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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四章 少年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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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想跟你说了,六公主她,”说到这里,欧海平压低了声音,凑到子言面前说,“六公主今年只有十岁,按说是根本不到指婚的年龄的,我们都听说了,这次匆匆指婚,其实是六公主春天的时候又大病了一场,一直拖到初夏也不见好转,皇后娘娘爱女心切,请了玄天观的道士来批命,说是六公主需早早许了人家才能好转。不过京中人人皆知,六公主三天一场小病,十天一场大病的,自打出生就不曾断了药,恐怕根本熬不到出嫁那一天。”
“那慕定南要怎么办?”子言这几天也听到了不少坊间传闻,说是六公主身体不好,不过到底洛北城离京城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公主身体不好到什么程度自然不是庶民百姓所能说清的,没想到竟糟糕到这种地步。那假如六公主没有熬到及笄就死了,慕定南要怎么办?是再选一门婚事?还是要给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公主守节一辈子?
“慕定南要怎么办,就不是今上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欧海平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口酒,忽而笑道,“为人父母,自然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长命百岁的活着,实在不行,到时候自然还有七公主、八公主的,再不行,适龄的女子总是有的,端看到时候他的造化罢了。”
“慕家战功赫赫,没想到连家中子弟的婚姻,竟也不能自主。”已经喝了小半坛子的梨花白,子言已然微醺,这时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
“嘘——这话是乱说的吗?”欧海平也有些醉了,嘘了一声之后,却再度拖着凳子挪到子言身边,小声说,“别看咱们现在日子过得风风光光的,纵然没有功名,往外面一站,大家伙还得恭敬着叫声小姐,叫声爷,其实咱们是什么?我算想明白了,咱们他妈的就是一棋子,对家族来说,咱们不是长子,光宗耀祖这种事,能做固然好,不能也就算了,只要不太给祖宗抹黑就好。平时好生供养着咱们长大,为了就是将来有一天需要的时候,咱们要毫不迟疑的去牺牲,联姻算什么,今天是慕老二,明天就可能是你我,娶什么人,嫁什么人,谁又能真的自主呢?”
见子言不出声,他抬手在她的肩上重重拍了两下,说道,“所以我从来不想明天的事,明天发生了再说,今天高兴最重要。你也别和慕老二闹了,这件事,他心里只有更难受,趁着咱们如今还能在一处,就有一天且乐一天吧,到了各奔东西的日子,才能不留遗憾。”
“我发现你不傻呀!”子言侧头看着欧海平,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一样,看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么好笑,直笑得把碗碟都撞到一边,趴在桌子上一时起不来。
“谁说我傻,二爷那是大智若愚!”欧海平一拍桌子,把一旁的小竹吓得蹦了起来,引得隔间外的客人也频频看过来,似乎想透过屏风,看看是哪家的二爷在耍酒疯。
“说你胖就喘起来了,”子言捂脸,拉着小竹就走,“出去千万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这面子!”
“诶,你真走呀?”欧海平还以为子言是开玩笑,没想到她们主仆转过屏风,竟真的下楼扬长而去,看着她们转过街角不见了,他才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吼道,“又上当了,不是说找我喝酒吗?难道不是该你请客?什么丢不去面子,我就知道,你和慕老二是一路人,白吃白喝我一顿,趁我不注意又跑了!”
却说子言主仆,脚下如飞,冲出两条街才停下来,子言扶着墙笑弯了腰,小竹则频频向身后张望,半晌才说,“姑娘,不是说好您请客的吗?这么走好吗?”
“我请客,可没说我付账呀!”想到欧海平被气得跳脚,子言就觉得心情大好,好像这几天说不出道不明的憋闷也挥散开了,“放心吧,几两银子的事,还吃不跨他。”
“那姑娘接下来要去那里?回家吗?”小竹也知道,几两银子于欧海平来说确实不值什么,倒是这些天,难得见到姑娘这么开心,让她的心情也一下轻松起来,觉得就这样回府去,有些可惜了。只是姑娘平常出去玩,身边总有慕定南等人的陪伴,如今,就只有她们主仆两个,很多地方倒是不好去了。
“倒有一个地方想去,”子言也不想太早回家去,这几天子默病倒了,大热的天,暑气所侵用药一时也不见效果,老祖宗怕她们也都感染上,嘱咐大夫开了药来,每天都得喝。子柔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想想都觉得反胃,这样热,她倒想去慕家在山上的别院去看看。
小竹在前面街上雇了马车,出城上山,一路都十分顺利。这个季节,正是山上最美的时候,远看层峦叠嶂,近看碧绿苍翠,清脆的鸟叫声环绕四周,而鼻端嗅到的,则是草香和不知名的野花香。
“今儿是吹了什么好风?”马车在慕家的小山庄前挺稳,小竹前去敲门,半晌管事的媳妇沈大娘迎了出来,一眼瞧见子言,立刻笑得眉眼弯弯,过来请了安才说,“正念叨怎么三小姐许久不来我们这里了,可巧今儿就来了,只是怎么不和二爷一起过来?”
“不过是临时起兴,想这山上的野菜野果子了。”子言笑了笑,说,“只是来得仓促,可不知道大娘有没有什么可给我们吃的。”
“有有有,新摘的野果子,还有山野菜,还有自家园子种的菜也都新鲜着,小姐来得巧,我们当家的和二爷今儿一早就一起上山里打猎去了,这会也快回来了,想来晚上必然还有新鲜的山鸡、野兔子来吃。”
“慕定南在这里?”子言一愣,这几日不见慕定南出现,还以为他呆在家里生气呢,没想到竟跑到这山里来避暑乘凉了。
“三小姐不知道二爷在这儿?”这回轮到沈大娘吃惊了,这两个小主子,从小到哪里去都是结伴而行,这次慕定南突然自己来了,他们还很不适应。倒是跟着二爷一起来的多荣悄悄说起,原来西北又开战了,老爷和大爷都上了战场。沈大娘还私下推测,多半是二爷惦记父兄,又为自己不能上阵而懊恼,才来这里静静的,可是这样,也没有瞒着萧家三小姐的道理,难道还为了别的事?想到这里,她悄眼看了看子言,却见子言神色如常,既然无从揣测,便忙着请她们主仆进去休息。
“小姐,二爷在这里,我们留下妥当吗?”倒是小竹有些不安,上一次子言和慕家二爷闹得凶,两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何况慕家二爷还定了亲,尽管洛北城并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可是定了亲就是定了亲,二爷再好,和小姐也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小姐也该有个避讳才是。
“来都来了,听说他在这里才走,反而让人觉得我小气。”子言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慕定南,可是这时候转身就走,也是一件想想就让人觉得尴尬的事情,迟疑间,沈大娘已经端了山上特有的一种青草炮制的茶水,并一盒子几种野果子口味的点心过来,“不知道小姐过了,这几种都是二爷喜欢的,早晨才做好的,小姐先将就着吃吃。”