了笑。
      朱倩倩了然地看了看这两人。
      “接到什么?”一根筋的白立冬追问。
      盯着眼前牛排出神的江静闻言看向白立冬,茫然道:“啊?没什么……”
      沈城的死讯不知真假,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还没确定之前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徒增伤感了。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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