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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四章 少年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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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这一次南侵的攻势之猛烈,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六月十五日,星夜兼程赶到西北边境的慕家军还未来得及休整,定安州的北门便一度被匈奴人攻破,镇远王世子慕定平率先锋营自南门飞马入城迎敌,与杀入城中的匈奴人在安定州城内短兵相接。
“镇远王世子虽然年方弱冠,但不愧是将门虎子,当日他一马当先冲到了定安州北城门之下,这时匈奴人已经顺着云梯翻跃了高高的城墙,这要打开城门。
须知这定安州乃是咱们大兴西北重镇,一旦城门被攻破,依着匈奴人的残暴,那必然是血流成河,总之一句话,老百姓又要遭殃了,诸位猜,接下来如何?”醉仙楼里,说书先生最近换了新段子,讲的就是定安州的最新战况,枯燥的几句话战况,到了他的口中就变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子言、欧海平等人每日必然来听上一回,只是慕定南这些日子心事重重,只是呆在家中,无论怎么叫也不出门。
“后来怎么样?”
“别卖关子,快说呀!”
见说书先生停在最关键的所在,客人们纷纷询问,生怕他忽然来一句,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出来。
“后来,镇远王世子横刀立马,大吼一声保家卫国就在此时,便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刀锋所到之处,匈奴兵那是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也被世子爷的气势所摄,忙着夺路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呀!”说书先生一席话一气呵成,立刻引来一片叫好声。
“你们每天在这里,就为听这个?”子言和欧海平等人也跟着叫好,慕定平是慕家长子,比他们这一群人都大了五七八岁不等,慕家对他要求极为严格,自小就放在军中历练,是以他们对他都没什么印象,只是慕定南对自家大哥极为尊重,所以听了他英勇杀敌,阵前立功的故事,众人都有与有荣焉的感觉,格外兴奋。
“这几天三催四请你都不来,这会都讲完了,怎么又突然跑来?”听见有人说话,众人看去,却是多日不曾露面的慕定南,忙给他让座,又招呼小二上新茶,再添些点心来。欧海平则感叹他错过了精彩,“你是没听到,慕家大哥哥这回可威风了!将来匈奴人一准对他闻风丧胆的。”
“有什么好听的,他不过拣了世人爱听的话来说,真正打起来,又哪有那么简单?”慕定南一晒,在子言身边坐了下来。
“可是有什么新消息?”众人知道慕家必然时时有书信捎回,闻言连忙问,“这一仗到底打得如何?”
“现在打得如何并不知道,只知道我大哥带兵进入定安州的时候,匈奴人却是一度冲入了北门,几乎就要被他们把城门打开了。”慕定南想了会才说,“我大哥什么都顾不上了,带着他的先锋营就冲过去迎敌,事后清点战场,这一仗,他们斩杀了匈奴兵八百九十人。”
“好厉害!”
“真想去投军!”
一众少年惊叹不已,纷纷露出艳羡的神情,子言却忍不住侧头看向慕定南,适才就觉得他神情不对,如今这种感觉更强烈,她悄悄踹了欧海平一脚,后者愣了一下,便找了个借口,邀了众家少年去他家射箭。
“那我们这边的情况如何,大哥哥没事吧?”待到所有人都走了,雅间里恢复了平静,子言才轻声问道。
“也只有你,还记得问问慕家军的情况,这一战,大哥的先锋营也死伤了三百多人,”说到这里,慕定南的声音哽住了,好一会才说,“先锋营是慕家军的精锐之一,所有的战士都是和大哥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们大都——还没有成家。”
子言一时怔住了,她知道这一仗必然不会如说书先生说得那般的轻松,但也没想到双方伤亡竟如此之大,慕家治军严谨,但真正让慕家军无坚不摧的,还是慕家上上下下都把军中的战士当成家人一般的看待,慕定南虽然没有长在军中,但受到的教育也是如此,看他这样伤心,她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安慰他。
“打仗都是这样的,大哥哥怎么样?”子言只能轻轻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右手,却不防被他紧紧握住。
“今天早晨刚收到消息,大哥左肩中箭受伤了,伤口离心脏只有一寸远。”慕定南说,“父亲在家书里嘱咐我,祖母年迈,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母亲身体也不好,让我也尽力隐瞒。”
“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子言用力的在脑海中搜罗词汇,想要安慰慕定南,只是却发现自己真是读书太少,竟然想不出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不再流露出这么痛苦的神情。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大哥不到十岁已经到军中去历练了,家里庶出的几个弟弟也都是十来岁就出入军营,只有我到了如今,还只能在这锦绣堆里消磨时光,危急时刻,居然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干着急。”慕定南说,“子言,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文不能安邦,我不能定国,是不是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家族需要的时候,用来联姻就可以了?”
“你别这样,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你留在家中,不是因为你没用,而是慕家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王爷王妃希望——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你能给慕家留下一条血脉。”子言磕磕绊绊的说,“你和大哥哥一样,对王爷王妃来说,同样的重要。”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慕定南忽然站起身来,看着子言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退一万步来说,也该能够一手掌握自己的命运,过去,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所以呢?”子言定定的看着慕定南,好像一错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你有什么打算,也去从军吗?”
慕定南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低头沉思许久,才说,“从军的事暂时不急,对了,你还记得端午之前,救过咱们的那个陆公子了吗?”
话题变换的这么快,子言一时有些不适应,今天的慕定南给她的感觉有些怪,只是她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不过他不去从军就好,这样一想,她也就放下了心里那一点疑惑,说道,“我醒来的时候,只见过那个叫云霜的姑娘,并未见过什么陆公子,再说他们不是匆忙的去了定安州做生意吗?”
“定安州现在兵荒马乱,还有什么生意好做?”慕定南一指敲在子言的额上,“我适才看到,外面有个女子路过,好像就是那个叫云霜的丫头。
“想来是做完生意回来了,到底救过咱么,要真是他们,应该准备一份礼物去道声谢的。”听慕定南说看到了云霜,子言也趴在窗口向下张望,外面人来人往,却哪有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