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gl》半生蜗牛

10、第九章

　　日已过午，日头偏西，这时间褒府的道士应该早已做好了超度的准备。
　　妲己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褒郑魂灵的气息。最后一丝晚霞消失时，道士就会作法，届时不论褒郑魂魄在哪里，都会被他召到褒府去。
　　褒姒见事情已经清楚，待在此地也找不到杀死褒郑的人贩，便喊妲己去褒府，想最后看到褒郑的结果。
　　两人去了褒府，藏在可以看到道士法坛的暗处。
　　法坛黄布围着，坛上摆着米盘、金樽、符纸、桃木剑等物，道士站在坛前，抬头看了眼时辰，说了句“时辰到了”，说完点烛插香撒米，忽然沉色发威，五张黄符从法坛上嗖地飞起。
　　道士脚下踏着五鬼罡步，口中同时念着咒语：“拜请五鬼五鬼将，阴兵鬼将显赫，吊捉此地作恶之鬼三魂七魄十二元神一齐归，归在坛前来受刑，人催催，鬼催催，催驱恶鬼真魂正魄收在地狱来受刑，敕动邪兵邪将来出行，锁锁缚缚，心狂迷乱，疯疯癫癫乱话，不知人事，遍身如火烧，不过七日归司地府，吾奉阴山老祖敕，急急如律令。”
　　道士念完咒，符咒分别飞向东南西北中五方位不点自燃。
　　黄符烧完化作灰烬落到地上，周遭死寂。
　　褒康紧张等着。妲己和褒姒也等着褒郑现身。
　　忽然，从西南方的天上飞来一片黑雾，比夜更黑的颜色，黑雾自天上落到了院子正中，法坛前的地上，化作了一个人模样。
　　道士喝道：“你既已死，不随无常去地府投胎转世，为何留在人间害人？”
　　只听那鬼魂冲着道士身后，褒康站着的地方道：“他杀了我！他不死，我绝不会去投胎转世！”
　　褒康惊地倒抽一口气。
　　妲己和褒姒听了也瞪大了眼。褒姒转头看妲己。
　　妲己心道：“心魔没有理由要骗自己，他既然说凶手不是褒康，那杀褒郑的人就不可能是褒康，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不是褒郑的魂。”
　　妲己对褒姒道：“道士招来的不是褒郑。”
　　褒姒疑惑问道：“不是褒郑，那又是谁？”
　　妲己道：“一个被褒康杀了的人”
　　说完两人皆是眼睛一亮惊诧相视。
　　两人皆想起来一个被褒康杀了的人，一个最近想杀褒康，却被褒康所杀的人。船夫。
　　待两人回神时，院中道士早已和鬼魂斗起了法。
　　道士见鬼魂执迷不悟，剑指一挥，祭起了桃木剑。原先平平淡淡的一把桃木剑，此刻却周身散发紫光，威武赫赫。
　　道士隔空挥舞着剑，只见剑影闪烁，鬼影闪躲。剑势凌厉狠毒，鬼影占着速度，却总能避过。
　　道士又急抽了一把黄符，手一掷，黄符忽地飞向鬼影，八方围住。道士口中念着咒语，黄符忽然金光闪烁。金光照到鬼影，鬼影法力大减，已然落了下势。
　　褒姒见船夫就要被道士打散三魂七魄，急着对妲己道：“你可否帮他一下？”
　　妲己皱眉沉沉道：“我打不过那道士”
　　褒姒伸手给妲己，道：“你喝我的血，你喝了就能打过的，他是个好人，应该转世投个好胎，不应该被毁灭魂魄万劫不复……”
　　妲己看了看褒姒，道：“喝了也打不过，你的血只能给我一时真气”
　　褒姒急道：“你不试又如何知道打不过？”
　　妲己默然不语。
　　褒姒着急无奈，转头看向院里。
　　八方黄符收往中间，鬼影似被泰山压顶，苦苦支撑片刻后，只听到“当”一声巨响，鬼影右膝弯曲跪到了地上。膝盖落处的石板八方迸裂开去。
　　黄符依旧紧收不停，道士念了两句咒，右手五指一收，但见八道黄符“噗噗噗”射进了鬼影体中。只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悲鸣，白光一闪，院中只剩下一块裂碎的石板。
　　褒姒叹了口气，为这个可怜的人。
　　道士收了法，掐了掐手指，对褒康道：“城中已无厉鬼会害公子，公子可放心了。”
　　褒康忙对道士道谢。
　　妲己和褒姒出了褒府。已是戌时，人多已经回了家去，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
　　褒姒疾步走在前面，她在生气，生很大的闷气。她没有理妲己，也不想和妲己说半句话。
　　妲己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在褒姒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知道褒姒在生气，因为她是女人，女人知道女人生气是什么样子。
　　褒姒对妲己见死不救很生气，她生气妲己的冷漠无情，生气妲己的自私自利。她想到了那天妲己说过的话。妲己说，她帮她对付心魔，只是因为她的血对她有用。褒姒心里恨，恨自己的血，恨自己的血能帮助妲己，恨自己有这样能帮助妲己的血所以她就一定还会看见她、听到她。如果她没有对妲己有用的血，她就不用再见妲己，见那只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狐狸！
　　妲己沉默着跟在褒姒身后，没有上前去追褒姒，没有想去安慰褒姒，没有想让她原谅自己。因为她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她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不去和道士硬碰硬，这并不是一件错事。
　　明知会死还是会冲上去的只有两种可能，傻子和爱。
　　傻子分不清危险，爱会让人盲目。
　　她又不傻。
　　至于爱，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者说，她忘了那是什么感觉。如果有人像她一样活上千年，就会知道，再刻骨铭心的东西，时间总有办法把它泯去。有一些时候，当她有时间静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见了很多东西，发自内心的笑，悲伤，和对死亡的恐惧……
　　她不怕死，只是害怕失去。死了的话，她的法力就全部消失了，投胎需要从头开始。

　　褒姒和妲己回了家。
　　褒姒重重地关了门，重重地脱了鞋，狠狠地吹熄了灯，重重地躺下。她做一切都那么用力，仿佛不这样做就不行。
　　篮子里的狐狸一直假寐着，熄了灯后眯开眼睛，看了看榻上“重重地”呼吸的女人。
　　也许因为呼吸太沉，褒姒比平时更快进入了睡梦。她本人可能不想这么快入梦。
　　妲己听到褒姒呼吸声平稳了下来，不再那么重，她跳出了篮子，跃出了窗户，消失在了远方的黑夜中。
　　亥时三刻，一只眼睛发着绿光的白狐狸出现在了城中小巷中，出现在了一家篱笆围墙的农家院子外，院子里有几盆枯萎的盆花。
　　狐狸晃了晃身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美人。
　　妲己看了看院子。她不是为了谁来到这里，只是狐狸昼伏夜出，她不习惯夜里入睡。睡不着的她想出来走走，她只是随便走走，
　　妲己伸手，准备推开院门，但她蓦地停住了。
　　她听到了脚步声，从隔壁院里传来的脚步声，三重，说明有三个人。
　　隔壁是马夫家。
　　马夫单身一人。
　　这个时候不应该还有人外出。
　　妲己心里冒着疑惑，她闪身避到了暗处。她探出眼睛一瞧，惊讶地瞪了瞪眼。
　　那不是三个人，而是三只鬼。黑白无常和一个女人，女人被链条锁着手脚。他们周围散着绿油油的光，像鬼火一样。
　　妲己思索了下，便想到了女人是谁。郑玉。
　　褒郑还是要去地府，被无常抓住的鬼是要被带去地府的。
　　褒郑垂着头，一脸不甘，她看起来在阳间还有事情没有解决。但她没有办法了，因为她已经被无常锁住了手脚。
　　无常带着郑玉，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走向更黑暗的远方。
　　鬼魂本是无形的，无形便无脚，可现在他们却都有脚，一步一步，踏的很沉重，很结实。因为鬼魂去地府的时候，需要用脚一步一步走过去。因为一步一步地走，是让他们最后看一眼人间。
　　妲己看着褒郑的背影，突然疑惑她为何是被无常从马夫的屋子里带了出来。难道她被抓到之前还一直缠着马夫？马夫说褒郑可能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争执缠着他不放。那什么样的争执才会让她缠着他不放？
　　妲己想不出来。
　　三鬼已经走远了。褒郑脚上链条发出的声响越来越遥远。
　　妲己看了看，看到远方黑暗的地方三个虚虚幻幻的身影，走在森绿暗淡的光里，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圈，变成了更小的圈……
　　“还是走了”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惊地妲己汗毛直立。
　　她瞬间捏诀，警惕地瞪向声音源处。
　　一个人，妲己熟悉的脸。褒康。
　　但妲己知道这不是褒康，褒康和她没有熟到半夜来褒郑家门口会面。
　　妲己收回杀意，冷冷道：“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冒出来”
　　心魔笑道：“怎么？狐狸害怕了？”
　　妲己没有搭理他。
　　妲己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褒康的皮囊？”
　　心魔叹了口气道：“谁让我无身无形，只能变作见过的人的样子”
　　妲己道：“你又非只见过褒康一人”
　　心魔挑眉道：“那我变作褒姒的模样如何？”
　　妲己皱眉，她有点不爽。
　　心魔很会看形势，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他把话题转到了褒郑上面。
　　心魔叹气道：“我还以为她最后会报了自己的仇，没想到，还是没得手。”
　　妲己收回了神，看了看心魔，道：“她没有报了仇吗？”
　　心魔道：“没有。可怜，虽然心中怀着恨，却还是对害死自己的人类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活的好好的。谁让鬼魂没有办法害人呢，她只能吹吹鬼风、摔摔酒罐，以此吓吓害死她的人。”
　　妲己闻言惊道：“你说杀死她的人是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